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轻语见前来监刑的是宝顺,忍不住嗤笑一声,说道:“怎得,他还担心执杖者徇私不成。”
宝顺连忙躬身行礼,满脸堆笑的说道:“瞧娘娘说的,哪能啊,陛下是担心娘娘身子弱,万一行刑过程中有个不好,这帮子不长眼的奴才耽误了给您请太医。陛下还是很关心娘娘的。”
杖责这种事情,若是处理的好,连续打四五十板子,打的皮开肉绽的都不会有事,若是有心为之,五六板子便能废掉一个人。后宫势力纷杂,皇帝杖责皇后,箫思安担心会被有心人利用,真的伤到了叶轻语。
宝顺的言语,也在提醒叶轻语,中间可以假装伤痛晕倒,这十五板子不一定就得在今天一天全挨上。宝顺的态度也是警告行刑人,即便是陛下下旨杖责皇后,但是皇后帝心仍在,别想以奴欺主。
叶轻语自然也听出了宝顺的意思,心中百味杂陈,箫思安这种人啊,活得还真实纠结,一面表示忠贞不渝,一面广开后宫,一面彰显帝王权威,一面又想要凡人感情。
叶轻语脱下外袍,趴在了长凳上,没有说话。
长乐宫众人都跪在地上,垂着头。满院子的人,竟是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箫思安自认为让叶轻语躲在长乐宫中受刑,已经是给她最大的包容了。但是他没有想到是,即便是在长乐宫中,只要皇后当众受刑,便是羞辱。若是叶轻语脸皮薄点儿,怕是要在行刑前便要自缢了。箫思安以为这样既能彰显了皇帝权威不可侵犯,又保全了叶轻语作为皇后的面子。
一杖一杖的打下来,叶轻语紧咬着嘴唇,不肯发出一声。
香荷转醒,听闻皇后当众受罚,暗恨自己连累了叶轻语,想要出门,却是连床都下不来,只能躺在床上默默流泪。
香竹跪在一旁,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竟然到了这个地步。当年她可是亲眼见到箫思安对叶轻语多在意的,怎么就闹到了帝后离心的地步。
怜儿和惜儿已经哭的不能自已,若不是被武监押着,便已经扑了过来。
满院子的人,除了刑杖碰撞皮肉的声音,便是怜儿和惜儿大哭的声音。
宝顺不断的给叶轻语使眼色,想要叶轻语假装受刑过重,晕死了过去,这剩下的板子便只能往后拖延,至于什么时候再打,那可就谁都说不好了。
叶轻语趴在长凳上,双手抓着长凳的一端,扣着长凳的手指已经流血了。背臀部已经开始血肉模糊,疼痛刺激着叶轻语,竟是让她的头脑变得异常的清晰,让她不由的重新审视了她与箫思安之间的一切。
或许从一开始,她便错了,她以为有情饮水饱,只要两个人相爱,便能抵消一切现实中存在的问题。但是她忘记了,人心易变,没有什么感情是可以真的忠贞不渝的。早在箫思安广开后宫的时候,她便应该知道了。
打完之后,叶轻语被抬回了内殿,趴在床上一言不发。女医侍在殿内给叶轻语处理着伤口。
怜儿与惜儿已经被赶出了内殿,只留下了香竹和吴嬷嬷近身伺候着。
香竹不懂医,只能站在旁边。吴嬷嬷是懂些医理的,一直盯着女医侍给叶轻语处理伤口,唯恐她会在叶轻语的伤口上做手脚。
叶轻语受了伤,虽然立刻处理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两天,叶轻语便发了热,虽然用了药,烧退了下去,人还是整日病怏怏的。
叶行舟与叶行风要丁忧,便留在了焦州。叶轻言与叶轻悟回到了京城。
得知叶轻语病了,叶家兄弟无法进入后宫,便让张媛递了折子,去后宫侍疾。
原本叶轻语不想让张媛来的,但是想着家里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情况,若是不让张媛进宫,家里怕是要担心了。更何况,叶轻语也想问问家里的情况,便让张媛进宫了。
香竹知道叶轻语与张媛一直关系很好,此时她一定跟张媛有好多私密话要说,便带着人出了殿,只留下姑嫂二人。
张媛见叶轻语一脸的颓败,轻减了不少,心中有些心疼,安慰道:“祖母身体一直康健,如今不过是因为年纪大了,又是寿终正寝,并未遭任何罪,你何必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祖母最是疼爱你,若是见你如此,怕是要伤心难过了。”
叶轻语这几天一直神色淡漠,并未有何异常,如今见到了家人,终于再也忍不住,抱着张媛痛哭,哽咽的说道:“阿嫂,我悔恨,我该多回焦州陪伴祖母的,如今生死两隔,我竟是连最后一程都无法相送,我如何对得起祖母那些年的教养啊。”
张媛轻轻拍着叶轻语的后背,劝解道:“一入宫门深似海,祖母不会责怪你的。”
原本叶老夫人是给叶轻语留了些东西的,见叶轻语如此,张媛也不敢将东西现在便交给她,命宫人收起来,等过一阵子叶轻语接受了祖母的离世之后再拿给她。
好在有张媛的陪伴与精心照顾,叶轻语的病竟是真的好了起来,面色也好了许多。
但是张媛的心思反而更加的沉了,她早就知道宫门不好入,但是没想到即便是箫思安与叶轻语之间有多年的情谊,都能如此艰难。后宫争宠手段层出不穷,更是拜高踩低,箫思安偏宠贵妃,对于叶轻语并不是很上心。虽然如今顾淑珍被幽禁,但是邱家又送来了一个跟叶轻语少年的时候很像的女人进宫。进宫没多久便将箫思安所有的心思都勾了过去。
即便是叶轻语病重,来探望的也不多,倒是那个新入宫的邱嫔经常来。叶轻语虽然下定主意不再在意箫思安的感情,但是还是忍不住想要见见那个在箫思安心中替代了自己位置的女人。
邱嫔每次来都是云淡风轻的说着一些宫中的趣事逗叶轻语开怀,但是每一个字眼都无不在炫耀着箫思安对她的宠爱,连一些低阶的嫔妃都敢在叶轻语面前阴阳怪气,行为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