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老相传,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清气上升化为天界,上面居住着传说中的神仙,而浊气下沉化为大地,繁衍出了众多的生灵。原本大地是一整块,只因最初的生灵自恃勇力,肆意妄为,不敬天地,终于惹怒了天界的神仙,降下神罚将大地击碎成了四块,同时倾倒天河,化为洪水,冲刷大地上的一切。
整个过程持续了数千年,等到云收雨散,神罚消失,残存的生灵们发现洪水将四块大地冲击得四散开来,并形成了大片海洋隔离了彼此。就算分成了四块,每一块大地仍然广袤无比,可称之为大洲。古早的智慧生灵将四块大洲分别命名为东圣玄洲,西释灵洲,北极寒洲,南明赤洲。这个称呼得到了认可,被各族传承了下来。
东圣玄洲南部有一条巨大的山脉,名为落霞山脉,几乎将整个南部与东圣玄洲其他区域隔绝开来,因此整个南部区域得以保持相对独立的发展轨迹。
自从统一整个南部区域的大汉王朝短时间内突然分崩离析后,南部区域保持诸国林立的状态已经有一千余年。在这一千多年的时间里,各国彼此征伐,奇谋和诡计迭出,人才和英雄不断,造就了许多辉煌的战役,也有矢志复国而成功的感人事迹。奇怪的是,整个南部区域却从来没有再次统一过,虽然不断有国家覆灭和诞生,却总体保持着一种动态的平衡。
宋国,河州,首府青涧城。
此时正值酉时,日已西陲,灿烂的晚霞映照着半边天,红彤彤的余晖铺在州衙大门的门钉上熠熠生辉。
“吱呀”
本已放衙关闭的州衙大门缓缓打开了一道口子,一个矫健的人影从里面挤出来,还不忘对着帮忙开门的门子道谢,门子弓腰连称惶恐,关门后却“呸”地一声吐了一口痰,一脸晦气。
无怪门子如此反应,朝廷规定申时放衙,此时已经酉时,该是吃过晚饭慢慢散步消食的美好时光,却因为这个人察看案宗忘了时辰而不得不陪在州衙。
只因他是河州通判,李独霜。
李独霜今年三十一岁,是雍熙四年的二甲进士,因才学出众入崇文殿跟随座师编撰史书,三年有成,内容翔实严谨,得到了朝野一片好评。宋主龙颜大悦,特旨超迁三级,由正八品崇文殿直秘阁升迁至从六品河州通判,一时间志得意满,上任之初便没有按照官场规矩先行拜会河州知州,因此得罪了顶头上司,同时又因为志行高洁,不愿与地方勾结,也不受地方势力待见。
夕阳之下,一个身着绿袍官服的瘦削背影走在归家途中,身影拉的斜长。
李独霜走过正街,右转进入永平坊的坊路,走到尽头则是一个巷子,这里面有四户人家,最靠里面的一进小院即是他的家。这是雍熙七年初到青涧城时用宋主赏赐的金银购买,至今已有两年,回想那时却是他人生中钱财最多之时,府城居,大不易!
倚坐在巷口的仆人老黄隔了老远就望到了李独霜,腾地一下窜起来迎上去,一边冲巷里喊一边跑,只是跛脚的效率不高,一颠一颠地,看起来颇为喜感。
心里正思索案宗记载的李独霜模糊听到老黄的喊声,抬头看见迎上来的跛脚身影,顿时快步上前接住,两人一起往巷口走去。
自从老黄喊了一声,小院顿时活跃起来,乒乒砰砰的声音伴随着碗碟磕碰声同时响起。等到走进小院,一桌丰盛的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旁边有一男一女笑意盈盈地看着李独霜。
在这异地感受着如同家一般的温暖,李独霜清秀严肃的脸上浮起了笑容,右手一挥。
“吃饭!”
一伙人顿时嘻嘻哈哈开始入席,东家长西家短说起风闻之事,席间时不时响起惊叹声,整个小院的欢声笑语都顺着饭菜香味飘了出来,巷子外面依稀都听得到。
吃过晚饭,李独霜步入西侧的书房,掀袍落座,一边研墨一边思考白天察看的案宗。
作为通判,河州实质上的二把手,按常理来讲凡是知州所管辖的范围通判均可涉猎,因为通判这个职位是朝廷本着制衡知州的原则设立的。
据《宋律.职官》记载,知州的职责有七项,分别是:“宣诏令、厚风俗、劝农桑、平狱讼、兴学校、理财赋、实户口”。其中有难有易,朝廷根据各州实际情况制定考核标准,每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考核结果作为知州和通判升迁的依据。因为李独霜得罪了知州,所以被分到了最难的“平狱讼、理财赋”两项。盖因河州临近边州,地处宋国西北,因近些年战事的缘故,河州境内盗匪丛生,治安较差,商队大多绕路而走,所以诉讼案件居高不下,财赋年年入不敷出,其之难,可想而知。
李独霜最近遇到一件案子,颇为棘手。据案宗记载,前些时日,节制诸边州的威远军一名牙将在路过河州境内时遇到大雨暂避于一处山庄,庄主盛情款待,牙将得以借宿一晚。庄主本好心收留,结果牙将看上了庄主的小妾,当晚强行yin辱一番而去。庄主气不过,告到了州衙这里。本来要是一般人,这件事州衙多半从轻处理,让牙将赔点钱了事,估计这也是牙将肆意妄为的底气所在。但这庄主的侄子偏偏是御史台殿中侍御史,送了口信让河州从严处理。一边是禁军,一边是御史台,知州头疼不已,顺势推给了李通判。
本来按李独霜的性格,直接按宋律处置牙将就行了,正准备在案宗上勾决的时候,汴京座师派人递来了一个信息。根据座师提醒,威远军乃朝中主战派下辖军队,而御史台则是主和派的大本营,这件案子正好引发了主战派与主和派关于宋国国家战略的争论。李独霜愕然良久,他明白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永不翻身的那种。
“邦!邦!”
永平坊的更夫开始了二更巡游,代表着此时已经是亥时,小院上空明月高悬,清冷的银辉披在仆人老黄的肩膀上。
老黄已经是第二次来添茶了,他担忧地回头望了望书房,李独霜埋头思索的身影被烛火投射到风窗之上,焦灼的情绪跃然窗纸上。
不一会,李独霜支着头睡着了。
他不知道的是,相比于他的烦恼,影响更为深远的一件事发生了。
万里无云的夜空中,皎洁的明月肆意挥洒着银辉,周天星斗按照着亘古不变的规律运行着,突然,一颗流星划破了长空,在极少数人可见的视野中往东圣玄洲坠落而来,观其落点,赫然就是宋国疆域之内。
是夜,汴京观星台震动,澶州五福寺后院亮起了一盏灯,落霞山深处传来一声兽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