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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片被风干的树叶脉络制成的书签。
温霓捏着叶柄，合上了书。
走到书吧的窗边，她举着树叶细细端详，很干净的纹理，脉络十分清晰。
树叶的背后，是蔚蓝的天与澄澈的海，从脉络的空隙之间显露出来，如同被分割成无数块的拼图。
她用拇指与食指来回搓动，叶片随之缓慢回旋，带起了一小阵微弱的风。
“温霓。”闻庭雪忽然喊她的名字。
温霓闻声转过身来，“看完了？”
“嗯。”
温霓背过手，将树叶书签藏于身后，一边走近他，一边开口问：“哪里有问题吗？”
“大致没什么问题，还有些地方可以补充一些内容进去。”闻庭雪的视线重新回到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一面打字做标记，一面继续说道，“最近应该会起捕缢蛏。这个也可以拍摄一下。”
温霓单手撑在桌上，看着他修长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打字，“缢蛏长到多大可以起捕？”
闻庭雪淡淡地说：“缢蛏的上市规格一般为壳长达到以上。”
温霓好奇地问：“只要达到要求，随时都可以起捕吗？”
“养殖对象达到上市规格后，我们会根据市场需求适时起捕。如果近期该养殖对象的市场饱和了，我们也会选择继续养殖。”闻庭雪在文档软件里点了一下保存，缓缓道，“缢蛏的话，要避开十月到十一月的产卵季节，八月底左右或者春节前后起捕为宜。”
温霓点点头，追问：“那池塘里还养了些什么？大概什么时候起捕呢？”
“南美白对虾……”
“等一下。”温霓连忙阻拦道，“发一下语音给我吧，回头我记录一下，万一要用呢。”
“好。”闻庭雪拿出手机，点进置顶的对话框，切换成语音模式，用手指按住，说：“南美白对虾的上市规格为体长10cm以上，泥蚶、毛蚶的上市规格为每千克80粒左右，宜于春节前后起捕。鱼类的上市规格为体重750g以上，宜于12月初至春节前后起捕。”
说完，他松开了手指，语音发送出去。
接着，他将电脑转向温霓的方向，“还有些细节的点，我都在文档上标注了。”
温霓微微俯身，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粗略地浏览一眼，“嗯，回去我再仔细看一遍。”
闻庭雪说：“有什么写得不明白的地方，你再问我。”
温霓点点头，旋即合上了笔记本电脑，目光真挚明亮地移到闻庭雪身上。
闻庭雪微怔，问道：“怎么了？”
“这个。”温霓终于将背后的手伸出来，那片树叶书签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是你做的吗？”
闻庭雪看了一眼，问：“喜欢吗？”
“喜欢。”温霓满意地欣赏着他的作品，再度肯定道，“好看。怎么想到弄成这样的？”
“小学的时候，代表学校去参加过一个小科学家的课程，教过如何制作树叶脉络脉络的书签，就想到了。”闻庭雪浅淡地扬起唇角，“这样保存能更长久一些，也不会在书里留下印迹。”
“看看，从闻老师的身上，我就体会到了教育的重要性。”温霓谈笑道，“小时候参加小科学家的课程，长大就变成了科学家。”
闻庭雪啼笑皆非，接话道：“那从温记者的身上，我学习到了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闻言，温霓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没想到闻老师也会一本正经地吹捧。”
“我说的都是实话。”闻庭雪目光很亮，又带着光。
“温霓姐。”小院里传来了小项的声音，“你好了吗？”
温霓朝着窗外应道：“好了，现在就下来。”
闻庭雪起身，替她拿起笔记本电脑，“早上要跟拍巡塘？”
“嗯。”温霓站起来，望了一眼手中的树叶书签，于是在桌上撕了两张便签纸，将树叶藏进纸页之间，匆忙跟上闻庭雪的脚步。
楼下的小院里，小项手里扛着机器，背着装满器材的背包，“温霓姐，现在走吗？”
“稍等一下，我回房间放一下笔记本。”温霓从闻庭雪手里接过电脑，匆匆回了阁楼。
她随手将笔记本丢在床上，抓起桌上的遮阳帽戴在头上，又把防晒衣和防晒霜塞进包里，然后急忙下了楼。
闻庭雪听见匆忙的脚步声，提醒道：“慢点跑。”
小项也笑嘻嘻地附和道：“是啊，温霓姐，慢点跑，才受完工伤，小心着点。”
温霓从楼梯尽头出现，抓着防晒霜朝小项丢过去，“就不能盼着你姐好。”
小项一把接住飞来的防晒霜，“温霓姐，误会我了。我这可是在关心你呢！你再伤了，台里肯定不批你工伤了。”
温霓眯着眼睛，斜他一眼，“把嘴闭上，安静地擦防晒霜。”
小项为难地盯着防晒霜片刻，“温霓姐，我就算了吧，双手糊得油腻腻的，机子伤不起啊。”
温霓想了想，“我楼上还有防晒喷雾，我上去拿吧。”
“没事，不用了。”小项摆摆手，“大男人黑就黑了。”
“最好还是喷一下吧。”闻庭雪也劝道，“海边紫外线很强。”
“真不用，闻老师。我们走了。”小项把防晒霜递回给温霓，顺便喊出工作间里的夏宇。
温霓双手环胸，率先往电车那边走去，“你自己不要涂的，晒伤了别哭爹喊娘啊。”
“不至于。”小项毫不在意地说。
温霓笑着摇了摇头，大步迈上电车。
闻庭雪也跟了过来，几欲上车，被温霓拦了下来，“你的伤都没好，别折腾了，在家好好休息吧。”
“一点小伤而已，过几天就好了。”闻庭雪云淡风轻地看着她。
温霓的手握在前排座椅的栏杆上，不肯放下，对着他摇了摇头，“不行，不可以哦。”
闻庭雪上不了车，只能站在车边。
“闻老师，你就好好休息吧，咱们组里有一个工作狂就够了。”小项在副驾驶座上调侃道，“你们俩大伤小伤的，总得有一个人是好的吧。”
闻庭雪：“……”
温霓：“……”
闻庭雪看温霓态度坚定，只好退后一步，开口问夏宇，“饲料减量了吗？”
夏宇点点头，“嗯”了一声。
虽然夏宇的性格有时候有点犟，但是他的专业能力是毋庸置疑的，所以闻庭雪不再多问，“好好配合拍摄。”
“知道。”夏宇说完，启动了电车，驶向试验的池塘。
……
刚刚经过了台风，池塘里的环境还在恢复，里面的生物仍处于应激状态，因此投饲量需要适当减少，甚至可以根据情况暂时停喂。
夏宇的工作相较之前，更需要侧重于检查水色、水位、鱼虾贝类活动和摄食的情况。
之前见过陈思梁和闻庭雪巡塘，温霓清楚大概的流程，跟小项简单交代了几句，就让他跟着夏宇开始拍摄了。
为了不入镜，温霓在一台增氧仪的背后挑了一处相对干净的地面，吹开灰尘，盘腿坐了下来。
目光跟随着夏宇和小项满池塘地跑，时不时用备忘录记下一些忽然想到的要点。
光是一口池塘，夏宇大概就检查了快一个小时，等全部池塘都巡查完毕，已经十二点多了。
小项盖上镜头盖，跟夏宇并肩折返。
“温霓姐，”小项被太阳晒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我们是跟夏宇下去渡口接人，还是回灯塔？”
“我们自己上去吧，正好带你看看风景。”温霓手撑在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裤子。
夏宇皱眉，说：“我先送你们上山吧。”
“不用了，你同事应该快到了，码头那片信号也不好，一会儿联系不到人该着急了。”温霓将遮阳帽拉低了些，挡住阳光，“小项还没好好看过海边的风光，我带他去转转，顺便拍点素材。”
夏宇犹豫了一下，应道：“好。”
跟夏宇道别之后，温霓带着小项绕着环岛大道爬回灯塔。
小项一边爬山，一边气喘吁吁地说，“你是不是不想去接那个女实习生，才找借口说要过来拍素材的？”
“对。”温霓漫步，如实道，“跟着夏宇的车去渡口，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接到人。我们跟他们又不熟，待着也尴尬，还不如自己爬回灯塔呢。”
“我的姐，你知道我背上这个包有多重吗？里面的器材那是几十斤啊，不是几斤。”小项快哭了，“累死我，你就没有摄像了。”
温霓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小项，他满头大汗，汗流浃背。
虽然今天的温度有点高，但是她挑的都是有树荫的路，正常不至于热成这样，可小项是负重爬山，确实太累了。
温霓拉住小项的肩带，说：“我背会儿吧。”
小项连忙拒绝：“别，我的姐，让你替我背器材那可太不像话了。”
“这有什么。”温霓丝毫不介意地去扒下他的背包，“我上学的时候，实习出去拍片，都是自己背的器材。轮流背一会儿吧。”
“姐，不行，这是我的尊严。”小项不肯，死拽着背包，说，“我刚才就随口一说，你别当真，以前拍片比这累得多了去了。”
温霓跟小项来回拉扯无果，最后只好无奈地说：“那你把脖子上的机子给我吧。”
小项低头看了一眼，松口答应了。
……
等回到灯塔，温霓还算精神，小项立刻卸下背包，整个人瘫在了椅子上。
听见两人的声音，包燕燕从厨房探出头来，“终于回来啦，准备准备，开饭了。”
“好，嫂子。”小项展开双臂，喘着气说，“给我换个大碗！”
工作间的门蓦地打开，闻庭雪从里面走出来，“回来了？拍得怎么样？”
温霓摘下遮阳帽，说：“还好。”
闻庭雪站在她的身边，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下午巡塘也要跟吗？”
温霓接过来，撩起长发，擦拭着后颈，“今天让小项休息一下吧，明天再去。”
余光里望见一片莹白，闻庭雪别开眼睛，“晚上……”
话还没说完，一个长相素净，扎着马尾辫的姑娘从小厅堂走了出来，“闻老师，刚才我跟夏宇去池塘随机抽样装了几瓶水回来，下午会检测一下水质情况，现在PH值是恢复过来了，溶氧也达标，水色肉眼看还好，具体微生物还要通过仪器检测才知道。”
闻庭雪说：“好，下午你看一下几个数据……”
温霓见他们在说正事，默默地去洗了手，开始帮包燕燕端菜。
这么热的天，温霓是很想先去冲个澡的，但是已经让大家等了这么久，她也不好意思让大家再等着她吃饭，于是一直坚持到了午饭后。
小项去了杜宏亮那边的浴室，温霓回了阁楼洗澡。
洗完澡，温霓下楼倒了杯凉开水，经过工作间的时候，瞥见闻庭雪跟那个姑娘正在显微镜前，拿着一份报告讨论什么。
也不知道闻庭雪午饭之前要跟她说什么，等有机会了再问吧。
她收回目光，默默回了房间。
路过二楼的时候，温霓跟小项说了第二天的工作安排，让小项下午好好休息。
“哦耶！”小项开心地猛擦湿漉漉的头发，好像一只刚洗完澡疯狂甩水的小狗，“温霓姐，明天见！”
温霓被他逗笑了，一边替他关门，一边说：“好好睡一觉吧。”
夏日的午后，温霓回了房间，用遥控打开空调，而后拉上遮光窗帘，美美地睡了一整个下午。
早上爬山耗费了太多体力，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温霓在床上伸了懒腰，拿起手机。
居然已经快七点了。
手机上有陈暮一发来的消息。
【陈暮一：你跟小项早上是去干嘛了？】
【陈暮一：一个个都睡得死沉死沉。】
【陈暮一：嫂子给你留了饭，在厨房里，你起来了自己去热一下哦。】
【陈暮一：我要开工了！】
温霓在黑暗的房间里，眯着眼睛，打字回复道：感恩的心。
退出对话框，闻庭雪的消息也冒了上来。
【闻庭雪：睡醒了吗？】
温霓回复：醒了。
揉了揉眼睛，她披了件外套下楼。
闻庭雪恰好看着手机，从工作间里走出来，“刚起来？”
“嗯。”温霓的声音慵懒中透着沙哑，“你们还在忙？”
“差不多了。”闻庭雪快步走近，“晚上有事吗？”
话音刚落，工作间里那个姑娘又走了出来，问：“闻老师，饵料中是要添加维生素C与免疫多糖吗？”
温霓以为闻庭雪还要去忙，转身就要走，结果手腕上忽然一重，被人握住了。
“叶璇，这些基础的问题，你问夏宇就行了。”闻庭雪头也没回地说，疏离的语气中略带一丝极尽克制的不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