似乎是为了回应他的疑问。
地面上,忽然有无数浊息喷泉般涌出!
浊息带着烈火般的滚烫,将整块地板都吞噬,转瞬间就将他们包围起来。
江荼透过地上的空洞向下看去,除了他们所在的顶楼,整座塔楼已经沦陷在浊息之中。
——除此以外,塔楼外,空明山的灯火不再,忽然宛若置身深夜,而只剩下一片漆黑。
但那不是黑暗。
而是浊息。
黑暗的浊息与鲜亮摧残的天空,像太极的两端,割裂却共生,好像再光明灿烂的也永远无法逃脱腐烂的结局,光是看着,就觉得压抑到了极点。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异变陡生,一桩接着一桩,已经完全超过他们的接受范围。
然而情况比他们想得还要更糟。
浊息像一柄从地底升起的巨斧,所到之处风卷残云,恐怖的力量无视阻碍,从塔楼的中点开始,将整座高塔一劈为二!
顷刻间本就摇摇欲坠的木板,都开始向下坍塌。
失重感陡然传来,换做以往这些修士在空中都如履平地,根本不会受重力掣肘。
然而此刻,鲲涟仙君陨落后的灵压尚未散去,在场众人除了江荼,竟然没有一人能够调动灵力!
而浊息如一双双贪婪的手,正狠狠拽住他们的身躯,让他们加速坠落。
他们在碎裂的塔楼砖瓦间飞速下坠,下一秒就会摔成肉泥!
江荼灵巧地躲开砖瓦间浊息的袭击。
除了叶淮,他没有必要救任何人。
如果这里就该是他们的葬身之地,那么他即便出手,也不过是为他们延长一时半刻的性命,治标不治本。
况且贸然染指他人因果,平白让自己背负更多业障。
但是。
——没有人敢在阎王同意前,就擅自定任何人的生死。
江荼低喝道:“鞭来!”
无相长鞭如黑暗中穿行的火蛇,迅速抽散围在坠落众人身边的浊息,利落如疾风骤雨,顷刻间浊息就哀嚎着灰飞烟灭。
与此同时,江荼身后浮现出一尊巨大法相,白发胜雪,眉眼间满是包揽寰宇的悲悯。
法相缓缓抬起手臂,一掌擎天。
只听轰隆、轰隆、轰隆!
如岩浆爆发的血红灵力,从巨掌指缝间喷涌而出,生生撑住了即将坍塌的塔楼。
江荼悬停于法相之前,冷冷垂眸,脸上是与法相截然不同的肃杀:“看什么看?我不会救你们第二次。”
第043章补天仪式(九)
祁昭等人听了他的话,当即在半空调整重心,趁着浊息尚且没有重新生成,飞速运气逃离塔楼。
而雪练抱着祁弄溪,也紧随其后跃了出去。
他们的动作多少都有些狼狈与急不可耐,少了仙门风度,但在生死面前,早已顾不上这许多。
江荼并不在意他们只顾仓皇逃跑,连一个眼神也没分给自己,更别提道谢。
——人性使然,江荼也不会觉得自己施以援手,就应该被人感恩戴德地对待。
不废话才好。
——如果有些家伙能明白这个道理就更好了。
江荼看向不远处御剑勉强稳住身形的叶淮,无相鞭一甩,直接卷住了青年的腰腹。
叶淮一惊:“师尊——”
什么也来不及说,江荼手臂发力一扬,就将叶淮抛出了塔楼。
塔楼眼下是靠他的法相强行撑起,但坍塌已成定局,他能为塔楼的苟延残喘争取时间,却无法挽回注定倾覆的颓势。
确认塔楼内不再有活人气息,法相在江荼身后闪烁几下,化为赤红花瓣开始溶解。
与此同时,察觉到镇压者的力量正在消散,浊息卷土重来,呈爪状不断伸向江荼的脚踝。
江荼早有准备,飞速抽身后退,他在决定用法相撑起塔楼时就做好了计算,给自己留足了从坍塌塔楼中撤离的时间。
无相鞭抽散袭来的浊息,距离脱身只差一步——
不知从哪松动一块木板,自高处坠下带着极端的加速度,如有万钧之力,不偏不倚砸中江荼的后背!
这一下非同小可,江荼猝不及防,眼前顷刻一黑,喉间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法相闪烁着消散,——塔楼瞬间轰然倒下!
无数木板砖瓦在眼前放大,耳畔狂风呼啸,吹动长发在半空狂舞,像溺水者的手臂,却始终难以攀缘至岸边。
江荼想要调整呼吸,却已来不及,浊息的反应快到惊恐程度,好像早就等待着他的坠落,浊息掣肘住他四肢与腰腹,如针细密扎在皮肉上般刺痛,几乎瞬间切断了他对身体的控制权。
江荼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下坠,心中疑窦丛生。
眼角余光注意到一道金光自旁侧冲来,下一瞬,江荼被一个温热的环抱紧紧搂住。
紧接着,浊息抽在那人背上,皮开肉绽的声音。
一声闷哼响起,搂着他的怀抱却纹丝不动。
骨剑上金光流转,载着他们飞速冲出塔楼。
几乎就在飞离的下一秒,塔楼在浊息腐蚀下彻底沦为灰烬。
轰隆、轰隆。
而江荼艰难地扭头看向塔楼的方向。
他在无边的黑暗中,捕捉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
叶淮带着江荼降落在不远处的平地上。
一落地,江荼就呕出一口黑血,呼吸略有急促地抬手摁住眉心。
离开浊息范围以后,对身体的控制权转瞬回归,但那片刻的灵魂割裂已经足够骇人,从没有人能让阎王爷在战斗时感到生理意义上的束手无策。
再想想那块突如其来的木板,哪有那么凑巧,不偏不倚击中他的后背正中?又有哪块木板,能有几乎将他脊背都砸断的巨力?
更不用说,那些浊息就像是准备好了一样,他甫一受伤,就在同一时间爆发出来,想要牵制住他。
——根本不是什么木板松动,是有人故意为之。
江荼冷笑,空明山还真是热闹。
耳边,响起一阵潮湿的呼吸声。
江荼扭头,毫不意外地对上一双湿漉可怜的狗眼。
江荼在心里叹气,抛开生理不谈,这里还有一位让他感到心理意义上束手无策的家伙。
叶淮跪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副想靠近又不敢,磨磨蹭蹭扭扭捏捏的样子,眨眨眼,两行眼泪就从琥珀色的眸子里淌了下来。
来了,江荼心想,像偷吃了送人的糕点被抓个正着的狗,明明犯错了却一副委屈又可怜的姿态,让人狠不下心斥责。
退一万步说,这个动辄掉眼泪的东西到底是他徒弟,还是什么狗成了精?
江荼拧眉:“哭什么?”
叶淮跪着往他身边挪了两步:“师尊,你感觉怎么样?我出门时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