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酒足饭饱,周子良告辞,学医也回去睡了。
温良这才将薄奇平到访一事告诉了崔珏。
崔珏听罢,瞬间明白了,“如此说来,我们之前的猜测都是错的!”他起身踱了几步,压低了声音,道:“我明白了为什么王母娘娘一定让那些残破不堪的魂魄去往百花园!”
温良仍不懂这是为何。
崔珏告诉他:“如此,一半魂魄在人间形成怨灵,另一半魂魄在百花园里成了精怪。万一有一天,两厢相遇,你猜会怎样?”
温良瞬间明白了,“王母早知此事,却依然要这么做……那说明这些残魂留在人间,恐怕就是玉帝的主意!”
想明白了这其中关窍,他便着急要去城隍庙,让薄奇平去向地府通报这件事。
可是,人还没起身,就被崔珏拦住了。“你先别急!要知道,薄奇平是城隍君,主管这死去的凡人入地府,城隍庙连接着人间和地府。人间的事对于地府而言,是不可以插手干预的;地府的事对于人间而言,是不能被窥探的!更何况,这其中还牵扯了天庭。绝地天通,自然是要三界各安其命。你如果将此事告诉了薄奇平,那么现在还被困在天庭的蒋侯将会落的什么下场,你有想过吗?”
温良难得看见崔珏如此严肃,心里也明白是自己唐突了,赶忙道歉:“崔判教训的是,的确是我考虑不周,还请见谅……”
崔珏叹了一口气,“我并非是要埋怨你,只是眼下时局纷乱,三界动荡即将来临,我们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要不然就会牵连别人。兹事体大,我们万万不可轻忽。
温良心中另有忧虑:“可是我们二人现在在人间又能做些什么呢?灵力已经没有了,我们与普通凡人没有任何区别。哪怕只是阻挡齐赟再起战事,我们也无力完成。万一惹怒了他,你我恐怕也没有好下场。就算几百年后能够重回地府,那我们这段时间总不能次次都是以肉身扛罪,一遍遍被杀头吧?”
崔珏原本忧心忡忡,也被他的话逗笑了,“那自然是不可能!现在大致已经明白了天庭要做些什么,我们就不能对他们草菅苍生之命的行为视若无睹。
“齐赟想要再掀战事,恐怕还要从北境入手,可是说到北境,便绕不开高家。皇后与贵妃,死的死、囚禁的囚禁,新入宫的贵人们大多与这些不相关的。齐赟现在朝廷稳固、大权在握,小选的贵人们还是以绵延子嗣为主。唯有上官兰……
温良宽慰他:“眼下,我们先把上官小姐的命护住了!不要让她在这时候入皇宫,更不要让她这时候入地府……上官兰容貌也不是极美,性情又如此刚硬,也不是齐赟所钟爱的人,恐怕不会入宫。”
崔珏想了想,也明白他说的有道理,可是心中总是有些不放心,“齐赟志大才疏,性情又善变。他对蔡贵妃的宠爱和对陈皇后的信赖,当初也并非作假,可是现在看来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温良同意他的说法:“我也发现了这位帝王朝令夕改,想来在朝堂之中也没有多高的威望,我倒觉得不必多虑。”
崔珏向他解释:“你不了解,人间皇帝的权力来于身份,他自己到底水平几何、能力几何并不重要。这也就是为什么历代皇帝就算是个庸才,也要与天庭之间建立联系;同样正是因此,天庭的各位神官就算是知道人间帝王庸庸碌碌,却也要为他们授予君权,为了就是加强对人间的控制。”
温良撇了撇嘴,“所以,他们就这么看着人间繁花似锦与生灵涂炭交替出现,却也不管不顾,只冷眼旁观三界苍生在其中颠沛流离,真不知道这天庭到有什么作用。”
“花团锦簇的时候,是人间帝王受天命所归;民不聊生的时候,就说天机不可泄露——真的是便宜都占全了!”
崔珏也知道,天地人三界之间的矛盾越来越突出,而这些神仙却仍然掩耳盗铃,只因为这些灾难是落不到自己头上的。万一像当年的刑天一般,险些掀翻了天庭,神官们也只会用凡人和鬼魂去填着无妄的灾难,
崔珏心里怎么想,也不能告诉温良。
他调了调灯芯,“时候已经不早了,你也休息去吧!”
温良听到外面的打更声又响了,起身告辞:“崔判,你也早些休息。明日如果可行,我建议你亲自去一趟城隍庙,与安奇平面对面地聊上一聊。就算受绝地天通之限,也可能有什么办法让地府与人间早些做好准备。”
崔珏知道,如果他与薄奇平真的见了一面,也不能将他们今晚的话透露出去,否则将会牵连到薄奇平。
可他看见温良眼神中又露出期盼,他也不好回绝,只是笑着说:“我明白了。你先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再议。”
待到温良离开之后,崔珏撑了一晚上的眼神里终于有了几分疲惫。
他的倦怠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察觉一直跟着他们的学医颇有些蹊跷。
他们沐修之日去拜访上官家这件事,就算是没有瞒着金吾卫,但是文祖安却能提前等在那里,怎么想都觉得他的动作未免太快了!
当初崔珏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还特意让温良转告学医,只需大致了解即可;而私底下,他又请了唐渊打探上官家消息。
没想到,这件事也被金吾卫所知,今天他和唐渊还被齐赟敲打了一番。
崔珏过目不忘,早就了解到金吾卫这几班人的样貌和名字,更观察到监视他的金吾卫根本没有离开他的身边。想来想去,这件事只能是自己身边的人将透露出去。
他仔细复盘,最大的可能性莫过于那个跟在自己和温良身边的小学医。
这小学医虽然是周子良拨来的,可是他才地地道道是太医院旧人,远比他们在太医院的时间长得多;和他们三人情分并没有那么深厚。
说不定,周子良这次是好心办了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