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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天空阴沉了许多。
风沙中,一只饥瘦的褐色秃鹫不断盘旋,贪婪地望着躺在山地上的死狼。
死去的灰狼毛发暗淡干枯,放大的瞳孔蒙着一层浑浊白翳,躯干僵直冰冷,或许因为刚死不久,身上的腐臭味还没有那么浓。
饥饿的秃鹫环视周围,径直俯冲下去抓住狼尾巴,哐哐往猎物腹部凿了两下,两个血窟窿便露了出来,它低头用力撕扯血肉。
就在这时,一团如同炮弹的身影迅速朝着秃鹫的位置冲了过来。
没等秃鹫作出反应,那身影像是不要命了一样,对着它的脖子张嘴,狠狠咬下。
嘎——
吃痛的秃鹫当即张开翅膀驱赶,然而这次的攻击者显然不像以往那样,硬是死咬着它的脖子不松口。
剧烈的疼痛让秃鹫尖叫不已,不断扑腾着。
幸运的是,攻击者的体型比它小一些,扑腾的秃鹫还没飞多高,对方就被咕噜地甩下来,同时甩下来的还有一堆被生拽下来的褐色羽毛。
脖子和羽毛的疼痛让秃鹫发出阵阵惨叫,它扇动翅膀,当下就要用尖利的爪子戳向攻击者。
瘦小的突袭者重摔落地,在地面滚了几圈,却又顺势借力调整好姿势,迅速躲过秃鹫的攻击,四肢着地,甚至凶狠地呲牙跳起想趁机反咬秃鹫一口。
只可惜被对方灵活躲过。
望着逃到天空的秃鹫,地面的攻击者弓起脊背,嗓子里呼哧呼哧地不断发出威慑,饿狼似的腥红双眼死死地盯着空中的秃鹫,爪子拍地,如驱逐猎物般俯身往前冲了几步。
大有秃鹫敢再下来,他一定会咬死对方的意思。
不舍得食物的秃鹫盘桓在上空迟迟不愿离去,不时就挥动翅膀用爪子抓挠叨啄对方。
而地面的攻击者更是不死心地盯着空中的秃鹫,胸腔喷出赫赫的声音。
双方僵持了许久。
渐渐的,秃鹫身上的羽毛被咬得薄了一层,疲惫的翅膀扇动地越来越慢。
地上的攻击者反应更大。
呼哧呼哧的声音不断响起,胸腔剧烈起伏,光是呼吸就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身上净是被爪子抓伤的斑驳伤口,因为被秃鹫生啄下了一块肉,额头上还有个血窟窿。
泥土混杂在血窟窿上,隐隐能看到沙砾陷在腥红之中,看上去十分凄惨。
可就算这样,攻击者还是跟之前一样嗓子里咕噜着威胁的声音,眼睛死死盯着空中的秃鹫,紧跟在它的身后,随时准备扑上去。
沉重的四肢不断掠过地面,溅起黄色的沙尘,仿佛只要秃鹫不离开,地面的攻击者就永远不会停下。
盘旋的疲惫秃鹫不死心地往食物旁边飞去,然而,但凡它朝那边接近一点,已经慢下来的敌人就会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变得更加疯狂。
夜色将至,耐力不强的秃鹫最终疲惫地放弃离开。
寻找没有其他对手争抢的腐肉食物,显然
要比现在更快一些。
而等秃鹫离开后,攻击者没有立刻放松,他呲着牙警惕地盯着秃鹫离开的方向许久,确定对方不会返回后,才后退着转身,四脚小跑回到了不远处死狼的旁边。
与秃鹫认为的争抢食物不同。
攻击者似乎没有吞食腐肉的打算,刚才还在不要命的与秃鹫厮杀,在打赢胜仗后,竟兴奋跑回狼身边,莽撞地用额头撞了撞狼的脑袋,如果身后有尾巴,此时应该已经摇成花了。
他的喉咙发出上扬的音调,像是在等待母狼给自己舔毛的幼崽,等着夸奖自己很厉害。
然而,死去的狼一动不动。
半晌,似乎意识到狼再也不会醒来,瘦小的攻击者眼里带上了几分茫然,喉咙发出一声短促而上扬的嗷呜,调子像极了刚出生不久的狼。
嗅到逐渐浓郁的腐臭和血腥味,他凑过去,安抚性地舔了舔狼腹部已经干涩的血窟窿,随后围着狼转了几圈,最终咬住了狼的后颈,艰难地拖着狼的后颈往西边前进。
山地中有不少细小碎石,天生拥有弹性脚垫的野兽也时常会不慎被割伤,瘦小的身影更为特殊,从身形和不覆毛的柔软皮肤来看,对方分明是一个人类,还是一个只有两三岁的孩子!
从未修剪过的黑色长发遮住了男孩的身体,夜色中只能看到他如幼狼一般,艰难地咬着死狼的后颈往前走,时不时就要歇一歇,喘口气再接着拖拽。
肮脏而瘦小的孩童手脚虽然有着厚厚的老茧,却远没有到达不会受伤的地步。
白天长时间的奔跑,早已经让他的手脚伤痕累累。
男孩儿停下,低头舔了舔疼痛渗血的掌心,随后拖咬着狼的后颈,继续蹒跚前进。
大风逐渐停了下来,阴云随之聚拢,山地中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他拖咬着狼的后颈在雨夜踉跄前行,肌肉不断痉挛颤抖,雨水打湿黑发,身体也跟着越来越重,疼痛蔓延全身,可两只眼珠子却始终紧盯着前方,与之前无数次撕咬秃鹫时透出的倔强与狠劲如出一辙。
雨下了多久,他就拽着狼走了多久,等到连绵的阴雨终于消失,伤痕累累的男孩儿用力拖着狼钻进了一个四周长着杂草的幽深洞穴。
这是他和狼的窝。
熟悉的味道传来,男孩儿抬头嗅了嗅空气,确定没有陌生的气息存在,一直处于高度警戒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他下肢用力,如野兽一般抖毛将身上的水滴甩出去,随后将狼推进洞穴的里侧,自己脱力地趴在旁边。
狼洞漆黑而温暖,里面的空间并不算宽敞,将近两块大石头,但躺进一只狼和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却绰绰有余,只是从死狼身上传来的腐臭味就避不开了,尤其是在阴雨天,更是强烈刺鼻。
男孩儿似乎闻不到这种气味。
他缓过劲儿后,安抚地舔了舔狼的毛发,接着便开始舔舐自己掌心、胳膊、膝盖上的伤口,每舔一下,伤口就疼的发颤,喉咙还会不自觉短促地呜一声,他的
身体下意识往冰冷的狼身边靠过去。
只是,狼再不会温柔地舔他。
男孩儿抬头看了一眼狼,继续舔自己的伤口,然而很多地方他都够不着,爬起来原地转圈试了许多次后,泄气地趴在狼的旁边,像是生闷气一样,开始扒拉旁边的土坑。
土坑很快被刨出一颗掉下的狼牙,男孩儿把狼牙扒拉到自己怀里,自己又重新缩回狼的身前,疼痛又困倦地打起了盹儿。
不过稍有风吹草动,那两只紧闭的眼睛就会立刻睁开,紧盯着洞穴之外。
大雨过后,很多动物都会出来。
他得守着狼,不让狼成为食物。
渐渐的,伤痕累累的男孩儿彻底昏睡过去。
腐臭味越来越重,男孩的体温也在睡梦中越来越高。
疼痛之中,男孩迷瞪地睁开眼,长时间沉睡让他的眼睛蒙着一层浑浊,喉咙也像是已经坏了,声音几乎发不出来。
只是还不死心地用喉咙咕噜了一声,想要继续保护狼。
他的身上带着掐不灭的狠劲,毫无疑问,如果这时候有危险的觅食者找过来,他照样会摇晃着爬起冲上去。
体温逐渐超过了人体的极限阈值。
洞穴外,雨又下了起来。
狼窝中,母狼和她的孩子安静地睡着了。
如同过往每个相伴的日子。
*******
窗明几净的别墅内,漂亮的女主人正隔着手机与两个孩子的班主任通话。
女人将头发梳成蓬松的麻花辫慵懒地放在右侧肩膀,低垂脖颈时,白色的小苍兰发饰更衬得她温柔而纯洁。
“好的,我会告诉他们竞赛的事。”
她的语气柔和,眼底却透着极致的疏离和冰冷。
手机对面传来班主任激动地赞扬声,不住地夸奖着她的儿子与女儿有多么优秀,这次奥数竞赛含金量堪比国际赛事,两个孩子进入决赛,不止学校重视,就连上头也千叮咛万嘱咐,希望两个孩子能好好比赛,拿一个好名次。
女人温柔回应着,笑意始终不达眼底,等挂断手机后,她微垂着睫毛,将剪刀伸向着盆栽中的枝叶。
剪刀闭合,枯枝残叶随之落下。
努力,懂事而优秀的两个孩子吗?
冰霜逐渐蔓延,将枯枝上蠕动的脏臭、腥红的血虫冻成透明的冰雕。
血虫冰雕精致得宛如艺术品,只是轮廓却格外恶心。
确实是“上进”的好孩子。
无时无刻不想吞噬她。
女人的手指被灼烧,这是动用能力破坏规则带来的反噬。
她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指,目光描绘着手上受伤的轮廓与痕迹,将其印在脑海,随后重新拿起剪刀修剪枯枝。
安静的客厅内,只传来剪刀咔吃咔吃的修剪声,显得诡异非常。
修剪结束,盆栽变得更加美观。
而放下剪刀的刹那,被冻成冰雕的脏臭血
虫终于破冰而出,冰花碎溅之中,血色与冰霜混杂,剔透的冰蝶翅膀翕动,精致而美丽,在空中翩翩起舞。
旋即冰蝶又扭曲成脏臭的血虫,和之前的趴在枯枝上的血虫一模一样。
“去吧。”
女人淡淡地随口吩咐,“你的主人会喜欢你的。”
冰蝶喜欢在身体里产卵。
对方既然这么喜欢血虫,想来应该不介意帮与血虫同脉的冰蝶繁衍。
血虫蠕动着消失在角落。
女人没有起身,她坐在沙发上,看着修剪好的盆栽被冻成冰块,又眨眼化成冰水,继续被冻成冰块,再融化。
一遍又一遍,仿佛消毒一般。
手指因为动用能力反复被烧灼。
女人却并不在乎,比起疼痛,她像是更在意为眼前的盆栽消毒。
这个过程反复出现了数十分钟才结束。
女人这才像是满意一样,不再继续,残破不堪的指尖逐渐修复,最终变得白皙柔软,她将盆栽放回原位,转身打算上楼休息。
忽然,门外传来细微的响动。
她停顿了一下,转头朝门口看过去。
邻居的声音随之响了起来:“杜柔,你家小儿子跑到外面来了!”
闻杜柔,这是祂在人类世界的名字,就像“她”的性格一样,温柔如水。
在之前,她从没有小儿子。
只有“懂事”的大儿子和二女儿。
邻居们也是知道的。
闻杜柔注视着紧闭的大门。
显然,规则改变了人类的记忆。
自己又多了一个小儿子。
她的眼神微动,周身气质变得温柔如水,抬脚转身,仿若一位听说孩子独自外出的母亲,焦急地朝着家门快步走去,迎接自己的小儿子。
又是一个可恨的同类。
闻杜柔推开门,看向坐在台阶上低垂着脑袋的小男孩,眼神温柔含笑。
祂已经能够预想到,“乖巧”的小男孩朝着自己抬头喊妈妈的场景。
多么温暖而治愈的场景。
真是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