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说起鉴阳城的那些事,总是不免唏嘘。
金珠郡主夫妻俩的死因其实是不足为外人道,着实难堪得很;可是从表面看来,夫妻二人双双客死异乡,不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阴谋,尤其关于金珠郡主的身世,坊间一直有些影影绰绰的传言。
更令人生疑的是,皇帝即便听到金老王爷苦苦哀求,也没有派人调查他们的死因,反而是让人去探查郡马“范溪河”的真实身份。到时候,只要查到“范溪河”实为杀人越货、冒名顶替的贼人,那死了便也死了,自然就会掩过眼下这些猜忌。当然,对金老王爷便也不必再给个交代。
齐赟如意算盘打得好;唐渊作为皇亲国戚,自然接下这个棘手的事情。
崔珏也明白眼下的解决办法是最好的,总不能去说金珠郡主和郡马爷死于精怪之手,否则更会引起人间的恐慌。
两人在太医院闲话了一会儿,等来了刘勋和布泰,四个人按着齐赟的吩咐准备好翌日要用的药材。
第二天一早,崔珏听见鸡叫,便立刻起身。原本齐赟是要给他留几个小宦官伺候着,却被他给婉拒了。毕竟,他一个人已经习惯了,晚上还有那些地府同僚时不时地过来找他聊天。他的周围如果有凡人,反而不便。
洗漱过后打开门,崔珏发现刘勋和布泰已经等在门口。
刘勋笑着说:“元靖,我们得尽快进宫了,想来贵妃娘娘也是等急了,已经差人把我们准备好的药材和器具都拿到了宫里了。”
崔珏拱路拱手,“有劳,请!”
进入贵妃寝殿,依然是隔着一道屏风。
崔珏看见下风口处,他准备好的香炉已经点燃了,满意地点了点头。
按理说,蔡贵妃患的是喘喝症,是不能使用香炉的。
但是崔珏却另辟蹊径,在香炉之中放进了陈皮、冰片、艾草;香炉也不放在贵妃的寝殿内,而是放在了下风口,让香味能够飘进殿中,却让香灰随着风散去,使得整间屋子弥漫着一种柑橘的清香,却又不呛人。
小宫娥走出屏风,拿着一碗蜜羹,问道:“崔大夫,这东西真的能止住娘娘的咳嗽吗?”
“自然!”崔珏一板一眼地说,“你舀出一匙,用温水稀释,给娘娘当做茶水饮用,会缓解苦楚。”
里面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就听崔大夫的吧!这些东西原本也是食材,都是小厨房端来的,不会有什么不妥。”
小宫娥福了一礼,转回屏风里,
因为隔着屏风,所以外面只有崔珏、刘勋、布泰三人。
布泰年纪小,性格也活泼轻松,刚才就好奇小宫娥手里的碗。
当他发现那不过就是蜂蜜和白萝卜,很是好奇,哇低声音问道:“崔大夫,这东西真的能止咳吗?”
崔珏不介意他的言语冲撞,而是笑道:“相信我,定会让娘娘缓解苦楚。你若不信,也可以试试!”
蜂蜜对于年轻的孩子总是有着吸引力。布泰看样子真的是馋了,垂涎欲滴,心里想着下了值就找小宫娥讨一碗。
刘勋一把拍到他的头上,“像什么样子?切莫失态!”
布泰回过神,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过了一会儿,蔡贵妃温柔声音又想起来:“此汤甚好!不知接下来需要本宫做些什么?”
崔珏应道:“娘娘,草民原本想为您施针,可是想您体弱,未必能受得住这针灸之苦。所以,草民开了一剂方子,交给了太医院的院正,待他审阅之后,便让宫人们煎熬出来,您一日三次饮下,不日便可缓解症状。”
蔡贵妃在屏风里期期艾艾地说道:“这些年苦药也喝了不少,一直不见好。既然崔大夫说有好的办法,我便再试试!”
崔珏告诉她:“娘娘不必心焦,这几日可用一些大米、紫苏叶子和姜丝熬成的浓粥,也会对您的身体有所助益。”
突然,蔡贵妃一改之前的哀戚,语调轻快了一些,说道:“崔大夫很是有趣,这些东西都是厨房里常见的,也不见任何名贵药材,怎么就有信心将我这陈年旧病治得好?”
崔珏语气谦逊,“在下乃是乡野游医,多为普通百姓看病。而宫外之人生活本就艰难,哪买得起昂贵的药材?只能在田间地头有什么就用什么。因此这些东西都是家常可见,而且没有毒性,适合贵妃用于调理身子。”
蔡贵妃似乎很满意,“崔大夫说的有道理!想来也是那群太医一心想着用些名贵药材,反而药下得重了,让我这身体更加破败。对了,昨天听你对陛下说话的意思,是有人在我的药材中下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崔珏告诉她:“在下并非衙门的推官、捕快,所以不敢确定这东西是否有人故意投进去,只知道青木香本不应该出现在娘娘的药里。或许是有人故意,也或许是医院抓错药,都未可知……”
“抓错?!”蔡贵妃声音冷冷,“太医院那些人都是多年的老神仙了,怎么会抓错药?不过是看本宫受宠,有人见不得好,想要除我而后快!哼,亏得临润有心,将崔大夫请来,破碎了他们的黄粱美梦!”
这话说得颇有些交浅言深。
崔珏一时间不知如何应答,抬眼看了看刘勋和布泰,就见两人一改刚才那活泼神态,像两尊假人一般立在门口,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蔡贵妃或许是因为情绪激动,突然又猛地咳嗽了起来。
这时,齐赟大踏步的走进来,“怎么爱妃又咳了?难道崔元靖的药不好用吗?”
说着话,他便越过在一旁行礼的崔珏、刘勋、布泰三人,直接转到屏风的后面。
蔡贵妃柔柔的声音响起来,“陛下息怒!崔大夫的药好用得紧,而且心思都精巧,让我不用吃那么多苦药,而是饮些茶水,喝些米粥,便能得以缓解。只是臣妾想到这病痛多年,牵扯陛下的心思,惭愧不已,一时促触动了愁肠……”
齐赟声音温柔,“你就是多愁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