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陆余生的坦白,莫楚楚看着他,最后长叹一声,消除了怒气。
这何尝不是对方在借机暗示自己,他不会加入白莲教呢。
因为这对他来说,是绝对违反自己的立场的。
正如他自己所说:
他对大魏的生死并不关心,现在他想为自己而活。
为自己而活,就是不会为她这样的“反贼”拼上自己的“任性”。
莫楚楚这才发现,眼前这个男人是个多么矛盾的人。
陆余生既想要大魏付出代价,又不想让大魏就这么死了。
因为大魏灭亡,他自己所珍视的人也会投入于这场轰轰烈烈的救亡之中。
现在明白了对方的立场后,莫楚楚沉默了片刻后,轻声说道:
“好吧,那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着。”
陆余生点了点头,可能是看气氛有些沉闷,便以玩笑的口吻说道:
“很抱歉,陆余生暂且只可租用,不可购买。”
听到这话,莫楚楚的心里的阴郁消散了一些,也开玩笑的回应道:
“那可以租用你造反吗?”
陆余生想了想,嘴角微微上扬:“抱歉,货架上暂时没有这项服务。”
“加钱呢?”
莫楚楚说道:
“我拿功法延长雇佣时间,可以吗?”
陆余生转过身去,背对着莫楚楚说道:
“这个等送你安全回去再说吧,你现在先藏好,我很快回来。”
走了没几步,他突然停下脚步,侧身说道:
“现在还是雇佣时间,所以我会祝你们造反成功。”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
黄昏下的嘉禾县城,陆余生走在青砖绿瓦的古道上。
头戴斗笠,身后背着用黑布包裹成棍子状的刀鞘。
一副风尘仆仆的赶路旅者模样。
县城内总体平静。
陆余生左右观察周围的店铺和牌坊。
嘉禾县自己也从未来过,只是听老陈讲过自己的家乡。
为了保险起见,陆余生决定找个人打听一下。
在街上搜寻着目标,陆余生看到前方有个买咸鱼的老者,便凑过去问道:
“老人家,打扰了,能否找你问个路?”
买咸鱼的老者被突如其来的陆余生吓了一跳。
他回头一看,见是个相貌平凡的小伙向自己露出一张讨好的笑容。
便说道:
“行吧,只要是我知道的。”
“多谢老丈,我想问一下,住紫石街陈明远家怎么走?”
老者听到陆余生的话,老者顿时皱起了眉头。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陆余生,特意看了他的手部位置后,才舒展了眉头说道:
“哦,你找陈明远,你应该也是安西军出身的对吧?”
陆余生有些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
老者随后急切的问道:
“你是不是夏侯将军派来找县太爷给陈千总说情的啊。”
“说情?”
陆余生心中暗道不妙,但还是控制着面部表情问道:
“陈明远怎么了?”
“唉……”
老者叹了口气道:
“可惜了,这么一个好汉,马上就要问斩了。”
“什么!”
陆余生的瞳孔瞬间放大。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老者:
“为什么?”
老者清了清嗓子,随后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
“那是半年前发生的事情了……”
半年前的嘉禾县,一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日子里,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县的大事。
事情的起因一场征地而闹起来的。
嘉禾县有个钱家,是本地最大的茶商。
这两年茶叶卖的好,钱家就想扩大他家茶园的规模。
这豪绅征地,向来是不讲理,能低价逼人贱卖,当然不会出高价购买。
不过钱家的老爷子好歹要点面子。
给的价还算过得去,没压的太狠。
寻常有地的茶户就卖了。
可唯独在一家身上碰了钉子。
那家是个自耕农,算是富农,家里有一个坡地,很适合种茶。
钱家想买那块地,但那家男主人说啥也不卖。
两边谈不拢后不欢而散。
但钱家在本地的族谱能追溯到六百年前,本地的关系网根深蒂固。
见那家人不识趣,就使了手段。
钱家找到了县太爷,说动知县把那家的男主人给划成了税催。
讲到这里,老丈忍不住气愤的说道:
“这税催向来是那地痞无赖,流氓混混担任的,他们催税催不到,自个跑路也不会连累谁。”
“可那家男人有家有业的,突然被划成了税催,成了县衙的负责包税催税的衙役,哪能一下子把税都给催来。”
陆余生听到这,默默的低下头。
他已经能联想出那家人会遭遇什么了。
杀人抢地?
太低级了,大户有的是法子把普通人给逼到倾家荡产。
被划成了税催,就得承包一村乃至一乡的税收。
看似是个美差,可是有一个前提。
那就是如果税款催不够,税催就得自己掏腰包补齐!
这活本来就不是给那些老实巴交的乡下汉子干的。
非得有威望,有手段,还得不讲人情才能办的了这件事。
一般是由各乡里正和豪绅来承包。
他们手上有各家的恩情,甚至还有他们的田契和其他抵押物,不怕催不齐税款。
再有是地痞无赖可以靠不要脸,可以靠暴力来收齐。
可让一个只会种地的自耕农来催税,面对一村乃至一乡的熟人,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成心理转变,变成一个辣手无情的衙役吗?
是的,不能。
他没有乡里人的把柄,没有心狠手辣的觉悟,可能还承担着村里不少人曾经给予帮助的恩情。
这种情况下,要怎么才能把税给催齐?
老汉继续讲道。
那户人家催不齐税,被迫自掏腰包。
家里积蓄不够,只能卖了山坡上那一大片薄地。
而钱家的大公子,趾高气扬的前来收地。
男主人交割地契时忍不住,骂了钱家大公子一句。
俩人发生了冲突。
那男主人一怒之下,打了钱家大公子一拳。
那一拳打的很重,打豁了他的鼻子。
于是钱家大公子的护卫就抡起棍棒把那家男主人给打了一顿。
后来抬回家后,人就断气了。
这事后来,让陈明远知道了。
这个瘸了一条腿而退役的安西军千总,趁着夜色闯入了钱家,把钱家大公子的脑袋给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