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州送来的。
长长的货品单子上写满了内容,看得沈夫人一阵眼花,几乎以为是别人送错了。末了,在单子最后还附上了一张银票。
单子上有丹娘亲笔所书的一段话:得知妹妹即将婚配,身为嫂子无缘得见,奉上一点心意,只当是为妹妹添妆,望妹妹与未来妹夫花开并蒂,百年好合,一举得男,白头到老。
这话写得……沈夫人都被噎着了。
沈迎安见到,羞得一张脸都没法见人,轻轻跺着脚:“这傻子会不会说话?怎、怎好这般随意乱写!!”
沈夫人深吸一口气:“罢了,她能有这份心意也算不错,这一年多来……也是我们疏忽懈怠了。”
沈迎安顿时不吭声了。
自打他们一家搬到圣京,就刻意与云州那边断了联系。
除了母亲还会写点书信问候之外,她这个做妹妹的,是一次都没想起过远方的兄嫂。
如今再看看丹娘派人送来的这般多的东西,还有一张银票,即便沈迎安脸皮再厚,嘴巴再不饶人,这会儿也感到了深深的不安和羞愧。
这一趟,丹娘特地寻了商行的吴大娘子帮忙。
走了商行最快的一条路线,顺利将府里的这些瓜果送到,顺便还塞了一些新奇的西洋点心和小挂件。尤其是一把镶嵌了各种水晶玻璃的小镜子,尤为精致漂亮,更是眼下大雍朝买都买不到的稀罕物,也被丹娘送给了沈迎安。
还有那一张银票,足足一千两。
这两样东西加起来,别说为一个小姑子添妆了,就算再来一个也绰绰有余。
沈迎安对那面镜子爱不释手,喜欢得不行。
她到底也知道礼尚往来的道理,便在备嫁之余抽出空来也给丹娘绣了一个平整端庄的荷包,荷包里头塞了一对白玉制成的小兔子,十分灵巧好玩。
丹娘属兔,看到之后也觉得新鲜有趣。
倒是尔雅和新芽颇有点愤愤不平。
收到荷包的当天晚上,两个丫鬟正在屋子里忙着收拾,刚打点好净房里的热水,又脚不沾地忙着去拿物件,又在屋外的桌子上摆上鲜嫩嫩的桃子和一壶热腾腾的茶水。
书萱送来了两色点心,说是老太太身边的奚嬷嬷亲手做的,外头可买不到,就连冯妈妈都不会呢。
丹娘瞧着喜欢,尝了一块,赞不绝口。
尔雅道:“大奶奶倒是好脾气,那么好的东西说送便送了,咱们家这位沈姑娘何时把大奶奶放在眼里过?”
“可不是,送银子便也罢了,那镜子多稀罕漂亮,为何也要送呢?”新芽也发表不满。
丹娘是见惯了前一世里各种精致摆件的人了。
那个年代工业发达,做出这种东西根本不算什么。
哪怕如今这个朝代确实罕见,她也真的没当回事,笑笑道:“不是有两面小镜子吗?你们主子我已经留下一面了,送出去一面也没什么损失呀。”
“奴婢就是觉着,那……大姑娘不配拿您的东西。”尔雅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她先前对大奶奶那般无礼,作甚还要给她呢?”
丹娘莞尔,殷红的嘴角轻轻上扬着,雪白的脸颊上荡漾开两个梨涡。
她笑道:“这是送出去的东西,当然要拿得出手,这是其一;第二嘛,沈迎安快要出嫁了,于情于理我这个做嫂子的也该添妆,至于出多出少,完全凭我心意。”
见两个丫鬟还是似懂非懂,她眯起眼眸:“他们必定觉着我们在云州过得不如意,还不知在背地里如何笑话咱们呢!不蒸馒头争口气,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咱们在云州啊好着呢!”
这话说到了两个丫鬟的心坎里,两人对视一笑,这下没有那么多不快了。
丹娘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又念叨着:“葛老太医明儿会登门,先给老太太诊脉,回头再请他老人家给你们俩瞧瞧。”
新芽和尔雅微微一怔,似乎不明白。
只见那一抹俏丽灵动的身影慢慢地闪进净房,她的声音依旧那么懒洋洋:“你们俩还这么小,怎么能顶着脸上的胎记过一辈子,我想着请人太医也来看看,万一能有个什么法子替你们祛除了,岂不更好?就算不能完全祛除,能减轻一些是一些嘛。”
说到最后,丹娘的声音其实已经听得不大真切,朦朦胧胧,仿佛隔了一层纱似的。
两个丫鬟愣在外头好一会儿,对视两眼后,终于反应过来。
“大奶奶的意思是……”
“要给咱们看看脸上的胎记?”
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总之她们俩进来伺候时,都红着眼眶。
即便是她们自己,都没想过真的要祛除脸上的胎记,丑都丑了这么多年了……如今跟了个好主子,日子过得踏实平稳,她们俩也没想过要配人,就想着能跟在丹娘身边伺候一辈子。
反正这张脸摆在这儿,又有哪家像样的哥儿愿意娶?
若是真跟清茶一样,嫁了那种猪狗不如的东西,还真不如留在大奶奶身边当一辈子的老姑娘呢。
可如今……丹娘竟然告诉她们还要请太医给她们瞧瞧。
这份特殊的待遇怎能不让她们感动……
只可惜,丹娘没在意,她洗了个澡,趁着昏昏沉沉的睡意一股脑钻进被窝里睡得喷香。
第二日,葛老太医登门了。
老人家年纪大了,随行的除了两个奴仆之外,还有个手脚伶俐的童子。
丹娘颇懂待客之道,先请老人家歇息了一阵子,奉上新鲜的瓜果小菜,还有热茶点心。
瞧着那刚刚摘下来的水灵灵的桃子,葛老太医笑得眼角褶子都加深了不少。丹娘命丫鬟们剖开几片来,送到老人家的面前。
“这是新品,最早一波的早桃了,滋味不是很甜,但胜在一股清新,我吃着倒是觉得不错,您尝尝呢。”
葛老太医年纪大了,本身也不太嗜甜。
这桃子刚好对胃口。
狠狠饱了一番口欲之福后,葛老太医被丹娘领着先去了照春辉。
原先老太太是不愿意再看大夫的,可拗不过小孙女坚持,她只好答应了。
这一瞧,还真被葛老太医看出了些问题。
老大爷捋着花白的胡须,眉间紧了紧,道:“府上老太君的身子倒显得硬朗,只是脉象和气色看起来像是体内存了些旧疾。”
一番施针后,他有了结论,“果然,老太君之前应当是中过毒,后来渐渐好了些,但体内依然存有毒素。”
一听这话,丹娘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她不禁想起宋府大火那一年,老太太的身体明显不正常。
“烦请您开个方子,把这病根祛除了,可行?”她担忧地问。
葛老太医笑道:“大奶奶莫要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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