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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弥漫着很淡的血味，两人站在隐约透进路灯光芒的角落，勉强能看清对方的面容。
青柳彬光左手用力，直接抽出对方手里的枪。眼前的银发“男人”——实际上的贝尔摩德，没阻拦他的动作。
他看向她的腹部：“怎么样？”
贝尔摩德捂着伤口，粗犷的男性外表下发出女性的嗓音：“不算严重，东西已经挖出来了。”
她抬手，一枚已经洗掉血迹的子弹，轻轻落在青柳彬光戴着手套的掌心。
想到傍晚时她离开剧院遇到FBI的经历，以及两人间原来的计划，她脸上浮现出一抹郁色。
……
由于出身及地位特殊，美国与加拿大的组织行动基本由戈德瓦塞尔负责，在一个月前，他下达了两个任务。
第一，解决蛇毒啤酒这个逃了十二年的叛徒。
第二，解决黑麦威士忌这个FBI的卧底。
而接受这两个任务的是青柳彬光与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不奇怪戈德瓦塞尔让她动手，而不是选择就在FBI的青柳彬光——一旦卧底被杀，所有接触他的人必然要接受多轮审查，戈德瓦塞尔不希望青柳彬光为此暴露，不值得。
她对这个任务感到头痛，为此她推掉很多活动，待在家里专心琢磨计划。
结果某一天，青柳彬光找上门。
“要一起吗？”他问。
“哦？”贝尔摩德饶有兴致地挑眉。
两人坐在桌边，青柳彬光甚至体贴地帮忙做了两份晚餐——考虑到最近可能招呼别的组织成员过来，贝尔摩德暂时让原来的家政人员都回去休息了。
青柳彬光拿起餐前酒，晃了晃酒杯，喝了一口，然后不太喜欢地放下：“我想试试能不能同时完成两个任务。”
贝尔摩德手撑下巴，打量眼前这个送出去的卧底:“你想怎么做呢？”
“我已经找到了蛇毒。”
青柳彬光轻飘飘扔下一颗炸弹，“他这些年一直在纽约，住在布鲁克林区，甚至结了婚。”
贝尔摩德轻轻“哦”了一声，“真是没想到……”
青柳彬光没问她“没想到”什么，是没想到他这么快找到人，还是没想到叛徒有心情结婚成家，继续道：“他这些年虽然脱离组织，但没有忘记黑暗的生活，他在暗网上接单，当着杀手。”
听到这里，贝尔摩德似乎明白了：“所以你是想下单聘用他去杀莱伊？让他们两败俱伤？”
蛇毒实力不差，当年从格斗到狙击样样精通，不然不会成为阿尼赛特兄弟以及琴酒的老师。
虽然他一直躲着组织，但他十二年前离开了，除非组织里一直有人联系他，否则他不会知道莱伊是逃走的组织卧底，只会把他当成一个气质比较凶恶的FBI探员。
让叛徒去杀卧底，这真是……
“不是。”
青柳彬光否认了。
他很快给出解释：“蛇毒这些年的目标是一些小人物，不再使用远程狙击枪，近战身手也退步很多，杀莱伊的成功率很低。我希望还是由你动手。”
这次贝尔摩德没打断他，听他继续说下去。
青柳彬光不喜欢当谜语人，他语气平缓地交代出自己的计划。
“我打算聘用蛇毒先去杀一些普通的FBI探员，制造一起连环谋杀案，其中包括和赤井关系较好的人。以这种人的性格，他会主动提出参与案件调查。”
“期间我会暗中协助蛇毒，让他前面做的案件不留下什么线索，以此增大负责此案的人员的心理压力。”
青柳彬光一边说，一边看向不远处的沙发。
上面是一份最新的报纸，头版是纽约最近发生的针对年轻女性的连环杀人案，边角的位置有一份《金苹果》演出的通告，时间在一个月后。
“蛇毒表面上的那份工作经常出差，所以这将是一起特大跨州案件，最后一案将发生在纽约，在那次案子里，他会‘不小心’留下疏漏，导致FBI找到他。”
“然后，他会‘不幸’地被当场击毙。”
贝尔摩德低头喝酒，一边细细品味杯中餐前茴香酒的滋味，一边思考青柳彬光的话。
以伤害亲友的方式诱卧底入局……嗯，普通卧底会怀疑是陷阱，可赤井秀一是喜欢主动出击的家伙，哪怕怀疑……不，应该说就是因为在怀疑，他才会选择参与进去。
至于当场击毙……
熟悉这里环境的美国女明星默了默，让嫌疑人被普通警察当场枪杀，的确不算什么难事。
“这样你的任务就完成了。”贝尔摩德说，“而我能利用他们好不容易破案后的放松心态，趁着他们警惕心下降时，再去刺杀他？”
青柳彬光点头：“是的，你可以伪装成一个被通缉的普通杀人犯，那起女性连环被害案的凶手就不错……在‘意外’遇到赤井时，因为担心自己被抓，先一步对他进行攻击……事后还能开枪‘自杀’，抹除自己的痕迹。”
贝尔摩德一时没说话，仔细思考着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可行性的确有，至少比她自己冒险当街去杀，或是易容成他身边的人去杀，成功率要高一点。
只是……
贝尔摩德轻描淡写地说：“真是个心狠的男人。你这样的计划，可是会牵扯进不少无关人员啊。”
青柳彬光对她笑了下。
“如果你介意，我可以控制数量，降低到不会引起你不快的程度。”他礼貌地道。
贝尔摩德像听到什么乐子似的笑了起来。
不，她根本不在意其中是否牵扯无辜，对他们这种人，杀死无辜，哪怕死的是弱小的孩子，都无法造成他们心里的任何波澜。
——他们就是这样一群该下地狱的残渣。
贝尔摩德对青柳彬光举起酒杯，没有直接说同意或反对，她提醒道：“如果你想对多名探员下手，最好向戈德瓦塞尔预报一声。”
“我已经发了邮件。”青柳彬光说，“只是今天是安息日，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
两人一边讨论细节、完善计划，一边开始享受晚餐。
在听到他甚至打算对其中一场进行暗网直播时，贝尔摩德忽然开口。
“阿尼斯，我记得你们的教义里，其实有规定不许杀人的吧？”
听到这个在组织里显得无比荒唐的问题，青柳彬光没有像某个送他名字的好同事那样冷笑，仍然很好脾气地温和笑着。
“贝尔摩德，不是‘你们’，只有他——我本人是没有任何信仰的。”
青柳彬光先认真纠正，然后说道：“戈德瓦塞尔的确算是比较虔诚的教徒……只是，让别人去杀，或把对方逼到自我了断，就不算是违反戒律了啊。”
贝尔摩德陷入沉默。
青柳彬光看着自己拿叉子的右手，好像那里沾染着什么污渍一样地盯了好几秒，然后才把切好的羊排塞入嘴里。
……
回到这个雨夜。
腹部负伤的贝尔摩德刚结束回忆，就听青柳彬光轻描淡写地说：“真可惜，你失败了。”
他是来帮忙扫尾的，因为贝尔摩德要易容成另一起连环案件的银发杀人魔，他得在这段时间里看住他。现在对方就在这栋废弃公寓里。
“是啊，失败得够彻底……”
贝尔摩德无奈，不过这在她的预料内，在企图对赤井秀一开枪、被他躲过还反击命中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任务彻底失败。
不过她谈不上气馁，毕竟她很清楚被BOSS称为“银色子弹”的赤井秀一的实力。这点戈德瓦塞尔同样清楚，所以这不是一次必须完成的任务。
贝尔摩德估算着那两个孩子离开的时间与警察赶来的速度，本想直奔要点，但在对上那双浅棕色眼睛时，话题愣是一转。
她再次提到那个被直播杀害全过程的日本女人。
“你让蛇毒进行那场直播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贝尔摩德教过要去当卧底的阿尼斯伪装技巧，很清楚他的性格。
青柳彬光不是虐待狂，除非有需求，他不会故意折磨人。这点琴酒也一样，对卧底都是干脆利落一枪崩了。但他们不虐杀的理由不是手软，只是单纯不想浪费自己时间。
“她长得有点像引导莱伊进组织的宫野明美，我想看莱伊看到视频会不会生气。”青柳彬光说。
贝尔摩德愣了一下。
“有人告诉我，他和琴酒很像，所以我一直想知道他们到底像到什么地步……目前初步观察结果是，他情绪表达上比琴酒更克制。”
青柳彬光的语气像是一个在认真比较两块宝石哪块更美的评论家，带着一丝真心的欣赏和喜欢。
空气里凝固着什么，一时间，周围静得只剩雨声。
贝尔摩德看向门外，外面暂时还没有太大的动静：“收尾交给你了。”
青柳彬光没在意她突兀跳转话题，点了点头，拿着从她手里收缴的枪，转身朝里面走去。
贝尔摩德看着他的背影，状似无意地突然说了一句。
“对了，你半年前从‘动物园’那里拿到的最后一块宝石，已经到那位先生手里了。他很喜欢。”
青柳彬光的脚步没有停顿。
“知道了。谢谢。”
贝尔摩德很快离开，青柳彬光开始了他的工作。
感谢这场大雨，冲刷了她在外面流下的血，让他的收尾工作简单不少。
现在是在该有的地方留下指纹和血，在腹部相同位置留下枪击伤、把能用去弹道对比的子弹塞进去，再让这个犯人“自杀”，就可以了……
身穿黑色雨衣的青柳彬光，熟悉而快速地做着这一切。
他来到四楼，在一个空房间里，把被他囚禁几日的银发杀人魔从某个废弃衣柜里拉出来，扔在地上。与此同时，楼外传来一阵阵刹车声，有人冲了进来。
青柳彬光蹲下身，让昏迷不醒的杀人魔握住那把枪，食指搭在扳机上，贴住太阳穴，帮他扣下扳机。
“砰——”
一声枪响响彻雨夜。
外面的噪杂声越来越近，有人冲上楼梯，快速朝这里赶来。青柳彬光慢条斯理地起身，朝门口看去。
下一秒，他的身影在房间里消失不见。
……
“嗡嗡……”
黑色雪佛兰内，在青柳彬光开始第二次拨通工藤新一的电话时，赤井秀一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手机，几乎同时，青柳彬光的电话也终于打通。
“赤井，现在马上赶去西42街！”
“青柳老师，我和小兰在西42街附近一栋废弃公寓里遇到了那个银发杀人魔！”
——两个声音，一个英语一个日语，一起在车内响起。
因为坐得很近、听到青柳彬光对面话语的赤井秀一，下意识朝他看了一眼。
只见青柳彬光抬起一只手撑住额头，整整一秒后，才给出回应：“你怎么又遇到案件了……你们现在还好吗？”
他的声音里有着一丝难以抑制的疲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