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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诉裴念,我怀疑华容的魂很有可能徘徊在离开华家之后安顿的地方。
可能是从前请来太多的神棍,对于我这个假设,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惊喜地看着我,最后迫不及待地喊了人去查那个地方,等到他情绪平静下来,他才略带歉意地说道:“从前遇见的骗子,要做法要设坛,弄得有模有样,每一次都教我失望而返,看来翠翠姑娘你果真有些能耐,你想的没错,她在裴府的日子这么痛苦,魂也不可能留在裴府,竟是我愚钝了。”
把人夸得飘飘然,这裴念太会说话了。
我同裴念约好,若是寻到了地方,派人上门接我,夜晚前去寻魂即可。
他果真是迫不及待,也真叫我见识到了裴家在京城的何谓权势,这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的时候,管事的上来同我说,裴念的马车就停在了门口等候,我更惊讶这裴念居然要与我一同前往。
马车前面绑的两匹宝马毛皮银亮,马蹄跌都镶上了金丝边,马车革路都为玉制,车身包裹着锦缎,嵌着玉石的华光盖头在暗色里流光荟萃。
土豪没人性啊,我暗骂。
裴念掀开紫色的纱帘下了马车亲自来迎接我。
他束了正髻,别着象牙冠,广袖如意云锦袍加身,纹绣是精致繁复的雅花花纹,春风得意正欢,仿若去会相思娘子的情郎,他本身眉目灵秀,站在雍华的马车面前一身正装,宛如画中之仙,连我也看呆了去。
“看翠翠姑娘这模样,我今日这装束应还是过得去的。”他理了理衣袍,仿佛下一秒就要见到华容的魂那般,言语间透露出一种莫名的紧张。
他如此高的期望,我一时间有些不忍告诉他,此行未必能顺利寻到华容。
裴念理着衣襟,又扶了扶发冠,“让翠翠姑娘见笑了,想我裴二公子浪荡花丛,如今竟也会如同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般。”他正了正气,终于道:“出发吧。”
马车行驶得十分平稳,他每隔上一小会就掀开窗帘看看,我终于忍不住出了声:“裴念公子,其实我也不能确定华容的魂就会在那处……而且就算华容的魂真的在那里,她要是躲着不肯出来,我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
他捏着外袍的手紧了几分,“你说,华容……是不是恨我?”
“我不是她,我不知道。”
他静静地不说话了。
马车行走了一段路之后忽然停了下来,赶车的管事在外面道,“二少爷,到了。”
我挑开帘子望了一下,这是城外郊区的小村,此时夜色刚上,村里的人家才刚刚燃起了灯来,烛火黯淡,我们的马车停在一处平房面前,许是这马车太过华丽张扬,许多人都走出来观看,不一会儿就将这处围了个密。
“翠翠姑娘,你进去吧。”到了目的地,裴念反而不愿意下车了,我疑惑地看着他。
“怎么了?”方才裴念还是很高兴很期待的不是吗?
他对我笑了一下,“若是华容不愿意见到我,躲了起来,那就不好了。”
我方才想起他惴惴不安地问我——华容……是不是恨我?
他的顾虑不无道理,我只能点头,“那好吧,我进去瞧瞧,若她的魂真在此,我们再从长计议。”
我从马车上下来,许多人都好奇地看着我,满满都是毫不掩饰的艳羡。
帘子放下,遮住那眉眼如仙的少年,将他悉心准备好的华服玉冠也一并盖了下去。
带来的随从们很快就将屋子烛光挑亮,刹那间灯火通明,竟是这郊区村里最明亮的一间房屋。
屋内已蒙上了厚厚的灰,一片破败。
听闻当日华容离开华家,用了身上所有的钱买了这处屋子,当日她怀着身孕不便离开,或者是对京城还有留恋,所以她选了这么一个地方落脚。
角落里还有一筐针线麻布,一件小衣服只做了半边的袖子,华容被接去裴府的时候,应该是走得极突然的,瞧着这屋里的一物一件,都显示着它们的主人当日去裴府,是没想过回不来的。
就连这娃娃的小衣服,也没来得及带走继续做。
空间不大,一眼就能看完全部,然而一点华容的踪迹都没有。
我叹了口气。
这是我想的最有可能华容所在之处,她若是不在这里,还能再在什么地方呢?
我从屋子里出来,裴念已经下了马车,正在门口处守望着我,我瞧着这村里的小少女们,眼睛直直地都贴了上去,满天都冒着粉红泡泡,见我出来,目光瞬间转成了各种嫉妒。
裴念望向我,我不语,只是摇了摇头。
他面上失望之色浓厚,连笑容也扯不出来。
他来的时候是寄托了全部的希望的,所以此刻他的心里的失望就有多么地浓烈。
我正准备离开,屋内忽然飘出一点萤火虫一般的光点,这光点我太熟悉,是鬼魂的记忆之光,那光点穿过夜色,直直地飘向了小村里。
“裴念公子,跟我来。”我追着那光点跑上前去,路过裴念身侧的时候连忙说道。
他知道我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一句话也不问,跟在我后面就追了上去。
光点很快就消失在了我的面前,我回神过来,才发现我的脚步正立在一栋小平房之前,院内有个秀气的女人提着桶走了出来,看见我和裴念皆是一愣。
那点光点飘到了我的掌心,我愣了一下。
华容的记忆里,有这个女人。
她将篱笆院的门打开,“你们找谁?”
裴念看了我一眼,忽然对那女人说了一句,“我们找华容。”
她神色奇怪,“华容不是三年前就被裴家的人接走了吗?”
她一出声我们都是一愣。
原来她还不知道华容已经死了。
还是裴念反应比较迅速,恭恭敬敬地敬了一撮,“在此说话诸多不便,可否移步内堂详聊。”
她望了我们几眼,最后点了点头。
屋内烛光摇曳,物品十分简陋,看来也只她一个人生活,她在院子里煲了水,倒了两杯水进来,热气蒸腾,杯口还冒着烟气。
“我叫叁花,村里人都爱喊我阿花,说吧,为什么来我这里找华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三年前就嫁进了一户有钱人家了。”
“你跟华容很熟?”裴念问道。
叁花愣了一下,狠狠吐出话来,“不熟。”她言语间并不太客气,“我这种小村庄的农村女人,大字不认识几个,她攀上了大枝,我怎么敢说跟她熟。”
我想起一处重要的事来,问叁花道:“你怎么知道当初接华容的人就是京城裴家的人?”
“当初华容身怀六甲同我聊天,偶然说过孩子的爹姓裴,这京城姓裴的人家可不多,我可特别记得,当时是傻,想着说照拂一下她一个女人家孤苦伶仃的,还怀着身孕,身边一个人都没,他日裴家的孩子有人来接,苦尽甘来了,也不就能分我一份好处嘛。”她说着说着,对上裴念的目光,有些悻悻,“看我做啥子,我说的可是大实话,无亲无故地我也没理由去帮她,更何况最后她嫁得那么有钱,可是一次都没回来看过我,更别说什么好处了。”
“也有可能是她嫁人之后也并不容易吧。”我瞧瞧抬起眼来扫了一下裴念的神色,他果然青着脸。
这事想来积怨已久,叁花一开口就说个不停,端起桌上的碗咕噜噜喝了两大口水,“嘿,裴家门府那么大,折腾去吧,折腾死了也是她活该。”
裴念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吓了叁花一跳。
我忙拉下他来,裴念恨恨盯着叁花,叁花自知自己说得过了,声音也低了,“我这不是生气嘛,那天华容上了马车,我心想说她熬到头了,马车上有个年轻的男子,可俊可俊的,我不过就上前说了两句话,你猜怎么的,他两个杀千刀的手下一下就把我推到地上去了,疼的我是眼泪直冒,华容呢,坐在那漂亮华贵的马车里,可没看我一眼。”
我听着叁花说,心下也大概明白了几分。
那俊俏的年轻男子,想来应该就是裴顾了。
她挑了一下眉,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你们方才说找华容,她又干啥啦?”
我顿了一下,缓缓吐出了声来,“华容死了。”
叁花手中的碗蓦地落了地,一地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