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始建于前朝时期,至今已有一千余年。
最开始不过是一个州城,称汴州,然而由于其地处平原腹地,四通八达的地理位置再加上纵横交错的数条大河使得这座州城越来越重要,以至于在数次历史事件中均显现出了决定性的作用和地位。因此,大宋开国皇帝选择定都于此,改为汴京。
历史上,汴京经历了数次罕见的水灾,将整座城池变成了泽国。每一次的重建都是在原址上进行,按工部大匠的实地测算,现在的汴京城实际上比最开始的汴州城高了约有数十丈。
如此一来,在汴京城的某些区域,看似平坦的地下由于其独特的地势构造,形成了许多相对密闭的空间。千百年来,无数失意或颓废的落拓之人如虫蚁一般被迫寓居于此。为沟通有无,这些人将各个密闭空间打通,是为密道。日积月累之下,密道之多犹如蚁穴,密密麻麻,千折百回,地表之人如若误入,极有可能迷失方向,再难返回。
除开皇城司在官府与军队的配合下对临近地表的部分密道有所掌握以外,其余尽是未知。
就连汴京的掌控者都不知道这地下世界究竟多大,潜藏了多少人。
“唰唰唰!!!”
夜色中,在各个街口的雍熙灯照耀之下,三道淡不可见的人影借助各种建筑物的阴影遮护快速朝着外城方向奔去。
“魁首可知,现在的地下乃是由一帮作奸犯科、心狠手辣的恶徒霸占,不仅将那些居无定所,苟延残喘的真正的可怜人驱逐,而且利用其游离在大宋律法之外的特点,专门干一些见不得人的阴私勾当。”
“包括掳掠妇人与孩童。”
纵跃奔行之中,寅虎脸色愤懑,给李独霜介绍地下世界的实际情况,待说到这里时,李独霜不由眯起了眼。
“此次与他们撞上完全是意外,起因是我正气堂在城西的分舵有一名新入堂的帮众在昨日的西市晚市上不慎与幼子分散,无计可施之下向其舵主请求援手。这名舵主入堂之前乃是汴京地头蛇,深知市井之下的险恶,于是尽遣分舵百余名帮众以西市为中心三里之内滚动搜索。此举甚是有效,一个时辰后即有帮众在竹马坡撞见两名地底的“蔽人”抱着一名昏睡的孩童正准备潜入密道,返回地下。”
三人踏在屋顶的薄瓦上,悄无声息地越过一座挑灯经营的小酒楼,微黄的灯光照在寅虎的侧脸上,显现出了他的冷笑。
“这两名“蔽人”颇为奸猾,在我城西分舵的人围上来之前从密道里的一处匝道带着那孩童逃入地底,那名舵主眼见不妙,发出了一道哨箭。正巧申猴就在左近,赶了过去,留下部分帮众守在入口,带着挑选出的精干之士追了进去。我与辰龙得信之后已发出密信,将所有成员尽皆招来,其中巳蛇、未羊以及亥猪离得近,我担心申猴有失,先让他们进去支援,而酉鸡则就在密道入口接应。”
未羊与亥猪是最近才加入的。
李独霜点点头,认可了寅虎的妥善安排,旁边的辰龙则是面露凶光,双手交覆依次按指,一阵指节“喀喀”声响起。
没多久,三人蹬着城西有名的宜男桥桥头石狮,跨河而去。待转过一座私宅后院,就来到了一个杂草丛生的缓坡,名唤竹马坡。
三人刚落地现身,酉鸡就从五十余步远的一棵树上跃下,将他们迎到地底密道的入口,抬头看了看天色,随即快速说道:
“申猴在三刻钟之前最先入内,而巳蛇他们则刚进去不久,约莫一刻钟。”
李独霜此时已经戴上了铁面,将周围看似无人的杂草荒坡扫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低头闪身入内,辰龙与寅虎紧随其后,只余酉鸡一人静静站立在外。
只见她嘴里模仿夜莺叫了两声,整个竹马坡有十余处草丛纷纷颤动,突有十几道人影纵起,齐齐往外围拓展十数丈,然后各自隐入草丛不见,大致呈圆形将这处密道入口拱卫在内,显得颇为精巧干练。酉鸡则双臂展开,脚底一纵,消失不见,竹马坡又恢复成人迹罕至的模样。
地底之下,密道则显得复杂多变,时而长直,使人几乎感觉是平路,然而下一刻也许就是如深井一般陡降,还得撑壁而下;有些地段呈螺旋形下降,转了不知多少圈,头昏脑涨地通过之后却又遇到需要攀爬而上的长坡。除开这些地形的特点,一路上还有地下水的冷洌浸没和流沙土层的突然塌陷等意外因素使得众人行进速度时快时慢,不一而足。
“嗡!”
辰龙不知踩到了什么机关,位于李独霜侧面的土壁上突现圆孔,骤然射出了一排粗壮的竹刺,观其蓝汪汪的箭头,显然淬了剧毒。
未等李独霜动手,辰龙上前,低喝一声,浑身真气勃发,于体外形成了一道气墙,直接崩飞了竹刺。
“看来,我们应当进入到了地底的核心区域了。”
借由前方隐隐露出的火光,李独霜看到了前方土壁之上有烟熏火燎的痕迹,想来申猴与巳蛇他们亦是从此通过,只不过触动的是不同的机关。
三人径直抵近了光源,探头看去,却是一处颇为宽敞的厅堂,高约三丈,一处削得笔直的山壁上刻有四个阴森大字:“入土为安!”
山壁下有一个供桌,桌上瓜果不缺,香烛缭绕,正中有一个牌位,上面显为“土灵公之神位”,火光正是由此而来。两名上半身裸露,显得颇为雄壮的“蔽人”武士手持利刃守护在旁,供桌前有数十人依次虔诚恭拜,均是典型的半身裸露的“蔽人”装扮。
在武士以手覆顶,念念有词之后,受礼完毕的那人就欣喜地往旁边一门洞踏入,不知通往何方。
这里颇为奇怪,因为申猴巳蛇他们已经先追索进来,定然会与眼前的“蔽人”发生冲突,且时间刚过去不久,为何眼前的迹象好似没发生过一般?
寅虎以肘尖捅了捅李独霜,示意他朝着厅堂左侧看去。
只见昏暗不定的火光之下,有一堆素色衣物堆放在那,仔细一看,却均是孩童所穿,看这规模,怕不下百人之数。
李独霜的铁面看不出喜怒,映照出跳跃不定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