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二娘招呼二人道:
“两位先坐下吧。”
“见过陆大侠。”
李沛率先对陆余生拱手行礼,而他的女儿也跟在后面行了一个万福礼。
福礼时,莫愁姑娘掀开的面纱。
陆余生得以看清到她的容貌。
他看到那明亮的眸子透露出一抹疲惫与哀伤。
带动着白皙的鹅蛋脸也挂着愁容。
陆余生只是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心里已经二人的来历估摸了八分。
不过李沛的礼节还是让陆余生对其增添了一份好感。
大魏重文轻武,武将的朝堂地位都很低,更别提他这样的混江湖的白身了。
在朝堂的大人物们看来,那就是个不入眼的小人物。
跟随夏侯将军时也救过不少文人,就算是个屡试不第的穷秀才,也会自恃身段保持着所谓的文人傲骨。
少能有像李沛这样少有文人身上的迂腐气质,能够放下身段折节下交的人。
对于陆余生也投桃报李。
俩人见礼之后,陆余生便向孙二娘问道:
“所以,为什么前吏部侍郎会来咱们武安城?”
不等孙二娘回答,陆余生便自问自答道:
“难道是因为绣衣卫?可这是为什么?”
孙二娘说道:
“因为,李大人是朝中的主战派。”
孙二娘这么一说,陆余生便明白了。
上百年来,大魏和匈奴互相打仗,每次都是匈奴人南下前来打草谷。
大魏反击烧掉匈奴人的草场。
一直如此。
双方逐渐打成世仇,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然而,最近几十年来,随着大魏国内天灾人祸不断,气候也逐渐变得寒冷,加上连续两任皇帝不作为,只知道在后宫喝酒享乐和炼丹求仙。
大魏的国力每况愈下。
打仗是需要国力支持的。
边境几乎天天都在跟匈奴人产生摩擦。
大魏国力顶得上时,还能跟得上。
现在财政赤字,国家贫困,和匈奴人的摩擦就像一个无底洞一般吞噬着钱财。
于是,朝廷就逐渐出现了一种声音。
匈奴人南下打草谷无非就是为了劫掠一些财货好挺过冬季。
那我们直接把他们需要的财货当做恩赐岁币给他们,两边不就不用打仗了吗?
给他们岁币每年才花不到二百万两,打仗需要花费不止五百万两,剩下的钱可以给皇帝修御花园与摘星楼用来陶冶情操和炼丹成仙,何乐而不为呢?
这就是朝廷当中的主和派。
他们主张和匈奴人讲和,每年给点岁币打发他们,好不让匈奴人南下打草谷以节约开支。
这个说法从熙宁四年就有了,一直到如今的靖安十六年。
随着大魏国力的进一步下滑,皇帝也愈发混庸,这个声音逐渐在朝廷中占据了大半壁江山。
以至于皇帝也越来越倾向于这个说法。
陆余生这么清楚,就是因为安西军这三年来的军饷和一部分粮草,都被皇帝拿去当做筹码送给匈奴人,让他们不要下来打草谷了。
怎么说呢……
头一年,效果还算不错。
安西军没怎么打仗。
但是第二年,安西军就迎来了匈奴人有史以来最猛烈的一次进攻!
陆余生和五万同袍齐心协力,以阵亡六千余人,负伤上万人的代价打退了匈奴人的二十万大军。
要知道安西军从成立以来,还从未受到过如此重大的损失。
第三年情况稍好了一些,但由于安西军已经断了两年的饷银了,除了靠一点朝廷施舍的恩裳以外,就全靠夏侯将军东拼西凑来维持。
备战能力严重不足。
第三年后,因为和将军产生了一点看法上的纠纷,陆余生便离开了安西军。
一直到现在。
看到这前吏部侍郎,陆余生还是蛮稀奇的。
因为主战派的官员大多是兵部,掌管官员任命的吏部里面主战派还真不多。
而他需要自己护送,陆余生大概也猜出来是为什么了。
主和派视能掌管官员调动任命的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巴不得除之而后快。
就算官位丢了,也要治他于死地才行。
果不其然,孙二娘介绍道:
“李大人,是朝中少有的主战派官员,一直坚持要和匈奴人打下去,多次上书为安西军和北庭军鸣不平。”
“只可惜朝中有小人陷害,污蔑李大人勾结军方意图不轨,李大人被革职返乡,于半路被人袭击,幸亏被我暗中布置的人给发现了,这才救了下来。”
“根据对方的手段来看,不像是江湖路数,袭击者很有可能是厂卫或者绣衣卫,大魏是不能再待下去了,因此我把李大人接到了我这里,打算送他去龟兹城。”
龟兹城,大魏早年在西域设立的堡垒城。
现如今早已陷落到匈奴人手里。
上百年来,大魏的边防线从龟兹一路衰退到玉门,再一路衰退到如今的陇右。
虽然要穿过戈壁,但是龟兹城再怎么说也是大魏曾经在西域留下的最大的城市。
虽然之前是大魏的堡垒,但已经被匈奴人攻下了几十年,现在那里不可能有大魏的势力存在了。
并且大魏人留在那里的遗民也多,据来往的商队讲述过的还凑活。
对于不愿意改投门庭的李沛来说,因此去那里躲避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陆余生点了点头:
“所以,我这次的目的就是把他们两个送到龟兹城?”
孙二娘摇了摇头:
“不,李沛大人会被我的人保护着前往龟兹,而你的任务,是把莫愁小姐送到江南。”
“江南?”
陆余生有些疑惑。
“为什么会是送到江南?你们不一起走吗?”
李沛低下头,语气有些沉寂的说道:
“不是万不得已的话,我也不想跟女儿分开,只是我如果不离开她的话,恐怕我女儿她也不能独活。”
听了这话,陆余生看了一眼那位李莫愁小姐,嘴里问道:
“怎么,朝廷追的很紧吗?”
孙二娘和李沛都默默的点了点头。
“陆大侠,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了,朝堂上的小人恨不得我死而后快,分开走的话,只要她能活下来,我也就满足了。”
“我知道了。”
陆余生明白了,李沛就没想过自己要活着到龟兹城。
他就是要以身做诱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