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的风有些肆野,从领口钻进衣间,令裴奈竟觉得泛了寒意。
刚刚走出屋子的她,霎时间清醒了许多。
她沉沉呼出一口气,只想着在周围转一转,理理思绪。
毕竟此刻的她,心中五味杂陈,不大好受。
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了一棵花树面前,她仰头看了看,没能辨出花的品种。
这棵花树只比她高了一头,枝叶稀疏零落,就开了几朵小花,却也近蔫败,周遭没有其他的树,立在那头,伶俜无依。
她又低头观察了一下,发现地上泥土里混杂着无数石子,该是土地贫瘠,花树吸收不到养分所致。
农家院子的篱笆旁立着铁锹和锄头,她想着,或许手头有些事做,会好一些。
拿起农具将树根周围的土铲开,却发现一颗大石块卡住了树根,使之无法移动。
裴奈用力去搬,奈何明枝身体的力气本就有限,她也才苏醒不久,体力还未恢复,终是无果。
就在这时,有人在侍从的牵引下到了农舍附近,翻身下马,将马交给了旁边的人,随后准备进屋谒见萧逸,却被宫人拦下,让他稍作等候。
裴奈大概知道缘由,京兆尹江岳滕方才带了人过来,说有急事禀报,几个人此刻正在另一间屋子里议事。
京兆尹的官位本没有那么高,可江岳滕之所以被赋予了那么大的权力,就连大半个都城的世家子弟都趋附逢迎着他的长女江清月,正是因为当初顾瑾珩将都禁府的实权也交给了他。
都禁府凌驾于各部之上,掌监督职能,同时负责最高刑狱案件的审理。
他虽是顾瑾珩的人,可现下顾瑾珩生死未卜,该是出了刻不容缓的急事,才会在这种时候来面见萧逸。
此刻那人等在外面,当他把脸转过来的时候,裴奈恍然觉得十分熟悉。
随后她反应了过来,又看了看脚下的石块,拍了拍手上的土,便朝那人走了过去。
“唐明枝见过沈大将军,不知可否请您帮一个小忙?”
沈宁川先是一愣,随后手抚胸膛,给她行了个军礼,大概已是知道了她的身份。
他笑道:“唐小姐竟能认出沈某的名字。”
“毕竟参加了登云英雄大会,自然能认得登云英雄大会第一届的冠首,人们口中秉文兼武,才而立之年就已武职封顶的沈将军,何况决赛的时候您也有到场不是?”裴奈客套地说着。
她知道,眼前的沈宁川将军,是萧逸近些年提拔起来的武将,虽然实力出众,但升迁之路能够走得这样顺利,也是借了萧逸想要制衡顾瑾珩手下在军中权力的契机。
“不知唐小姐有何事需要沈某帮忙?”
裴奈指了那棵花树,“那棵树所在的土地不适合栽种植被,它汲取不到营养,便像现在这般萎靡,我想为它重新挪个地方,可惜有颗大石块卡住了它的底根,明枝自愧膂力有限,所以来找人帮忙。”
沈宁川点点头,大步走了过去。
裴奈从一旁拾起锄头递给他,但他摇了摇头,示意并不需要。
沈宁川用铲子将石头旁的土清了清,随后将铲子撂下,徒手抬起了那块大石。
裴奈惊道:“将军好臂力!!”
沈宁川将石头抬开,言道:“我幼时孱弱多病,后来慢慢开始习武,才逐渐好转,不然兴许力气还没唐姑娘大。”
“沈将军谦虚了,能这般神力,底子再怎也不会差。”裴奈赞许道。
他又准备搬树,裴奈本欲去帮忙,但转念一想,他似乎也不需要。
“种到哪里?”沈宁川问道。
裴奈指了约百步外的林子,“那里吧,我再去叫几个侍卫过来。”
“不用了,这棵树不大,我一个人就可以。”他道。
裴奈也不争,若是再强言帮忙,便是对他的不敬。
这座山已被封了,但仍有一部分禁军还在来回走动巡查,原居于此的农户拿到官府给予的大批补助,都已陆续搬离。
就是可惜了这片田地,再也没人照料。
她随沈将军走过去,但二人都再无言。
在那边挖了个坑,他们将花树埋了进去。
正填着土,农舍那边传来了激动的呼喊声,声音在风中变得有些模糊,半晌后裴奈才终于听清楚。
顾瑾珩的病情突变......
她和沈宁川一起快步向回赶去。
裴奈的大脑一片空白,当她慌张地推门进去后,却听得太医向萧逸禀告的话:“气息和脉搏皆已平稳,端定公吉人天相,成功抑制住了毒水,已是转危为安了!”
她的腿有些不稳,向前几步,坐在了床边。
将手伸去探了下顾瑾珩的鼻息,确实如太医所言,方才仅是一息尚存,现下已恢复了正常。
萧逸在一旁看着她的反应,他移开了目光,却并未言语。
屋内一片寂静。
片刻后,萧逸开口说道:“都禁府遭人攻袭,包括副使在内的近一半要员遇害。”
裴奈不敢置信,“光天化日之下,在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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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萧逸又道:“此前官员遇害案,都是都禁府在查的,这批人销毁了所有文本,断了案审的线索,此举是带着警告的意味。”
“那么多人一起行动,总不可能全身而退吧?有没有抓到人?”裴奈追问。
萧逸耐心地同她说道:“没能生擒,但都禁府副使临死之际留下了关键的线索,证据直指湘洛王,此刻他已被关押在大牢内,等待问审。”
“湘洛王?!他为什么?有何目的?”裴奈皱了眉头。
“与十年前萧彬串通邬族有关。”
萧逸的目光如常,但裴奈能够明显察觉,旁边的江岳滕和另外三个人看她的目光都有些奇怪。
他顿了一下,“还有一件事,湘洛王妃及世子不在府内,他也是受人胁迫驱使,背后的人通过信件下达指令。”
“然后呢?”裴奈觉得萧逸还有话没有说完。
“他们从湘洛王府搜出了信件。”萧逸与她对视一刻,随后将手中的信纸递了过来。
裴奈觉得他们的反应越发奇怪,疑惑地将信接了过来。
她低头一看,心中猛的一震。
“我的字迹?!”
“嗯。”
裴奈摇头,将信还给萧逸,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从未写过这些东西。”
却也是直说,甚至不存在旧物新用的可能。
萧逸将信接过,回身递还于江岳滕,声音带了几分冷冽,却没有一丝起伏,“听到了吗?有人在仿,回去继续查。”
“是。”江岳滕不太信任地看了裴奈一眼,却未敢多言。
萧逸这时又看向了沈宁川,“沈卿有何事要禀?”
沈宁川一拱手,“据我方密探来报,邬族的东北、东南驻军已在今早分批开拔,启离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