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位上:“挺好的,他的死亡值得半日的停工怀缅。”
仆人平静表态:“我会让壁炉之家的孩子为他哀悼。”
公鸡郑重其事:“我会筹备一场匹配得上执行官身份的葬礼。”
木偶啧了一声:“一直和我抢研究经费的执行官没有了,相信我之后能过得相当轻松。”
富人叹息:“哎,真好,死了的人一身轻松,不像我们,还得考虑如何处理你的身后事,如何将你的死亡发挥出最大价值。”
公子的弓箭仍握在掌心,他对上冰神的视线,低垂了不存在高光的幽眸:“我会竭力为女皇而战,但,很抱歉,我现在没有任何战意,即使战斗,也必输无疑。”
冰神也沉默了。
博士自己都觉得她在做无用功,其余执行官也认为此时牺牲博士才是大局意识。
她果然……
博士耸了耸肩:“那么从今天开始,第二席也要空缺了。”
海什木看着他:“空缺倒不至于。”
博士眨了眨眼,侧过身对上海什木的视线,哑然失笑:“怎么,你不是准备杀我吗,舍不得?”鞋尖踩在足以倒影的冰面上,他站到了海什木的面前,这个角度能让他居高临下看着海什木,也能居高临下看到天理。
他曾疯狂追逐高天的隐秘。
但如今天理坐在面前,他毫无看她一眼的欲望,那双如凝固血液的红眸盯住海什木,黏腻贪婪,妄图将眼前之人彻底吞吃入腹。
眼前之人曾是他的笼中鸟,如今立场颠倒,他才是那个被秃鹫盯上的腐败猎物。
博士从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到此为止。
但……
成王败寇,甘不甘心已经不重要了。
必死前的挣扎真心有趣啊,就连他也逃不过这个定律。
博士清晰察觉自己在这一刻仿佛被切割成了两个个体,一个歇斯底里,一个却冷眼旁观。
那歇斯底里的自己在恶意审问:“也不是不能理解,你从未来回到过去,却对自己的苦难袖手旁观,看来你自己也承认是我赠予你的苦难成就了你,那回到正常时间线仍然对我不闻不问的理由是什么呢?”他的嘴角上挑:“是因为我是个不可能多得的天才,还是因为漫长岁月里唯有我将你踩在泥里,你舍不得我了?”
海什木盯着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的话。
而博士似乎从中得到了某种激励,他慢慢靠近海什木,那本就低沉的声音在刻意地控制下泛上缱绻与情色。
博士温柔地说:“你在床上红着眼尾求饶的样子可真漂亮啊,婊/子。”
冰神的脸色骤变,队长第一时间把要冲上去打人的公子给按住,少女被仆人和木偶联手拖住四肢,丑角和公鸡试图阻止富人的骂骂咧咧,整个愚人众乱成一锅粥,却衬得此处的风景愈发冰冷静默。
海什木扯开了嘴角:“谢谢夸奖,你破防的样子也很漂亮——就算是你这种自以为是的顶尖学者,在临死前的丑态也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啊。”
“真好笑,现在最生气的不是你吗?”
“做我言听计从的奴隶,我可以让你活下来。”
“……”恶意在那道声音话音刚落的瞬间便从血瞳中尽数蒸发,博士脸上诚挚的笑意还未完全展现,表情便冻结在了唇角微扬的这一刹那。
海什木仍旧坐着。
仿佛被留影机按下快门从而定格的画中人站在他面前,犹如展览会上的艺术品。
对面的愚人众也仿佛被按下了休止符,第一时间安静下来并将怔愣的视线投来。
“看吧,甚至会相信我真的能饶你一命。”海什木说道,“就算我能饶你,也不可能是这种自讨没趣的做法。”
他非常、非常讨厌博士。
如果死亡就是最大的惩罚,那么海什木当然会干脆利落解决眼前的仇敌。
可惜,正如富人不久前所说,死去的人一了百了。
直接手起刀落,那是便宜了眼前这个恶棍。
博士之前有切片的经验,但那是不同切片享有不同意识,等同于彼此独立的个体;海什木的想法是,让博士维持一魂多体的状态。
一个身体作为庸人的傀儡,从此只能尝试他曾经嗤之以鼻的无趣实验。
一个身体作为梦魇的宿体,让他以受害者的视角去不断经历作为实验品、牺牲品的悲哀无力。
一个身体作为意识的寄存,他将困于永恒的无声之地,在切片反馈来的记忆中承受无尽折磨与苦难,他会好好活着,看着自己因无能为力而消磨掉那些引以为傲的学识与智慧,成为一个真正不能自理的疯子。
“也不算骗你。”海什木悠悠地说道,“这也算奴隶,而且我不是没杀你吗。”
博士盯着海什木。
被在瞬间割裂意识和躯壳的执行官无法做出任何回答,心里的负面情绪在海什木的诉说下疯狂上涨,那恶意与谩骂如果能化为实质,能在一瞬间将海什木吞噬。
“万人骑的婊/子,你怎么敢的!我当初就该将你剁成肉泥!”
“不、不,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我还有自己的理想,我绝对不能、绝对不能……”
“对不起我错了不要这样做折磨我也好操纵我也好不要让我变成碌碌无为的凡人……”
他什么都不能说了。
从此能与他对话的唯有自己,无法向外倾倒的恶意最终只能反馈给他本身,他看着海什木礼貌向冰神等人道别,礼貌带走了他的身体,海什木在和天理闲谈些什么,海什木将他推到了实验室,在这个过程中他如僵直的尸体,除了服从什么也做不到。
但他又觉得自己身体冷眼旁观的那一半意识似乎更愉悦了。
他怕死吗?他最怕死,但海什木没有将他赐死,让他得以有无尽的时间去继续自己如今唯一有机会实行的实验——观察自己。
博士一直在观察自己。
他并不是没有尝试过灭杀其余的自己,但那些切片始终不是他,净善宫交易时他曾讥笑那些切片的无能,现在他却发现自己的表现能比他们更糟糕。
原来他在濒死之际,也会害怕恐惧,也会心存侥幸,也会诅咒谩骂,也会低声下气地求饶,也会露出如此可笑的丑态。
他不希望海什木承诺的那一切施加在他的身上,海什木很了解他,那些惩罚确实让他非常绝望,他难以接受自己身为学者却无法再进行冷静的思考,无法亲手摆弄试剂与仪器。
但……
眼前之人鄙夷冷漠的神色,真是相当漂亮啊。
在泥泞中呜咽的小兽,是可以调剂生活的乐子;将他踩在脚下要分食他一切的魔鬼,让他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膛,浑身血液下涌。
多托雷从未如此清楚认识到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