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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朔州乘云至云州路上,丘玖已将余下的六篇八卦法诀正式传与了丘知鸿。
其中乾坤艮泽四卦,丘知鸿不甚了了、未入其门。
而巽震所表的风雷二相,却令他早就隐隐有所感悟——尤其是那巽风诀,丘知鸿早就听乌满山讲过一次,初闻便有所领悟;而在潜龙榜上,他又得了个身轻如燕的神通,更是与之契合。
等到丘玖正式传道之时,就数这巽风诀他修行起来最是立竿见影。
虽然还未曾有那冯虚御风之能,但呼唤些拂面清风却早就不在话下。
而随着自家师父一番腾云驾雾之后,丘知鸿一路经四风息吹,更是对那巽风之意有了几分详细感知。如今自那高空坠下之时,这巽风诀虽还不能使他扶摇而上,却足以助他缓落而降。
在那鹈鹕还在甩脱大戟的时候就掐着巽风诀的丘知鸿便已然身如枯叶,随风而行了。
等鹈鹕终于吐掉了口中大戟,再低头看时,山水茫茫之间,哪里还有丘知鸿的身形?
……………………
一路如落叶飘摇,当丘知鸿落回了地面之时,周围已是一片过去从未见过的地带。
这里见不到梧桐树、也没有梧水流过,甚至举目望去,连云州那连绵的大山都不得见,极目之处皆是白雾茫茫。
而当丘知鸿回过神来、低头看时,却见自己双足已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泥泞之中——这倒是奇了,明明已有了身轻如燕的神通,为何偏偏在这方沼泽却泥足深陷?
有些古怪!
丘知鸿小心拔出了双脚,左顾右盼想要寻个树枝踩在脚下。
可四下看去,周围只有茫茫草甸,并无半棵树。
无奈之下,丘知鸿只得二度掐住了巽风诀,让东西鼓荡之风带着自己,在这片大泽草甸上往复飘摇。
“亏得自己在潜龙榜内时,还说那些剑修御剑是爬云哩。”一面飘荡,丘知鸿一面自嘲道,“我这掐着巽风诀飘荡的模样,却是连那爬云也不如。”
不过自嘲归自嘲,丘知鸿心中清楚,一番波折之后,自己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急躁。
盖因出发之前,那赶山鞭同他说过,这封山敕水榜的神通,是和丘知鸿封山敕水的成果成正比。
丘知鸿所封山神水君越多,这封山敕水榜便越有大神通;丘知鸿所封山神水君越是敬业,丘知鸿对这封山敕水榜的掌控力度也就越强。
所以于他而言,这封山敕水不仅是修行功德、以行天道之旅,更是祭炼自己本命法宝的过程。
这也是当那孔雀大明王要求梧水水神之位时,丘知鸿当即断然拒绝的原因。
他本想着拖延一二、等青鸾白鸾来寻自己时再伺机脱身,却未想脱身之后,自己随风飘摇,竟来了这么一片大泽之中。
只可惜那八卦法诀之中,兑泽诀丘知鸿最是迷茫,如今就算是身陷大泽,他也依旧满头雾水,只能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自己不至于陷入泥潭之中,却无半点感悟。
难,难,难!
就在丘知鸿心下疑惑之间,不远处忽然有一抹白影闪过。丘知鸿抬头看时,那道白影却转瞬即逝,似乎刚刚所见不过是丘知鸿眼前一花而已。
丘知鸿心下有些疑惑,但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虽然还在继续飘荡,可却早早存了小心。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与他的视野边缘,又是一道白影倏然而过,惊鸿一瞥间,丘知鸿猛然转头,却依旧未能看清那道身形。
好快!
既然如此,丘知鸿索性拱了拱手,先一步自报家门。
“大燕朔州烈英观丘知鸿,身怀封山敕水之责而来,误入宝地洞天,还请此间道友现身一见!”
这一回话音未落,便有个高亢清丽的声音于缥缈之处传来:“何谓封山敕水?”
“天地之间自应有序,山有山神,水有水君。”丘知鸿将双足从泥中拔出,再次掐起巽风诀,“封山敕水,便是敕封山神水君。”
“听你所言,封山敕水自应非同寻常。”那声音的主人依旧不愿现身,“可你这小辈,却是本事稀松平常,怎堪担此重任?”
“封山敕水非是以势压人,乃是寻觅适宜山神水君,以正名号,又何须多大的神通!”
“倒是牙尖嘴利。”那声音主人闻言,终于呵呵一笑,“既然如此,你倒是与我说说,这彦泽隐秘,你又是如何得入其中?”
虽然他并未现出身形,但丘知鸿却听得出来,这位主人对自己并无恶意。
于是,他也不隐瞒,直接将自己被孔雀所掳、鹈鹕所含的经历一一讲来。
“非是有心叨扰。”丘知鸿说完之后,终于再次抱拳总结道,“只是小子从天上飘摇而下,所向何处却是自己也无法控制。”
“原来如此,却是风引至此。我这彦泽在布置之时,便有那引风玄妙,以至将你这随风之人牵引于此。”
说话间,那缥缈云雾之中,一个身影迈着四方步走了出来。
原来是个高大清矍的修士。
他头戴一顶赤红朝天冠,另有红色绒球点缀;身穿一件白色对襟大氅,有黑色镶边,内搭浅色交领中衣;脚下皂色罗袜云鞋,却踏在泥上如履平地;身前身后,除了腰间有个玉佩、手中拿着一柄拂尘之外,周身并无半点配饰。
看面孔,却见来人面容平和,仿佛无喜无悲;一双漆黑眼眸,却似寒潭深水。初看时只教人觉得是个世外高人,唯有那雷公嘴多少破坏了些他那卓尔不凡的气势。
来了丘知鸿面前,这修士看了看丘知鸿,面上露出了些微笑。
“却是我的不是了,若非我在此建了个别院,小友便也不会被风送入其中。”
说完,他便挥了挥拂尘。
拂尘拂过之时,丘知鸿只觉自己身体仿佛除了个枷锁,再看向脚下时,已然不至于陷入泥沼之中了。
“前辈说得哪里话。”丘知鸿再次躬身施礼,“却是我贸然入了这福地洞天,才扰了前辈清净。”
“这彦泽算得什么福地洞天。”白衣修士闻言,只是摇了摇头,“不过是个避世之地而已——这云州山清水秀,小友既然身负封山敕水之责,那我这就引你出去。”
“却是多谢前辈了。”
说话间,这白衣修士向着天空招了招手,那渺渺云雾就收束了起来,露出了片湛然晴空,丘知鸿再向四周看时,却发现自己赫然身处梧水河畔,这云雾缥缈之地,就是河畔的一片滩涂。
果然不是什么洞天福地,而是这白衣修士用云雾“圈”出的一方天地!
见此情况,丘知鸿当即眼前一亮,对这修士的身份也有了些揣测。
“如今我既送你出去,就助你脱了那沉沦之苦。”就在丘知鸿即将迈步离开的时候,白衣修士再次开口道,“那小友也应帮我个忙才是。”
“前辈请说!”
“我自建个别院于此,便是求个不为人所扰。”白衣修士一双眼眸盯着丘知鸿,“你今离了此处,须得答应我,别人问起时,此间种种皆不可提及。”
“自然可以。”丘知鸿点头应下,“只是恕小子好奇,白鹤前辈却为何定要隐居此地,远离那梧桐呢?”
一言既出,那修士面上的笑意终于敛了去,神色几番变幻,最终化为了无奈模样。
“你怎知我身份?”
“那孔雀诓我封她做梧水水神之时,我曾加以试探,问她可否寻那白鹤做水神。”丘知鸿如实答道,“她却说您便是‘闲云野鹤’,纵是凤凰当面,也难以寻觅踪迹。”
“便是如此而已?”
“前辈虽然化作了人形,却依旧身形似鹤形。”丘知鸿继续道,“且一身打扮依旧是丹顶白身,黑尾黑足模样,面容也似鹤形,故而有所猜测。”
“久不见人,倒是有些疏忽了。”白鹤闻言,终于点头承认了身份,“我本以为这彦泽隐秘,无人可知,却不防清风引路。须知那鸟族遇见此风时,多会凭风借力、以争上游,唯有你这人类并无个御风能力,却恰巧随风而入。”
“小子当真是无意打扰。”丘知鸿再度拱手,“出得此厢,也定然不与旁人说起。”
“只是想知道我为何要隐居于此?”白鹤挑起眉梢,“也没有什么别的缘由,只是我懒散惯了,不想如奶奶所愿,操持庶务而已——而且那白鸾不是做得不错么,让我回了梧桐树上,反而是添乱。”
“原来如此。”丘知鸿点了点头,“那小子便就此告辞,望前辈隐逸此间,悠然自得!”
说完之后,他再无半分迟疑,径直离了那彦泽幻境,沿着梧水一路向那梧桐树寻去。
云雾缥缈之间,茫茫彦泽再度消失不见,白鹤的身形也隐匿在了云雾之中。
模模糊糊中,风将一句叹息渐渐吹散:“隐逸一方,又哪来的悠然自得呢?”
……………………
既然应下了白鹤不说出他隐匿之处,又眼见着他没有出山的心思,丘知鸿便熄了请白鹤做这梧水水神的心思。
虽然有几分可惜,但终究是他无意于此。
沿着梧水而行,丘知鸿一面左顾右盼、小心着可能前来袭击自己的水鸟,一面又再细细总结这一日来自己在云州的经历。
金乌、白鸾、白鹤还有自己祭祀了多年的锦鸡,都是那凤凰所育三代羽族。
但看他们的性格,却是截然不同。
金乌应是初离了那梧桐树不久,最是懵懂,像个孩子;白鸾居于梧桐树上,性子也是柔柔糯糯的;白鹤只愿做个闲云野鹤,虽在这梧水之畔,却隐匿身形;而锦鸡却为太祖所动,随他四方征战,成了那六丁六甲之一,最终身陨朔州。
这些羽族初见时只觉有趣,但细细想来,其中却多少有些微妙。
所见羽族鸟属越多,丘知鸿就越是期待见一见那位凤凰。
而想要面见凤凰,还需先寻到青鸾才行。
可青鸾在哪呢?
……………………
青鸾在梧桐树下,正诘问鹈鹕。
在丘知鸿如落叶般飘摇离开之后,等鹈鹕把口中大戟终于吐了出去的时候,他再低头看已经看不到丘知鸿的身形了——丘知鸿当时已然进入了彦泽之中,鹈鹕完全参不透白鹤法阵,故而转了两圈没有找到丘知鸿后,便打算回去见孔雀领罪。
却不防在半途之中就遇见了青鸾。
青鸾见了鹈鹕,当即上前询问。
鹈鹕起初还借口说自己刚刚去寻觅鱼虾果腹了,但由于鸟喙为大戟刺伤,青鸾三言两语间就发现了端倪。
一番逼问之下,鹈鹕终究不是身份高的二代孔雀,抵赖不过,只得承认了事情经过。
不过他也狡猾,专门隐去了自己收受孔雀贿赂部分,只道自己耐不过孔雀一再要求,再加上刁一个凡人见孔雀不违奶奶要求,这才被迫协助。
“那人绝对没死!”直至讲完了嘴巴被刺伤的经历之后,他向着青鸾赌咒发誓,“我亲眼见他如一片枯叶飘落,转瞬之间就没了身形,定有个逃脱的手段!”
“纵然那人未曾伤及性命,你也逃脱不得惩罚!”青鸾闻言哼了一声,“当初奶奶点你做守卫,自是信你,可你却辜负于她,反而被孔雀所惑!”
“莫要乱说,莫要乱说!”鹈鹕这下是真的慌了,“我的确不曾放她出来,自入了梧水起,孔雀大明王便在那囚笼之中,从不得脱!”
“那你还助她掳掠凡人?”
“那毕竟是孔雀大明王!”鹈鹕面露苦涩,嘴上忙不迭叫苦叫屈,“奶奶都不曾封印她元神,我不过是个涉禽水鸟,若不顺着她的心思,又能奈何?”
青鸾闻言,张了张嘴,终是没了话说。
是啊,奶奶都未曾封印孔雀元神,只是将她身躯浸于梧水,让她元神离不得此间而已。
若是那孔雀坚持,这鹈鹕鸬鹚又真能忤逆么?
虽然青鸾时常伴在凤凰身边,但对奶奶心思,她也无从知晓、不知道孔雀将来会不会放出——那更何况这鹈鹕呢?
于那鹈鹕鸬鹚而言,严词拒绝固然简单,但若有朝一日,孔雀得脱囹圄,又该如何自处?
“罢了,罢了!”最终,青鸾只得摇了摇头,“你且去寻那丘知鸿,将他全须全尾带于我面前,我便不再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