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心瑶提起那些个庄铺上的糊涂账,便有些头疼,索性也不说了,笑着转开了话题:“对了,你弟弟猎了一头鹿,托人送回了府里,他特地交代了,要用鹿皮做成阿胶给你补身。”
沈昭嬑也有些惊讶:“还真叫他猎到了鹿。”
柳心瑶心情很好,眉眼都带了笑意,怀胎之后,她眉眼间艳色也柔和了不少,越显是娇媚:“听你爹爹说,这次冬猎,他表现得很突出,明年就能正式编入营卫所,去天津府换防。”
换防是累积军功的好机会。
沈昭嬑弯起了嘴角:“辰弟什么时候回来?”
柳心瑶道:“估摸着要到下旬,齐王殿下很重视实战演练,对卫所冬猎十分重视,今年卫所冬猎时间要延长,听你爹爹说,连冬猎的要求,也提高了许多,达不到要求的新兵还会驱营。”
沈昭嬑点点头,京里不少勋贵人家,都会把家里的子弟,送进卫所里累积一些军功,有了军功打底,在家里的打点下,就能谋个好差事,这也无法避免,一些贵族子弟在卫所里混日子。
齐雍有心要整顿卫所,首先要防止勋贵对卫所的渗透,皇上没有完全掌控五军衙门,这事就不好做得太过,就只能从卫所冬猎入手。
柳心瑶又道:“对了,隆郡王府往府里递了帖了子,腊月初十二那日,要举办花会,”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摇摇头,“北伐大军才进京,你爹爹忙得脚不沾地,今儿天没亮就去了衙门,马上都要年关了,这也不让人消停。”
明眼人都知道,北伐大军进京后,齐王殿下功勋盖世,声威大振,听侯爷说,昨天齐王殿下要在泰和殿行祭,礼部并一些太后党指责齐王殿下罔顾礼法,有违祖制……当时就有不少中立武将为齐王殿下说话。
隆郡王府在这时举办花会,想来是想借着花会的热闹,冲一冲齐王殿下的威名,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削弱北伐大军进京后的影响力。
沈昭嬑蹙眉:“您身子不便……”
柳心瑶本也不想去:“隆郡王府是宗亲,帖子都下了,也不好不去,等到腊月十二,我这一胎也坐稳了,”说到这里,她脸色凝重了一些,“北伐大军进京后,朝野内外也不平静,不好一直窝在家里。”
大户人家互相往来,除了交际,也是为了试探消息,朝中有什么大事,几乎都能从后宅女眷身边瞧出些端倪,穿戴、言辞,甚至是对方与哪家亲近,与哪家疏远,这里头都能瞧出事来。
在家里难免有些闭塞了。
沈昭嬑叹气,前世这时,军屯一案正闹得腥风血雨,一直闹到第二年,元宵节还没过,隆郡王府就下狱了,紧接着就是显国公府……今生隆郡王府还在举办宴会,总觉着这场花会像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第二日就是腊月初七。
沈昭嬑用完了早膳,想着自己许久没去给老夫人请安,为免落人口实,便带着红药去了福安堂。
福安堂里的下人又换了一些,有两个婆子守着门前。
沈昭嬑一进屋,就听到暖阁里传来一阵咳嗽声,只咳几声,就止住了,接着又响起采菱清脆讨喜的声音。
“小姐听说老夫人近来犯了咳嗽,睡眠也不太好,特地命人给老夫人熬了川贝雪梨汤,还做了老夫人爱吃的酸枣糕,开胃又健脾气,能助益睡眠,小姐身子不舒服,不能亲自下厨,担心下人们做得不好,就让婆子担着担架,去小厨房指挥着厨娘做。”
老夫人一听这话,就蹙起眉来:“你家小姐身体怎么样了?”
采菱连忙回道:“杨大夫每隔三日进府为小姐看诊,伤势正在恢复,疼痛减轻了许多,只是腰上的伤有些严重,还不太能动弹。”
沈老夫人沉下脸来:“她身体还没好,怎么不好好养着,她自己胡闹,你们怎么也不拦着?”
采菱解释道:“奴婢们拦了,只是小姐说,老夫人从前每回犯了咳嗽,她都会亲自下厨房为您熬川贝雪梨汤……”
“这孩子还真是……”沈老夫人轻叹一声,接着又问她,“你家小姐跟前只有你跟采英在照料,有没有添人?”
采苹前些日子得了病,没有了,采芙摔断了腿,不能在跟前伺候,青词受了这么重的伤,身边人手不足。
“添了,”采菱忙道,“二夫人提了采芸做大丫头,采芸原来是青芙院,负责端茶倒水的二等丫头,在郑嬷嬷跟前受了调教的。”
采苹病了之后,二夫人就让郑嬷嬷把采芸带在身边做事,调教了好一阵子,后来采芙摔断了腿,二小姐跟前没人伺候,二夫人就让采芸进屋伺候了,采芸表现不错,前两日提了大丫鬟。
沈老夫人点点头,转头又吩咐吴嬷嬷,准备一些上好的药材补品,让采菱带回去,有些不放心地交代采菱:“伤筋动骨一百天,让你家小姐仔细养着身子。”
采菱低头应是。
沈昭嬑站在外间,沈青词从小就会讨好老夫人,老夫人有个什么头疼脑热,她总要亲自下厨,做些精致的点心吃食孝敬老夫人,便是受伤了,心里也记挂着孝敬老夫人,老夫人偏疼沈青词也不是没有道理。
只是!
前世镇北侯府被夺爵之后,老夫人就卧病不起了,那时她住在老夫人院子里,老夫人的生活起居,都是她在打理。
沈青词也只隔三岔五地过来看看,每次都会说一些关心的话,实际上每次都不会多待,偶尔也会派人送些点心过来,说是亲手做的,可沈昭嬑吃过沈青词做的点心,便知道那些点心不是沈青词做的,老夫人常年吃药,已经尝不出差别了,却一心认为沈青词孝顺。
沈昭嬑那时,失去了父母,同沈君辰的关系,也在二房一家的挑拨下渐渐疏远了,从前高高在上的世家嫡长女,渐渐沦为寄人篱下的孤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