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镜缓缓修补,碎晶闪着微光沉没。
无际之暗,祂的坟墓,这一次,是真的死亡。
“砰,砰砰!”镜面上传来砸击声
“啊啊啊啊,凌白!”那只熊兽用他的拳头猛烈地砸击镜面,怒吼渐渐带上哭腔
那把长刀自脱离祂手从海中飞出落地之后,落在熊兽的不远处
他抓住刀把,挥舞着利刃朝镜面胡乱劈砍,但他所做一切都是徒劳无功,镜面毫发无损,碎晶闪着微光和那枚胸针一起,没蚀入暗海。
或许千面之一的分身结局也影射了本体最终的结局?
“我不要你……”他似乎接受了自己无能为力的事实,把镜刃丢在一旁
介双手撑着镜面,呆呆地看着镜面之下的海,眼泪从他脸颊上蓝色的毛上淌过,流经吻部的白圈,滴落在镜面。
或许应当庆幸,意识体不会流血受伤,不然,那双手的指节应当血流不止吧
祂不会想看到的……
你……该丢弃对逝者的悲悯,那是祂该做的,此事因祂而起……
蓝色的熊掌渐渐握紧,介支起身子,抓住刀柄他站起身,抹去泪水,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决然。
现在,该前进了。
他转过身,后面是……
一双巨大的蓝里嵌白的眸子
天地被镜子覆盖,如一个密闭的四方盒子,上下后皆为纯镜,前,只余这双眸子
那双,介所无比熟悉的……蓝白色眸子。
在熊兽的琥珀色的眸子与蓝白色眸子对上时,眼前不再是那双眸子:
烈风拂面,远处是远山和山林
他站在神之后
与那头戴水晶冠冕,身披缀饰宝石披风的半龙神明同在菱镜浮台之上,睥睨臣子的王,微微侧颜,蓝里嵌白的眸子斜睨着熊兽,上位者的威压袭来。
“呃!”介下意识后退,后面退无可退
[何须惊惧,我们本为一体[真和]……]祂抓住介抓住镜刃的那只手
‘[真和]?’
介看着祂的手,而下面……
“我们高颂我们的王…我们的神明……万华镜王——亚尔绫
我们感恩您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我们铭记您的教诲
我们
……
永远
遵从您的旨意。”
未来真如此?王为何失去一切,他们清楚的……
臣子的誓言,很得祂心,祂抓起介手,把他的手举起
[以吾[真和]之面起誓……
「真之万理,永存平和」
万华镜王即日更山之一族之名为镜之一族,承尔命之王,引尔至上最终之极,吾会为你们……战到最后一刻。]
祂做到了,祂的生命,从不可悲,至少祂曾达到过许多自己拟定的目标。
“我是……[真和]?”
介瞬间失神,低下头,嘴里喃喃着
“对……我是……[真和]”
在介说出这句话后琥珀色的眸子渐渐染上蓝色,毛发渐渐晶化
[同化]:妄图窥伺镜神权能之贼,最终将被同化为那无尽折射之面中的神力!
[你的,名字是……十泉介,不是凌白,凌玉海,更不是亚尔绫!神之名,非凡兽可承载!]
九百九十九之面如是说
如鸿蒙大赦,介眼中的蓝色褪去,恢复清明
“对!我是,十泉介!”
万华镜王淡淡的看着他,接着闭上祂的眼,带着这虚假的场景,消失。
下一瞬间,空间改变
那双巨大的眼睛,闭上,如树根般的黑纹,爬满祂闭上的眼睛
白面镜已经变成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栀子花海,在一片墨绿中开满了星星点点的白花
沁心安神的花香弥漫
“哼哼~哼……”空灵之音吟唱着介在明启城听到过的童谣,那支祂陷入疯魔之后哼唱的谣曲。
“这里,是……”介环顾四周,很快发现隐藏在灌木丛中,如黑蛇巨蟒一般遍布各处的[偏执]以及远处作为[偏执]源头的少年。
草木花海中央,水晶雕琢的王座,其上,有一全身布满裂痕之人,头斜戴水晶冠冕,一只手托腮,一只手迎着天空高举
祂破面的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栀子花开在祂脚边,无名花藤从脚边延伸,缠住祂的脚踝爬上身体,缠住手臂,爬上脸颊,祂唯一睁开的左眼,里面嵌着一朵白花
黑纹自心口生出,蔓延身体,直至花海
面破碎,身龟裂,祂的胸口,衣物破开,一条骇人的割裂伤布其上
九百九十九面之音,在介耳畔呢喃着:
“[灵魂之乡·真我之像]……”
“白花之藤如线,捆束祂之身,亦如人偶悲惨生……”
“白花裂口噬面,此为一生的终结,长刀穿膛过,斑驳裂纹布全身,为他死之惨状……”
“高抬之手,渴求他人从未给予祂的拯救……”
“斜戴之冠,不合位之王……”
“这便是,凌白的真我。”
“真我……?”那双细缩的琥珀色瞳孔里满是震惊
“本以为,看到过的那些,就是……结果,只是祂经历的沧海一粟么”
他的眼神再次坚定下来,踩着木屐的白影走过,带起植株一阵摇摆,介走到最近的黑纹根系之旁
“嚓。”长刀划过,根系断裂,但又瞬间愈合,甚至比之前粗大。
“我该怎么做?”介蹲下,看着黑纹,问向手中的刀
“没用的没用的,你没有办法斩断它,一切都是徒劳无功,我们甚至为此搭上了[乐悦]的命,呜呜呜呜”
“还有方法……”
“什么?[双思]展开说说”
“只要,在真我之像上,如前三次死亡留痕一般,刻下第四次死亡,以死亡,赌它的瞬间失效!”
“不行!怎么可以!”还未等其他千面回答,介首先反对这个方法。
“原来如此,让我们去死吗,也好……”
“喂喂,你们听不懂吗,我说不行,我不会让你们去死,会有其他方法的,会的!在此之前…唔!”
一只白皙虚幻的手捂住了介的嘴,身后人开口
“死亡,对于我们只是状态,我们赌的是,它在什么程度下的死亡,而削弱……”
“我们……不怕疼。”
“唔!呜呜呜!”介猛地甩头,眼泪从他的眼角流下
九百九十九个身影浮现在他身后
“丢弃无用的怜悯!我们,不需要!”
“既然介不愿意,那么就把身体借给我们,由我们,再将这把罪刀刺入胸膛。”
一只虚幻的手抓住介握刀的手掌,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他们操纵着他的身体
朝王座上的孤王走去
[千人执一刀,携手赴黄泉。]
作为眼的白花,静默地看着熊兽被操纵的身体走到祂跟前。
镜刃举起,刀刃闪着寒光
“哼~哼”
“嗤”
“~~哼”
“嗤!”
“噗!”
“哼~哼~”
……
直到脚边白色的栀子花上淌着耀金色的血
“啊呜呜呜呜!”介呜咽着,看着祂残破不堪的身体,滴落着神血的刀尖,已然对准祂的心口。
晶莹之泪,从花眼流下,途经破碎的容颜,彻底消失,祂的嘴角,依然带着那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最后一刀!]&“对不起!”
长刀猛地刺入心口,那是偏执的源头,黑暗如触手的偏执缠上刀身,想要拖拽住介的手,也就是此刻,因为身体惯性那斜冠落下,砸在介握刀的手上
千人的操纵失效,手脱离刀柄,下意识抓住冠冕
“咔嚓,嘣!”镜刃在偏执的缠缚下,碎裂,被吞噬。
乞望拯救的手,打在介的胸口,将他的意识体驱回身体,连带着冠冕一起。
“!”
琥珀色眸子最终所见的是,白花眼,祂若有若无的微笑,以及,祂背后浮空的九百九十九面。
以及奇怪之音:
镜王慈悲,赐吾安生,吾当为勇,还祂之恩
镜王慈悲,驱吾病痛,吾当为医,分祂之忧
镜王慈悲,疗吾愚昧,吾当为文,证祂之冤
镜王慈悲,赠吾土地,吾当为农,生祂之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