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无的淡妆,不着痕迹却让人气色红润。
虞楚黛很喜欢这个妆容,她五官虽然生得精巧,却因宿疾缘故,面色偏白,唇色浅淡。她在家时也爱涂些胭脂水粉,看得自己舒服,爹娘也不至于一看面色就担心她身子骨虚弱。
这些事情颇废工夫,弄好后,已至黄昏。
教导嬷嬷又紧急训练了下她的步伐、仪态、行礼等细节。
虞楚黛大家闺秀出身,在家中时虽然散漫,但从小对这些基本礼仪耳濡目染,一举一动,温柔婉约,学起来便格外迅速,教导嬷嬷很是满意。
这些事项一一了结,便到了最要紧的一项。
教导嬷嬷拿出一卷画册,交给虞楚黛,嘱咐道:“美人可要看仔细了,若是现在不好好学着,等会儿没侍奉好陛下,触犯圣怒,那可就……”
大家都对高龙启的脾气十分清楚,难听的话不必多说。
“是,多谢嬷嬷。”
虞楚黛接过那卷画册,面上装作矜持,心中却非常期待。
这,就是传说中的春宫图吗?
从前她和嫂嫂说悄悄话时,嫂嫂提过陪嫁里有这种东西,她挺好奇,但怎么缠着嫂嫂,嫂嫂都不肯给她看,说是怕教坏了她,非要等她出嫁时才肯送给她。
没想到今天意外收获一卷。
她又害羞又好奇,打开一看,连翻好几页,却越翻看越觉没什么意思。
怎么说呢,可能不是这个图册本身没意思,而是跟南惠帝以及学士公子脑子里那些画面比,这图上的东西,太太太普通了。
所以说,那俩男的到底玩儿得有多花?北昭后宫里的存货都比不上他俩的脑子。她无意间一瞥,居然都算得上是见过世面的人了。
教导嬷嬷见虞楚黛一脸平静,既没有少女娇羞,也没有动情之态,不由得皱起眉头,以为她只是敷衍粗略翻过,并未走心,便再次提醒她仔细看认真学。
等虞楚黛全部翻过一次后,教导嬷嬷亲自跟她逐页讲解一番,还特意嘱咐她,哪怕来了癸水不舒服也不能扫了陛下的兴致。
教导嬷嬷自己压力也很大。
距离她上次干这活儿,已有数年。
高龙启不爱搭理后宫妃嫔,因此这次南惠女子进宫后,都是碧芳嬷嬷在按往常惯例,将她们分发去各司做事,规矩上也只是按照宫女身份培训了下。没想到,虞楚黛会忽然被陛下看上并召幸。
事发突然,教导嬷嬷一接到消息便火急火燎赶来,这么点时间内要补学一堆东西,跟填鸭子似的。但没办法,虞楚黛若是伺候不佳,高龙启迁怒于她,她可扛不住,必须竭尽全力教导好。
虞楚黛在教导嬷嬷滔滔不绝的耳提面命后,脑子越学越昏,只不断地点头称是。
待一切准备周全,已到亥时。
虞楚黛被塞进轿子里,抬去乾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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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华宫为高龙启寝宫,宫女太监只将虞楚黛送至门口。虞楚黛进门前,教导嬷嬷还千叮咛万嘱咐,叫她务必小心仔细伺候。
教导嬷嬷表现得很是镇静得体,可虞楚黛却感受到她内心浓厚的紧张,生怕犯错,好似要侍寝的人不是虞楚黛,而是教导嬷嬷。
虞楚黛拍拍教导嬷嬷的肩膀,反过来劝她道:“我都记下了,嬷嬷你别紧张。”从见面到现在,嬷嬷心跳一直比她犯病时跳得还快,真担心她猝死。
教导嬷嬷见这人一副心大的样子,怕得越发厉害了。罢了,都到这一步了,只求高龙启能看在虞楚黛漂亮的份儿上对她包容些。
教导嬷嬷脱下虞楚黛的披风,让她自己进去面圣。
虞楚黛走进寝宫中,偌大宫殿,竟空无一人。
“陛下?……陛下?”
她喊了两声,左顾右盼,无人回应。
连高龙启也不在吗?难不成骑着黑虎出去逛了,忘了要她侍寝这回事?
以他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格来说,很有可能。
虞楚黛瞬间一身轻松。
她在寝宫中到处逛逛,墙边有一面巨大的铜镜。她走过去,对着镜子照照。
今晚为了侍寝,教导嬷嬷为她准备了新衣裳,上边儿肚兜,下边儿长裙,外面披了层极轻薄的素纱曳地长袍。
好看是好看,但穿着特别冷。
冷?
不对啊,皇帝的寝殿怎么会冷?
虞楚黛这才注意到,这寝殿面积大,却没看到任何炭火盆,地上也不暖和,似乎也没烧地龙,比她的合欢苑还冷。
……抠成这副鬼样子,也不知高龙启这人当皇帝当得有什么趣味,人生又能有什么出息。
虞楚黛可不是亏待自己的性子。
她走到床边,拿起一床被子,披在自己身上。
这被子不对劲,薄得很,适合夏天盖。
至于厚棉被,她找了一圈,连床底都看了,也没找到。
她又在心里将高龙启骂了一通,他应该在脑门儿上刻上抠搜二字。
虞楚黛披着被子,等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见人影,便打起桌上点心的注意。
教导嬷嬷说,吃多了肚子会鼓出来,不好看,刚才晚饭时,只允许她喝了碗银耳羹垫垫。
银耳清淡又不顶饿,最多只能当配菜或饭后甜点,拿来当正餐,聊胜于无。
虞楚黛肚子咕咕几声后,再是按捺不住,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高龙启亏待自己。
她走到桌边,桌上共有三盘点心,颜色不同,每盘中各六个,摆成了梅花状。
她每盘里拿出一个,倒杯茶水,就着茶吃。
吃完后,她细心地将每盘中剩下的五个点心挪动下位置,摆均匀,六瓣花变成五瓣花,看上去也很和谐,这点小事,应该没人会注意。
吃饱喝足,她心情好了许多,披着被子在寝殿中转悠,这里看看那里转转。
书桌上有一大堆公文,没兴趣,她老爹经常在家里写公文,看着就烦。她瞥都没瞥公文一眼,转向另一端。
屏风后,墙面斑驳,黑红暗红各种红色交织,形状怪异,不像水墨画,也不像文字。
虞楚黛盯了好一会儿,恍然大悟,这些……该不会都是血迹吧?
她越看越像,只怕又是高龙启搞出来变态艺术。
这人怎么回事,有点寻常的爱好是会遭天谴吗?
虞楚黛被血墙弄得心理不适,她绕回桌边,自己倒了杯茶,喝点茶,压压惊……受过惊吓,人就比较虚,也就更容易饿。
她盯着桌上的点心,犹豫不决,开始思考四瓣花看上去会不会太奇怪。
假如三个盘子里全都是四瓣花,大概就也不奇怪了?
或者,她将它们都摆成正方形,规则方正,整齐划一……
房顶横梁上,高龙启靠着柱子,垂腿而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