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事,第二天清晨,雨落了下来。转眼之间便是倾盆大雨。
梅家为了保证比赛顺利进行。
派出六位太上,施展【薄雾凝霜】之法,在一圈榕树之外,召唤出一座冰翠穹顶,如一只巨碗,将整个赛场扣在其中。
雨水打在冰翠穹顶之上,立刻凝成寒冰,使这穹顶愈发厚重。
许尘三人撑伞走在街道上。
两侧商铺掌柜大都认得梅玉书,皆是指指点点,低声议论。
“我听说,咱梅家的极刑郎昨天连赛场都没去,真的假的?”
“是真的,昨天赛场里的观众都吵翻天了。很多人都是奔着梅玉书来的,结果两天时间,没见他写一首诗。”
“难不成传言是真的?梅玉书的诗词都是剽窃来的?”
“今天他若是再不写诗,梅家将颜面扫地。”
……
梅玉书眉头深皱,若是放在往常,他定要烧了铺子。
只是脑海中有一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倒是忍了下来。
地字号、玄字号、黄字号坐席的参赛者,经过两天的淘汰赛,只剩下六人。
今日将并入天字号的十人一同参赛。
这六人无一例外,全都是文豪。
年轻才俊除了梅玉书,全军覆没。
三人入了席,在一众白发苍苍的老文豪之中,显得极为扎眼。
赵朗坐的最近,忍不住开口道:“玉书小友,我们这些老不羞可都是冲着你来的。这决赛之日,你可不能再藏拙了。”
话说的很客气。
评委席上,莺萝肆无忌惮地盯着梅玉书看,那眼中都快要喷出火来。
梅玉书不敢与其对视,心中一团乱麻,听到赵朗的话,只是微微颔首。
许尘对赵朗有很大意见,忍不住出言嘲讽道:“一大把年纪还要和年轻人争输赢,脸皮比城墙还厚啊,我要是你们呐,就直接弃权,免得叫人笑话。”
这些文豪全都是冠军之路的绊脚石,他们不来,许尘的胜算要大出一倍。
赵朗闻言,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却无言反驳。
他身旁的书童斥道:“好没规矩的璃奴,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北疆蛮子,不通教化。”
许尘轻嗤一声,不屑道,“老不羞身边还带个小不羞,这是一家子没羞没臊。我就想问问,您这北域领袖,若是拿了名次。奖励你是要,还是不要啊?”
这个问题有点诛心,赵朗若是拿奖品,那就是跟小辈抢东西。
但他要是高风亮节不拿奖品,其他文豪自然也不好意思再拿奖品。相当于被他道德绑架了。
莺萝见赵朗陷入两难之地,朗声道:“本次丹诗大赛能聚齐数十位文豪参赛,乃是百年难遇的盛景,实乃文豪幸事。不存在欺负小辈。奖励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她故意斥责道:“梅玉书,你该管好你的婢子,勿要再挑唆生事。”
“我……”梅玉书万万没想到莺萝和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斥责之言,一时语塞。
许尘却是不甘示弱,反击道:“公主啊,您也太不近人情了。”
“我家园主为了给你准备礼物,连续数十天,不眠不休。瘦了许多。”
“可您呢?一直高高在上,连一句关切之语都没有。前天我家园主在此枯坐一天,您连理都不愿理的。真是叫人心寒呐。”
莺萝目瞪口呆,怎么还倒打一耙了?分明是你不理我,我什么时候不理你了?简直是岂有此理。
她愤然而起,指着许尘,正要辩驳,却听云台上,传来一声喝令。
“肃静。”
梅宜风长老朗声道:“我宣布决赛日比赛开始……”
莺萝口中的话被憋了回去,气的直跺脚,再也不看梅玉书一眼。
梅宜风笑道:“今天,我们很荣幸邀请到了四季青院的春意楼、夏冰阁、秋香居、冬枝馆。为大赛出题。”
“方才已经抽过签,便以秋、冬、春、夏的顺序为大家献艺。诸位参赛者,可得看清楚了,诗题便在表演之中。”
这四季青院,就是妓院,不过里面的姑娘大都是卖艺不卖身。
第一个上场的是秋香居。
一位四十岁出头,风韵犹存的老鸨上台介绍道:“我们秋香居以香水闻名,姑娘们衣袖一舞,便有异香飘散,醉人心脾。”
“今日,我们请到了西域第一艳的香蝶姑娘助阵,为大家演一出《媚妩娘》。诸位文豪,可得看仔细了。”
老鸨言罢,全场沸腾。
“西域第一艳?”
“香蝶姑娘?哎呀,可算把她盼到了。”
“对呀,我也是想要一睹芳容,才来阳雾镇的。谁成想飘香楼竟然说香蝶姑娘受了惊吓,正在休养,不愿见客。”
“对,我听说是那艾家弃子艾穆旗下的手,不单伤了香蝶姑娘,还折了大炎六皇子的一根胳膊。现在几方势力都在通缉他呢。”
……
许尘听到香蝶的名字,眼前一亮。他早盼着香蝶献艺,这就来了。
老鸨下了云台,梅家的四位执事在四角站定,同时施展玄法。
眨眼之间,云台之上便生出了一片茂盛的莲叶,莲叶丛中,有一支小舟,以藤蔓编织而成。
云台之后,有一队乐师,轻快音乐响起。
一道靓丽的身影从莲叶后走出,竟是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穿一身采莲人的粗布短衣,却难掩秀丽之姿。
一副青涩稚嫩的绝美容貌,天真可爱,牵动人心。
她银铃一般地笑着,登上藤舟,朝着荷叶丛中唤道:“小虎哥,你快一些呀。”
那声音甜甜腻腻,软糯可人,听的人心都化了。
许尘听到这声音,就明白了,这个小丫头,便是香蝶。
却见一位画了些粗短胡子的女孩,做男人打扮。从荷叶间现身,急匆匆奔向藤舟,粗着嗓子叫道:“巧儿妹妹,你别急,我来啦。”
他跳上藤舟,两人各自撑一支竹竿,滑动藤舟。周遭莲叶涌动,藤舟若行。
两人衣袖挥动,不多时整个场馆内,都沉浸在一股沁人心脾的异香之中。
少年面有不舍,问道“巧儿妹妹,你若被秋香居选中了。我该怎么办呢?”
香蝶笑道:“别担心,秋香居卖艺不卖身的,等我赚了钱,就带着嫁妆嫁给你。”
……
整个表演就是个情景剧,讲了当年秋香居最有名的花魁“媚妩娘”的故事。
这个故事挺凄惨的。
媚妩娘年轻的时候,曾和青梅竹马私定终身。
然而到了秋香居,享受过万人追捧,挥金如土的生活,便将昔日情郎忘在脑后。
此女眼高于顶,诸多世家子弟愿意为她赎身,她都看不上眼。
结果一代新人胜旧人,她年纪稍微大了一些,便立刻失宠。
往日风光不再,她郁郁寡欢,借烟消愁,竟得了肺痨之症。
最终嫁给了一位同乡的富豪。
还是如同来时一般,坐着藤舟返乡。
这位富豪不懂得怜香惜玉,竟在莲湖之中,强迫与其行了云雨之事。导致其当场病发身亡……
这故事很波折,叫人嗟叹不已。
其看点十足。
香蝶凭【千相骨】的能力,不断变换着容貌,从十一二岁,一直演绎到三十多岁。算是把媚妩娘的一生都演尽了。
而且每换一次装束,赛场之中也会涌动一股新的异香,每一种都叫人心神激荡,沉醉不已。
更夸张的是,最后一场在藤舟之中的云雨之戏,也被演了出来。
莲叶之间,雪白的大腿,滑腻的玉肩若隐若现。虽无法窥到全貌,亦是叫人血脉贲张。
那靡靡吟叫之音更是叫人面红耳赤。
一场表演结束,整个赛场的人都捂住了脸。一个个透过指头缝,往舞台上瞄。
一些未经人事的女孩,更是把整张脸都埋在了手臂之中。
这场表演简直是绝了,色、香、味、声俱全,比前世的岛国电影还要精彩十倍。
许尘不由得赞道:“不愧是西域第一艳呐,这也太艳了。”
名妓表演,少不了打赏,表演结束,云台边的观众疯狂的往台上丢银子。
各国的皇子甚至直接解下腰间的玉佩,叫下人报出自家名号,丢上台去。
“阴山七皇子,赠阴山龙纹玉佩一枚。”
“赤炼国九皇子,赠千钻匕首一把。”
“百砀山食指峰主,赠四品玄玉法器一只。”
……
眨眼之间,台上的礼物,就价值百万。看得人瞠目结舌。
坐在贵宾席上的梅宜年羡慕不已,心道:“这些戏子,也太能赚钱了。不过,这戏演的是真好。”
老鸨笑的合不拢嘴,上台连连道谢,然后插了香说道:“我们的题目便是《媚妩娘》,诗词皆可。还望诸位文豪笔下生花,我们可是要选出最好的诗词,贴在秋香居的。”
香一点燃,十六位参赛者立刻伏案沉思,身旁的书童也开始研墨。
因为外面暴雨淋头,许尘的悟性被拉满,根本就不需要考虑,脑海中直接浮现出一首诗篇,十分应景。
他便一边研墨,一边通过同心丹的能力给梅玉书传达了过去。
他们现在是万众瞩目,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梅玉书身上。
许尘很快便把墨研好,梅玉书立刻蘸墨落笔。
全场观众倒吸一口凉气。
“快看,梅玉书开始写了。”
“不会吧,这也太快了吧,他都不用思考的?”
文豪们听到议论,纷纷朝梅玉书看去。
却见他下笔不停,挥洒不止。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停笔投著。
然后两手弃案,盘绕胸间,又开始闭目养神了。
众人瞠目结舌:“他……他写完了?”
观众席中,雷远叫嚷道:“写得快有什么用啊?得写得好才行。我倒要看看,他能写出什么东西来。”
一炷香之后,所有的文豪都封了笔。
然后开始按照顺序,一个接一个的念诵自己的诗篇。
梅玉书是天字一号,最后一个出场。
这些文豪的实力都不相上下。
十五首诗词,虽无道境之词,个个都精妙至极。
尤其是代表雷家参赛的文豪晁桂,所写的七言诗,更是巧夺天工,叫人咋舌不已。
此诗云:
芳心四顾风流逐,
新苗初成荷叶熟。
幼时不屑青梅客,
半支香桂压梅坞。
这首诗,最精妙的当属最后一句,说半支桂花的香味,便能压过一坞的梅花。这句诗明显是在挑衅梅玉书。
却又有双关之意。
“香桂”同“乡贵”,“梅坞”同“媚妩”。
香桂压梅坞,写的便是媚妩娘嫁给同乡富豪之后,被压在船上云雨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