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嘎”
沉重的铁门在里面铰链的牵扯下缓缓拉开,狱卒们惊讶地看到素来强势的狱丞大人竟小心地陪同在一名中年人旁边,亦步亦趋地走了进来,于是互望一眼,顿时挺直腰背,拄枪站好。
“李大人,您玉趾亲临,真是令我大理寺狱蓬荜生辉,哎,小心台阶!”狱丞颇为狗腿,一边奉承一边较为夸张地提醒,显然姿态极低。
李独霜不置可否,待步下台阶,在狱丞的带领下旋即右转,走到一处狭窄的甬道口,有一个小型的铁门锁闭,里面把守的狱卒机灵地迅速打开,将二人恭迎进去。此时一股略显潮湿的微风从甬道深处传来,夹带着不知名的恶臭,拂过李独霜的口鼻,使得他眉头微微一皱。
“监狱毕竟是关押恶凶之所,大人清贵,如有闪失,下官可就万劫不复了。这样,下次您打个招呼,我派人将此人给您押送过来就是。”狱丞察言观色,迅速找补道。
李独霜乃是从地方上的州官做起,自然知道牢狱是什么样子,原本并不在意,但狱丞一番话说出来后,却使得他的脚步停了下来,严肃看向狱丞:
“此人乃是官家亲自过问的要犯,你可以自己做主将其押送出狱?”
狱丞方知失言,但此人颇有急智,眼珠一转改口道:“大人误会了,下官的意思是可以将此人提到大狱前厅,可让大人少走几步,方便审问。”
李独霜哼了一声,暂且放过了这个整顿大狱的机会,他此行的重点可不是这等内务,于是脚步再提,大步前行。狱丞闷闷地跟在后面,心里早已大骂起来:“要不是看在你是我顶头上司,又是我大理寺少卿的份上,鬼大爷才理你。要知道平时就算是一名侍郎来探监,可都要给我好处的,你又算甚么东西!”
骂归骂,狱丞脸上却丝毫看不出怨气。
甬道尽头是一个圆形的地下大厅,在内壁上的油灯照耀下,李独霜看到这里分布有数十个较小一些的甬道,各有精铁闸门把守,闸门上方则分别以天干地支命名。狱丞带着李独霜来到“甲午”下的闸门处,于门上一块看似浑然一体的方盘上快速按动了几个位置,待门后有一阵机关脆响之后再提着门上突出的一个把手往右一提,闸门就“哐当”一声自行往里面打开,露出了一个幽深的通道,不知通往何方。
“李大人,这里面还有最后一道闸门,那岳州知州就在里面,不过大理寺狱有章程,不论何人探监,均不得打开,还望大人见谅。”大约摸准了李独霜的为官之道,狱丞及时调整策略,公事公办地说道,不过,他想了想还是低声补充了一句:“这个探监时间我倒是能做主,大人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李独霜点了点头,望了望四周,随口问了一句:“这里为何没有狱卒把守?”
狱丞得意一笑:“嘿嘿,大人问到点子上了,这正是我大理寺狱的独创。这里是关押要犯重犯的地方,只要有人把守,那越狱的风险至少有一半就在把守之人的身上。因此,当年的大理寺卿通过朝廷召集了军器监的大匠们耗时三年设计了这一套严密的锁闭机关,这里所有闸门的密文均由我一人掌控,这样一来,只要没有我配合,这里简直就是固若金汤。”
李独霜盯着狱丞,若有所思。
狱丞浑不以为意,麻利地点起了通道里的油灯,随着逐渐亮起的灯光照耀,通道深处露出了一个半圆形的铁栅栏,里面有一位老年书生模样的男子正被惊醒,撑起身子,眯着眼努力望了过来。
李独霜迈步走了过去,回首一看,则见狱丞知机地守在了闸门那里,目不斜视。
“狱丞大人,恳请给小老儿多点两盏油灯,狱中难熬,唯看书打发时间,多谢多谢。”老年书生左手攥着一本书,右手扶着铁栅栏,在朦胧的视野中对着眼前之人恳求道。
狱丞闻言扭头喊道:“站在你面前的可是我大理寺少卿李独霜李大人,有甚需求可与他直言。”
老年书生一愣,眨巴眨巴眼睛,随即整理了下仪容,以儒家礼节施礼一番,正色道:“可是平盗匪,定商税的原河州通判李大人当面?”
李独霜不意眼前老朽竟知道自己,还知晓自己过往事迹,遂点了点头,知晓眼前之人乃是早年进士,遂以科场规矩称呼:“晚辈陋名,竟劳前辈挂碍,敢问从何知晓?”
老年书生哈哈一笑,振衣起身,慨然道:“贤弟在河州团结威远军以及武林人士踏平险关平定强匪,又排除万难重定商税,使得河州好生兴旺,过往的商人与百姓赞不绝口,贤弟的贤名都传到了岳州来啦。”
说到这里,却有些赧然一笑,摆了摆手:
“吾虽是科场前辈,但为官多年,所做之事与贤弟相比,真是萤火比之明月,不足挂齿。”好似想到了什么,他又抬首望顶,喃喃自语:“真真是虚度了年华,痴长了年岁啊。”
老年书生此时终于有了一些主政一方的知州气度。
李独霜微微一笑,干脆席地而坐,语带诚恳地说道:“不瞒前辈,我是在阅览卷宗时看到了前辈的案子,被其中颇为离奇的故事吸引,所以今日造访,还望勿怪。”
老年书生的表情一滞,直勾勾地盯着李独霜的眼睛,肃然说道:“可是为了长生之秘?”
李独霜思虑了片刻,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老年书生勃然作色,拂袖转身,冷冷说道:.
“少卿大人,你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