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若,你是她的话……
祝晏辞重新戴上面具。
银面具盖住了恐怖的毒瘤,只剩下那半张极好看的脸。
“明天陪我去一趟七宝塔。”祝晏辞说,“血相天叶不适合带到外面来。”
白揽月并未听过七宝塔。
“在哪?”
祝晏辞:“神狱司内部。”
“七宝塔分七层,每一层存放不同的物品,前面三层,存放神狱司最重要的卷宗,后面三层存放各种宝物,第七层,存放我的一些东西。”
白揽月:……
她知道这些真的好吗?
“我能进?”她问。
祝晏辞:“不想要血相天叶的话,就不进。”
白揽月立马道:“进!刀山火海我都进。”
祝晏辞嘴角的笑意在扩大。
“我的脸,吓到你了?”他问。
白揽月:“没。”
已经定型的毒瘤比一开始中毒时好看多了。
祝晏辞才中毒那会儿,半张脸上全是血泡。
血泡化脓。
脓包大概小指甲盖大小,需要一一挑破。
挑破后,脓不是一下子流出来的,是一点点流出的。
流出的脓不断在脸上干涸,伤口不能碰水,只能用细软的布一点点擦拭。
因血泡的缘故,他的皮肤极薄,稍不注意就擦破。
没有化脓的血泡被擦破后,毒液流出。
毒液流过的地方会留下一道道血痕。
那模样,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最开始中毒的时候,应该比这可怕多了。”白揽月说,“这些年,你受了不少苦吧。”
祝晏辞微一愣。
这些年……
他受了不少苦。
是啊。
这些年太苦了。
苦得他很多次以为自己坚持不下去了。
若不是星灿和星若还在,三年前,在得知她的死讯时,他怕是也不活了。
幸好。
幸好,他没去死。
他活着,才能等到转世而来的她。
在得知她转世回来的那一刻,所有的苦都化为尘烟。
“还好。”祝晏辞声音冷冷的。
只是,泛红的眼睛里已经染上了蒙蒙一层水汽。
他装作整理面具的样子,用宽大的袖子遮住脸上的情绪。
等放下袖子后。
他又恢复了那个冷漠无情,煞气逼人的地狱杀神模样。
白揽月感觉到了祝晏辞的情绪。
她想开口说些什么。
又觉得以她现在的立场,说什么都不合适。
“用膳了吗?”半晌后,她问。
“尚未。”祝晏辞说。
白揽月:“哦,那你早点回去用膳吧。”
祝晏辞:?
正常流程不应该是,他没用膳,她顺势留他用膳,他再顺势答应?
白揽月:“回去晚了,星灿和星若怕是会等急了。”
祝晏辞:“星灿星若不等我。”
白揽月给了他一个怜悯的眼神。
祝晏辞解释道:“我比较忙,经常无法在饭点赶回来,星灿星若就由嬷嬷们伺候着先用膳就寝。”
白揽月了然。
星灿星若没有娘亲,父王又忙,不能一起用膳很正常。
想到星灿星若的娘亲,白揽月来了兴趣。
她与祝晏辞没结仇的时候,也算关系不错。
一起吵过嘴,打过架,喝过酒。
也一起上战场杀过敌,为护彼此受过伤。
她从未听说过祝晏辞有心仪的女子。
祝晏辞这人非常挑。
在军营时,诸将领一起喝酒,有个副将曾问过祝晏辞会选什么样的女子成亲。
好家伙,祝晏辞列举了选妻一百条,还放言说一条不够格都不行。
她当时还吐槽,你就老老实实单着吧,别去祸害好人家的姑娘了。
时隔多年,肆意狂妄的祝晏辞不仅有了女人,还生了一对龙凤胎。
白揽月很好奇,那个满足了祝晏辞选妻一百条的奇女子长什么样。
祝晏辞察觉到白揽月的注视。
抬头,对上了白揽月好奇的眸子。
“你有问题要问?”祝晏辞问道。
白揽月:“对,有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
祝晏辞:“问。”
白揽月:“我就是好奇,星灿和星若的娘亲是什么样的人。”
祝晏辞微怔。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白揽月。
白揽月道:“我就随口一问,你要是不愿意说就算了,我问这些也没别的意思,主要是星灿总喊我娘亲,若是被他亲娘知道了不太好。”
祝晏辞没有回应。
屋子里安静下来。
四下寂静。
只有蜡烛燃烧时发出的噼里啪啦声。
烛芯过长,光线忽明忽暗。
白揽月拿起剪刀剪了烛芯。
烛芯跳跃了两下,恢复了燃烧,屋子里也恢复了光亮。
就在白揽月以为祝晏辞不会回答时。
祝晏辞说道:“她很好,特别好。”
“可惜,她嫁给了别人。”
“她嫁的那个人,对她不好,很不好,这些年,她受了很多委屈和折磨。”
白揽月手一顿:“那她后悔了吗?”
祝晏辞目光幽幽地盯着白揽月看了半晌。
“不知。”
“或许,后悔了吧。”
白揽月:“都是自己选的路,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就是可怜了星灿和星若。”
她又想起了她的那对龙凤胎。
她的孩子们,从出生开始,没喝过她一口奶,没被她抱过一下,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眼,就被祝长筠扔去喂狼了。
“她是什么时候丢下星灿星若的?”她问。
祝晏辞:“出生。”
白揽月突然心口疼得厉害。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她抱过他们吗?”
祝晏辞:“没有。”
白揽月心口疼得更加厉害了。
为什么啊?
为什么星灿星若的娘亲能那么狠心舍弃两个孩子?
她求而不得的事,为什么有些人能唾手可得却弃如敝履?
一想到星灿星若一出生就没有娘亲,
一想到他们那么小就被亲娘抛弃。
想到她那对只来到世上一天的龙凤胎,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
好痛啊。
心里,像是有被什么东西搅碎了一般。
那两个孩子,是她心底再也无法填充的千疮百孔,是她这辈子无法抹去的绝望刻痕。
是她这一生,无法抚平的伤痛。
“哭什么?”祝晏辞声音放柔。
“没……”白揽月下意识去擦拭脸颊。
不知不觉中,她竟流了一脸的泪水。
“我,就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
白揽月将眼泪擦掉:“抱歉,让你见笑了。”
祝晏辞神色幽幽。
声音不悲不喜,却又一丝难以名状的紧张。
“若……你是她的话,你会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