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言官之女……哼,大家都说南惠帝昏聩,我看他倒是挺精明。怎么不见他指派武将的女儿们出嫁,还不是怕人家武将被逼急了真敢带兵造反。他知道言官们反抗不得,就柿子挑软的捏。”
虞右史眼神失意,道:“黛黛,都是爹无能。咱们虞家祖上也是武官,有从龙之功,后来族中无人才得了个世袭史官之位。就这,都算是祖宗荫庇。可早知有此灾祸,我不如早早罢官而去,也不至于连累你。”
虞楚黛却安慰他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寻常百姓也有自己的难处,吃不饱穿不暖,咱们至少过得还算富裕。这种事谁都料不到,无论是当官还是谏言,老爹你都没做错,错的是上头那位。你不该拿他的错来苛责自己。”
虞右史听到女儿这么劝慰,越发痛苦,心一横,道:“黛黛……你逃走吧。那北昭帝是个疯子,阴晴不定,性格极为乖僻。别说你这么差的身子骨,哪怕是铁打的壮汉,去了那边,也难存活。爹不能连累你遭难。南惠帝明早派人去各家接人,还有时间,我即刻安排侍卫带你出逃,现在就走。”
虞右史安分守己了一辈子,虞家人都没想到今日他会抗旨不遵。
虞母毫不犹豫赞同,拉起虞楚黛的手,起身就要带她回房收拾细软。
方才,虞母一听这消息就想让女儿逃命,但还担心虞父那老顽固阻止,既然难得他也有这个心思,当然得替女儿搏一搏。
哥嫂见状,也是二话不说,只道妹妹的性命最要紧。
虞楚黛望着四人,却是坐在原位上,不肯挪动。她将虞母拉回来坐下,道:“大家都别忙乎了,我不走。”
此言一出,谈论逃生路线的声音顿时停下。
有了这一会子的冷静期,虞楚黛已无方才的慌乱,又恢复平时的安然模样,道:“爹,娘,你们都忘了我有心悸病之事吗?大夫说过,我活不过十八,下个月我就十七岁了。怎么算都只剩下一年寿命,何必为了我去抗旨。陛下既然已有此意,必然安排了人盯着咱们,我很难逃走。再者说,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虞右史纠正道:“你不是下个月生日,离你生日,还有四十三天。”他对宝贝女儿的每一天命数都十分在意。
他又继续劝说道,“一年的命也是命!况且,江湖郎中的话,谁知道真假。你看,你还好好活着,短命之人才不是你这模样。听我的,还是能逃就逃,明知前方是火坑,不挣扎试试,我和你娘都不甘心。”
虞楚黛眼光一一巡过父母和哥嫂,道:“我心意已决,不会离开。”
虞右史还想说什么,虞楚黛却抬手摸了摸嫂嫂的肚子,道:“陛下那般昏庸,铁了心折磨不听话的文臣们。别说是逃走,哪怕我今晚连夜跟人成亲圆房,陛下也会狠狠治虞家一个抗旨欺君之罪。总不能因为我一个,葬送一大家子人。况且,嫂嫂才有了身孕。”
虞右史和父母望着儿媳妇的肚子,心如刀绞,黛黛可怜,未出世的孩子也可怜。
嫂嫂见状,劝道:“黛黛,你别担心我们,虞家毕竟为元老之家,陛下总得顾忌下皇家体面,你还是听爹娘安排吧。”
虞楚黛不为所动,“陛下要是拿体面当回事,根本就不会有强逼臣女陪嫁敌国之事。再说,他做的恶心事数都数不清,我刚及笄那会儿,他还想我入宫为妃,那时候躲过了,如今他也见不得我安生。”
众人一听这话,皆是沉默。
南惠帝好色,官员家的适龄女儿都得入宫选秀。
前年,虞楚黛待选时,恰巧犯了心悸病,御前昏厥,面色骇人。
可她都这样了,南惠帝都不肯放过她。
皇帝只是图她长得好看,弄进宫里后,将她玩个够就算圆满,至于说那心悸病,又不会传染人,大不了就是她短命早死,根本无所谓,别想拿这种理由糊弄逃离。
幸亏当朝太后同虞家沾点儿亲,以虞楚黛病弱不祥为由,强行将她除名,驱逐出宫,这才让她逃过一劫。
可太后已于半年前仙逝,再是无人能保她。
这次陪嫁安排,南惠帝说不定除了报复虞右史谏言之仇,还存了看好戏的心思。
你虞楚黛喜欢犯病,想找借口逃脱选妃,那就让你嫁到更可怕的地方去,让你知道何谓悔不该当初。
这一切,虞右史心里清楚,虞家人也都清楚。只是,他们是亲人,无论面对多大危险,依然想给这个病弱的妹妹谋个活命机会。
眼见氛围由沉重转向悲痛一发不可收拾,虞楚黛着实受不了,一挥手道:“你们也别太悲观,我若是逃走,很可能明天就被逮回来,全家一起死。我若是领旨谢恩,陪嫁过去,保不齐那什么北昭帝被我迷得神魂颠倒,反倒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虞右史抬袖擦擦眼泪,直言不讳打断她的美好愿景,“你要是有这本事,生下的孩子都该满地跑了,何至于十七岁了还没嫁出去。”
虞楚黛被他的话呛住,“啊这……爹你这么说话,很伤我自尊啊。”
难怪南惠帝恨她老爹,他说话有时确实太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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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没错,她虞楚黛嫁不出去。
而且,按年龄看,在南惠国还算大龄剩女。
南惠国女子,通常都是十三四岁便开始相亲议亲,待到及笄礼成,直接一台花轿从娘家抬去夫家,等到十六七岁时,早就荣升孩子他娘了。
整个过程丝滑无比。
各家闺秀都是从小就熟习三从四德和侍奉夫君等事,摩拳擦掌,只待择得如意郎君,按部就班走流程。
谁要是中间卡了下壳,蹉跎上数月半年,那就好似半截身子入了土,瞬间老得离死没多远。
隔个一年半载罢了,花季少女就仿佛变成了耄耋老妇,就只因这女子没找到个合适的男人成亲。
虞楚黛一直不明白道理何在,但国情如此,她不可避免地因此成了权贵圈中的笑柄。
甚至因她长得貌美,这个笑话就越发好笑。那些婚事顺畅的男男女女们一说到她就免不得嘲笑几句,百提不厌。
可是,并非虞楚黛不想出嫁,相反,在婚事上,她努力过,虞家全家也都很努力,尤其在南惠帝选妃那一遭后,虞右史越发战战兢兢,日夜盼着将女儿嫁出去,一来断掉南惠帝的念想,二来也能给她找个夫君当倚仗。
虞家父母还有哥嫂,发动各路人脉,层层筛选。
在最适合谈情说爱的浪漫七月,虞母和嫂嫂将家中小花园里的凉亭布置好,为虞楚黛安排了长达整整一个月的相亲流水宴。
有资格来赴宴的男子,都是经过了虞家四人组的严格审核,皆为人中翘楚。
虞楚黛印象最深刻之人,当属一位书生气质的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