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珊月抬起头,认真的看着裴昀:“我没有舍不得,就是觉得荒唐了些,又怕牵扯到皇后娘娘而已。”
裴昀微瞪着她:“比起和离的荒唐,你慌慌张张找秦郁楼成婚更荒唐。”
江云娆将宁珊月给扶了起来:
“本宫还是不懂你当初为何那样慌张的想要嫁给他,
毕竟在这之前,本宫从未从你嘴里提起过这个男子的好与不好,慌里慌张的就要成婚。
你从前有点小事情,都要跟本宫说道说道的,但这喜欢的人,你却是秘密得很。
不过此次你也算是付出代价了,这板子,还真得自己挨着。”
宁珊月咽了咽酸涩的喉咙,嘴唇说话的时候都在微微抖动:“珊月的确知错了。”
江云娆蓦的看向自己儿子:
“你在那里咬牙切齿的做什么?
你父皇正在找你过去议事,明年就让你监国,你自己也小心点儿,别犯他手里。
做监国太子,你父皇对你的要求自是不同的。”
裴昀收回自己的目光:“是,母后,儿臣这就去。”
宁珊月歉疚的望着皇后:“皇后娘娘,我若是去说了,当真对您没有影响吗?”
江云娆笑着道:
“能有多大影响,御史台每年春天弹劾本宫这个皇后令皇上子嗣单薄;
夏日弹劾本宫善妒不让皇上选秀,令皇族子嗣凋零;
秋日又说本宫提高女子地位,帝京城的新生儿一年比一年少,因为大周女子成婚的年纪被推后了;
冬日实在找不到弹劾的,在折子上凑点字数也要弹劾本宫一番。
本宫都习惯了,多大点儿事儿。”
她夫君是皇帝,儿子是太子,她自己是藩王更是皇后,她怕谁弹劾?
听过此言,宁珊月才在心中稍定,倔牛做事可不犹豫。
她准备回了碧梧宫,先通知家里人,然后就去跟秦家人将此事给彻底摊牌。
等和离书一到,她反正也嫁过一次人了,家中必不会再逼迫于她立马找人再成婚。
等宫宴彻底结束,找到机会便能北上。
她反而轻松了不少,深呼吸了一口气:
“不过也算因祸得福了,离过一次,家中必不会再催我了,以后便是好好扎根北境,再也不嫁人了,没意思。”
裴昀扭过头来阴沉的盯了她一眼,宁珊月就要去北境了,再不回来的意思。
他虽然不愿,但也没有打算要去阻挠她的意思。
只是心底却沉闷了起来,他连开口下令逼迫人家强行留下的嘴都张不开了。
搅和了这么大一场,也没办法让人自愿留在自己身边。
宁珊月与裴昀一同崇宁宫,他突然道:
“你这脑子,去了北境自己多看看书,多留意身边人的心思。
枕边人,身边人,家中人,都有算计你的可能。
别整日交心后傻咧咧的对人好,有歹心之人弄不死你。”
宁珊月此刻对裴昀已经生不出来一点儿气了,她听得出来好赖话,裴昀是在关心她:
“殿下的话,珊月一定记在心底,那殿下有推荐的书,我去之前就去买来放在行李里。”
裴昀背着手走在行宫青林层叠的小道上,缓缓顿了步子,背对着她,语声低沉:
“东宫书房里有很多,宫宴结束后,孤派人给你送来。”
宁珊月抬头看着他的背影,眼睛眨了眨:“殿下。”
裴昀回过头来看着她:“还有什么要啰嗦的?”
宁珊月纤长的鸦羽微颤了一下,似有些湿润般:
“宁家跟我都欠你太多了,宁家如今还能安稳伫立朝野,皆因殿下心慈。
珊月早就知道,殿下其实在心中是不打算计较的了。”
早在裴昀一直帮她,让她能够顺顺利利的将宫宴操办好,还顺遂的领衔礼部诸臣时,她就感受不到裴昀的怒意跟恶意了。
秋日的金阳透过密集层叠的树影,光错落的落在金冠红袍的太子身上,好像是镀了一层金身。
行宫清幽的青石板小道上,此刻只听见风徐徐吹过,树叶婆娑缓缓掉落的声音。
裴昀那双深邃的桃花眼深沉了不少,眸华波光流转,汇聚成了一条小河在眼波之间流转开来。
他淡粉色的薄唇淡淡勾了勾: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反正你也要彻底自由了,以后正好与孤不再见面,正随了你的心意。”
宁珊月不解的看着他:“不见面,怎又是我的心意了?”
裴昀转过身子去,朝前走了起来:
“你从小看见孤就跑就避,你对宫中的小太监都是温和的,唯独见了孤满是厌弃。
后面的多少年里,你与孤很难再见了,你不是正高兴吗?”
宁珊月的步子走着走着就停了下来:“我的确刻意避过殿下,但我从未真正厌弃过殿下,殿下并不惹人厌烦。”
裴昀的背影在穹顶满是树枝的光与阴影之间来回切换,一会儿明亮一会儿晦暗,他磁沉的语声缓缓飘来:
“你自己忙自己的吧。孤祝你,前程似锦,永走花路。”
站在小道的分岔路口,裴昀往左,她往右。
走了几步,裴昀的脚步还是停了下来,他忽的回眸看向路的后方,
竟看见宁珊月还站在道路的十字路口,神色伤怀的望着她。
宁珊月连忙转过身子,朝着右边的小道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