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萱不解,笑呵呵道:“咱们老太太在府里过得蛮好的,奴婢瞧着也不必回那宋府。”
丹娘最喜她的直言不讳,当即弯起眉眼:“我们家书萱姑娘说的真好,尔雅,快些把前些个日子买来的糖果子赏给她一把。”
尔雅抿嘴笑着,拿着一只油包塞进书萱的怀里:“拿着吧,这东西新芽可爱吃了,没少在奶奶跟前尽孝伺候呢,就为了这一嘴,你可得收好了,免得路上被她瞧见了,你可保不住。”
这话一出,连丹娘都笑开了花。
新芽提着一吊热水进屋,刚巧听见自家姊妹打趣自己,小嘴一撇,哼笑:“也就是在奶奶跟前你这般说我,像是你少吃了似的。”
这么一来,丹娘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不就是几钱果子,回头让人给你们买个几斤,吃个痛快。”她捂着心口,连连发笑。
“奶奶拿奴婢几个当什么人了,自己在屋里吃香喝辣的,倒叫咱们几个拿糖果子当饭吃,回头吃坏了牙齿,又要请奶奶张罗大夫给咱们瞧。哎哟,我的好奶奶,快别慈悲了,奴婢还想留着牙吃肉呢。”
新芽嘴皮子利索,一番说笑顿时让大家笑成一团。
正午时分,照春辉摆晚饭了。
丹娘照旧与老太太伴在一处。
祖孙女吃了香喷喷的鸡汤泡糙米饭,又上了一大碟子炖得浓油赤酱的红烧肉,配了炒得鲜嫩可口的菜蔬,可把祖孙俩都胃口大开,两人闷不吭声,齐刷刷干掉了四碗米饭。
用罢了饭,两人又慢慢在院子外头逛着消食。
“这么说,金陵的人倒是来了。”老太太往湖里撒着鱼食,漫不经心地问。
“太太信上是这么说的,她给您写了什么呀?”没说两句,丹娘又起了好奇心,忙不迭地追问。
“胡闹,这是你该晓得的吗?”老太太故意瞪了一眼,“快别闹了,不是说下午晌就要去,晚饭也要在宋府用呢,你怎不还去收拾打扮?别丢了沈家的脸面才好。”
“怎会,老祖宗您就是故意不告诉我……”
“就是不告诉你,你合该有你自己的事情,甭来管我。”老太太不耐烦了,挥挥手把丹娘赶走。
丹娘没辙,只好回自己的屋里,让丫鬟们伺候着更衣梳洗。
出门前,书萱送了一只盒子过来,说是老太太让她顺路捎给太太。
丹娘瞧着那只木盒子古朴大方,不是俗物,顿时心痒难耐。
但她还是忍住了,没有打开。
一路晃悠到宋府,门口的小厮早就在等着了,见丹娘下了车马,忙不迭地迎过来:“给七姑奶奶请安,姑奶奶快些屋里坐,咱们太太和奶奶们都等着了,还有从金陵来的客人也一并候着姑奶奶呢。”
丹娘轻笑:“你这小子倒是口齿伶俐。”
说话间,前头婆子过来领路了。
跟上次不同,这次丹娘感受到的是彻头彻尾的热情,热情得有点让她招架不住了。
奴仆们的态度一定程度上反应了主子们的态度,这一点毋庸置疑,丹娘怀揣着疑问,走到正堂的门口,婆子一打门帘,高声通传:“七姑奶奶到了。”
屋内漂浮着淡淡焚香,一张玲珑八宝桌的旁边坐着几人。
上首正是赵氏,往左边依次排开的是芮氏、金氏,右手边则是完全陌生的一张面孔。
但瞧那妇人梳着罗髻,只戴了一支丹阳蝶舞钗,玲珑精致,笑得温婉动人,尤其是那眉眼间透着清丽优雅,那气质与宋家长媳芮氏很像,却平添了几分和气。
“哎哟,这就是七姑娘吧?瞧瞧……我都没曾见过,早就听闻咱们家小七是出了名的美人胚子,今日一瞧才知这话多有不适之处。”
她笑着又道,“我瞧着可比美人胚子强多了,要是我家那两个丫头能长得跟她姑姑一样,我就安心了。”
赵氏都被惹得发笑。
丹娘有点惊讶地看着对方——这应该就是赵家的媳妇,也不知如何称呼。
赵氏介绍道:“这位便是你的表嫂。”
“表嫂好。”丹娘不卑不亢地见礼。
“妹子也好。”
赵家表嫂刘氏生的不俗,谈吐文雅灵动,几番聊下来,别说赵氏了,就连芮氏、金氏都对她印象极好。
见人都到齐了,该办的事情也该办一办了。
赵氏放下茶盏,缓缓道:“走吧,去瞧瞧那个不争气的,今日都是自家人,有些话我也就不说了。”
刘氏微微点头:“但凭姑姑做主。”
一行人去了宋府后面的一处僻静院落中,还未到门口就瞧见两个粗使婆子人高马大地守着大门。
见赵氏来了,她们恭恭敬敬地让开路。
顺着里头的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套正房,一样也有丫鬟们守着正门。
刚一进屋坐好,丹娘就看见赵真儿扑过来跪在地上,她早已不如从前的水灵清秀,在宋府的这段日子她过得相当不如意,瞧着都比先前憔悴许多。
“求姑姑送我回去吧,我晓得错了……”赵真儿哭得泪珠儿不断掉落。
旁边的丫鬟眼疾手快,直接将她两个胳膊架住,硬生生扶了起来。赵真儿还想往下跪,可她哪里是两个丫鬟的对手,被拖着坐在了椅子上。
赵氏忍不住眉尖动了动,强忍着不快:“你本是我娘家晚辈,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又不是大年节的,何须如此大礼,坐着说话便是。”
丹娘有点诧异——赵氏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赵真儿哭得哽咽不止,气氛顿时有些僵硬。
丹娘也不打算上前缓和,今日她给自己的定位很准确,就是个跑龙套,凑合看戏的,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开口说一个字。
刘氏叹了一声:“我记得,先前父亲生病你也未曾哭得这般伤心,果然是自己的事情更要紧。”
这话一出,赵真儿哭不下去了。
抬眼直愣愣地看着她,泪珠还挂在脸上,赵真儿来了句:“嫂嫂这是何意?”
刘氏却没有给对方反驳的机会,又缓缓道:“为了你的事情,父亲没少生气操心。你逃婚在前,让我们赵家丢尽脸面,可父亲母亲还是放心不下你,你兄长也让我过来与你说一句。”
“赵家不曾对不住你,而你却愧疚娘家太多,事已至此,你预备怎么办,可想好往后的出路了麽?”
刘氏短短几句,却说的那赵真儿满脸通红。
不是羞愧,而是愤怒。
“不曾对不住我?”她咬着牙,“我身为庶女,在府中吃穿用度多有克扣!这难道不是事实?太太多次利用我打压我,这难道不是事实?我只是想嫁得好一点,往后日子能轻松些,这也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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