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曜与顾家老祖,折返梧桐。
却在半道上。
遇见了玄兵洞主秦无败,却不见斩龙侯姜骁的身影,一时心中警惕,有所提防
“洞主腾出身来,意思是眼下梧桐府的状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这位足有两米,曾以锻造著名的玄兵洞主,一时无言。
他回头望向了梧桐府的方向,沉声道
“大昭的前代宝瓶大将,斩龙侯姜骁,已经陨落了。”
“有妖魔中的巨头出手,在玄清妖君逃离之前,强势镇压而来。”
“哪怕,我等将妖魔剿杀殆尽,也不是她的对手。”
“听闻大昭已有高人前来驰援,其中还有‘国公级’人物,我与顾老祖决议回归宗派、族中,将消息传与大昭!”
“澹台真人成了第四步,殊为不易,还是尽早离去,莫要栽于此地!”
两人默默站在了一处,气息隐约连成了一线,看着若有若无的‘真人异象’
澹台曜面色难看
“梧桐府被妖君攻陷了?”
“除了玄清妖君古华,还能有哪一尊妖君,进驻梧桐?”
玄兵洞主秦无败沉声开口
“是一驾驭冰剑,应该是有着‘狐血’的纯血大妖,战力堪比‘巨头’,不是初入真人第一关。”
“我与斩龙侯才刚出关,正是虚弱之时,不似全盛时期,哪怕全力出手,也不敌她,最终一死一败,不得已之下,只能带着诸位元丹,退出府城。”
他话才落。
那来自各个正宗、望族,从几十年前复苏的涅槃尸、涅槃者们,皆是附庸点头。
叫澹台曜心里掀起滔天骇浪,逐渐想起了一个人。
可
她不应该对普通凡人下手才是!
那么,这些季夏口中的‘涅槃尸’,与现实的真相,一定有一个真,有一个假!
与这些‘涅槃尸’才联合不久,澹台曜连这些人几十年前的身份,都知之不详。
但有不少梧桐境内的宗派、家族,都派遣弟子,前来表明,这些人是他们曾经的老祖,他这才孤注一掷,用了起来。
如果真要自己信的话
他们的话,澹台曜自然不能全信。
于是他调集全身法力,手中握剑,声音冷硬
“多谢真人好意了,但梧桐府是我家乡,宗派立足所在,真相究竟如何,在下自己要去看看。”
说罢,他已掠身而走。
只剩屹立在这一座小山山头,各处驻足的涅槃尸,抬头向他的背影望去。
“为何不对他下手?”
苍老的顾家老祖眼窝深陷
“你们在府城是吸了個够,但老夫可什么都没捞着。”
“要是再不发起‘涅槃劫’,或是吸收生灵气,恐怕这一副身躯,便维持不住了。”
玄兵洞主秦无败神色阴鸷,看向澹台曜远去的方向
“你以为我不想?”
“可这澹台曜刚逢突破,哪里是这么好杀的,而且”
“谁知道梧桐府里的那疯女人,会不会前来追杀!”
“根据记忆表示。”
“就算是‘我’全盛时期,恐怕在她的剑下,也不可能赢。”
“斩龙侯姜骁栽得不冤枉,也不知道那小子,到底是个什么身份,竟能让那样的女子,直接发疯。”
“不过无碍。”
“‘姜骁’是栽了,但他这个身份,代表的可是神京的大势力。”
“包括你,我二人,也是如此,一个小小的‘梧桐府’,错失也就错失了,又能怎样?”
“当务之急,是先接受‘身份’带来的一切!”
“天渊那边,我已通过‘不死涅槃符’,将梧桐府城这么多妖魔、府民死去的生灵气,转化送了过去,足以支撑涅槃眷属,苏醒过来。”
“原本打算通过斩龙侯的身份,带着这位复苏的‘涅槃令使’大人,加入大昭,通过割据宝瓶,不断与妖魔制造‘烽烟战火’,提升实力,壮大自身,也是条不错的路子。”
“但现在斩龙侯已死,‘涅槃令使’大人的肉身没了大昭高官庇佑,贸然走入大众视野,未必是好事,不然恐怕将会重蹈覆辙。”
“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梧桐府。
作为一个看客。
有苏月今天,整个人都已经目瞪口呆了。
她见到了什么?!
宋姨,大雪山上如同冰山一样的女子。
一天到晚,除了闭关还是闭关。
要么就是挂着一副画像,自己在洞中痴痴坐着,一坐就是一天,神情萎靡。
叫大雪山的玄狐族老万般无奈,但碍于身份,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可今天!
竟腻在了一个人的怀里,动都不动弹一下!
看那一双勾魂眸子里的柔情蜜意,简直都要滴出水来了,和大雪山上那些纯血的玄狐女,简直一模一样!
这要是叫那些曾经倾慕过宋姨的天骄,甚至不乏两三位妖君见着了
怕是整个人都得气得胸闷!
可宋梵镜才不管这些。
“宋姨,咱们是不是和这位公子先换个地方会好一点?”
“我俩是半妖唉!”
有苏月耳朵耸了下,有些小心翼翼的。
此时,
解决了整座梧桐府的宋梵镜,抱着身躯有些微僵的季夏,斜瞥着有苏月
“叫什么公子?”
“没听到宋姨之前,唤他作什么吗?”
女子一身雪白鎏金的宫装衣裙,浑圆的胸脯仿佛呼之欲出,紧贴环抱着季夏的手臂,俏脸上一片认真
“小月,你是我收养的,虽不是我的女儿、徒弟,但是宋姨这么多年,唯一养过的一个小辈。”
“所以,你应该唤他作叔叔,宋叔叔,季叔叔,都可以,不要越了辈分。”
叔叔?
有苏月看着面貌和她一样年轻,却比她要显得成熟太多的宋梵镜。
又看了一眼季夏,小脸上一片涨红,全是不满
“啊?”
“凭什么啊,宋姨。”
“你养我这么大,又不是他养的,他凭什么一跃而上,就能比我大?”
“要是按照这个逻辑来讲,”
“是不是当年我长大了,第一声叫的不是‘宋姨’而是‘娘亲’,我今天岂不是要喜得爹了?”
她小嘴嘟囔着,插着腰,两颗狐狸牙齿露了出来,虎视眈眈,满是不善的瞅着季夏。
叫被宋梵镜抱着的季夏,一瞬间变得更僵了。
此时此刻,
方才从宋梵镜处得到的‘一张金页’,为他带来了宋梵镜早年‘王血’未曾觉醒时,所淬炼的一身‘天生剑骨’。
但还不等季夏细细体悟其中玄妙,三下五除二,就将整座梧桐府妖魔斩杀殆尽的宋梵镜
就已经折返,抱着他不松手了。
这个时候,
那个跟随在宋梵镜身边的小狐女不乐意了。
但她争风吃醋的对话,却把季夏呛个不轻。
好家伙。
原来我一个不小心,就差点‘喜当爹’了?
那可太可怕了。
要知道
他现在可还‘清清白白’,要是突然蹦出一个女儿来,岂不是直接‘闪’了他的腰!
想到这里,感受着手臂处的冰凉柔软,以及挂在自己身上,满心满眼都在看他的娇软妖仙。
季夏身躯有些微微发烫。
他又不是圣人!
旁边千娇百媚的美人蹭了又蹭,自己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而感受到季夏身上的异动,宋梵镜睫毛忽闪,附在他的耳畔轻轻吹了一口气
“我帮你平定了整个梧桐府,现在你曾经的那些部下,族人,包括整个府城的府民们,都已经安全了。”
“这么多年不见,伱看我找了你,等了你这么多年,是不是要给我些奖励?”
女子的声音带着哀怨,往下稍稍戳了戳。
叫季夏咽了口口水。
果然这么多年过去,人的性情是会变的。
自己还是曾经的自己。
但继承了雪狐王血,经过了几十年岁月沉淀,如狐仙天女般的宋梵镜,
一举一动,却都勾人心魄,叫他内心,悸动不已。
而这个时候,宋梵镜半边身子,贴在季夏的身上。
刚刚好,便将有苏月的视野遮住,导致她看不到宋梵镜的神情,不知道二人正在**。
还一门心思的正以为,她的好宋姨还在生自己的气。
一时,心中天人交战。
“宋姨不会不要我了吧”
“那张画像里的人既然是这个家伙,那就代表着他被宋姨挂在心里,已经挂念几十年了。”
“而我满打满算,才被收养了十几年,好像完全不是一个层级的唉”
有苏月内心揣揣不安。
宋梵镜稍稍侧了下身,抬起慵懒的雪眸,看向了心有戚戚的有苏月,对她心中想着什么,洞若观火。
于是,
先是对着季夏轻声
“且等我为你,寻个后辈靠山。”
“小月的天赋不弱,未来我若因罪自戕而死,为你铺路的话,这孩子可能会继承西北祖庭‘大雪山’。”
“今日我叫她认下你,明日我就能叫她看在我的面上,听你一辈子。”
宋梵镜的眼神似乎能够看透世事。
先是对季夏布满柔情。
随后眼神冷静,转而望向有苏月时,更是‘唰’的一下,严厉起来
“小月,你要是这么想,倒也没错。”
“是想要多个父亲,还是多个叔叔,你自己选吧。”
听到这话。
一刹那,有苏月无比羞赧,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但
正像是宋梵镜说的那样。
嗫喏良久后。
终于,有苏月还是微低着头,声若蚊蝇的喊出了声
“季叔。”
虽说有些不情不愿。
但也叫季夏心中掀起了微微波澜
“因罪自戕?”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用你的命,去为我再续大昭官途一说。”
“你在我这里,从来都没有罪。”
宋梵镜低低一笑
“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呢。”
“你不懂的,就像是我现在不懂,我该叫你宋柴薪还是季夏?”
“我恨宝瓶州,所以义无反顾就杀了过来。”
“现在大昭无暇他顾,但要是缓过神来,作为‘宝瓶战局’罪魁祸首之一,我比泾河龙王、万妖盟主,罪业都大。”
“对于我以前来讲,活着死着都无所谓,但见到你后,我怎能不为你铺路呢。”
“要是最后,事不可为,真到了那种局势,你将我头颅献上大昭,说不定修为到了,从三品武侯之位,都是只手摘得呢。”
“通天大道不去走,难不成要和我这样既非大昭,也非妖魔,朝不保夕的人走吗?”
姿容明秀的宋梵镜躺在季夏的胸前,说起这些,面上神色淡淡,看不出喜与悲。
却叫季夏眉头大皱,直接按住了她的唇,咬了一口
“当年是我缠上你的,这一身罪孽,大半都是我叫你背的,你的意思是,我不叫宋柴薪,就能将这一切都丢了,然后把你也丢了,自己走自己的通天大道?”
“天下没这般道理。”
“你是我的,”
“所以你的罪孽,我来背!”
“我这个人,只是个普通人,但有些事情我拎得很清楚。”
“曾经我看过一个故事,现在讲与你听。”
“问你若你为官,杀一个人,便能救十人,你救不救?”
看向季夏冷静的眸子,在他怀里贪恋着、蜷缩着的宋梵镜微抬螓首,怔了下
“那当然不救了,一人既无罪,为何要杀他救那十人?”
季夏继续追问
“若是千人万人,甚至百万人呢?”
宋梵镜有些犹豫“这”
但季夏,却毫不犹豫
“就算杀一人,能救百万人,我也不救。”
宋梵镜愣了下“可要是那些人是梧桐府民,是你曾经治下辖区呢,你也不救吗?”
季夏面上冷静“在其位,谋其政,我会在这个位子上,站到最后一刻。”
“但,我也不会杀那一个人。”
“为何?”
宋梵镜不解了。
如果是她
或许,到了那种情况,都不会犹豫一下。
但这时候————
“如果,那个人是你呢?”
季夏笑了下,摸了下宋梵镜的雪发,突然柔声道。
当即,
叫宋梵镜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双眸忽然瞪大,心脏‘噗通’的跳着,酥麻无比。
看着眼前的玄衣青年低下了头,眼帘低垂,一脸认真与温和,眼睛像是亮着光,深吸一口气后,只觉得鼻息都仿佛在抖着。
缓了良久良久。
才将脑袋靠在他的胸前,闷声道
“你以为你是谁啊,还杀一人救百万人”
“你是‘大缉魔主’?”
“哼,真是说出去不怕笑掉别人大牙。”
“别到时候大昭高手打来,你和我一起死就行了。”
“好不容易活过来的不是。”
“可别再死了。”
将脑袋拱在季夏胸前,使劲吸了吸,宋梵镜不说话了。
而季夏清晰得察觉到。
自己胸前的衣襟,开始逐渐变得湿润。
另一端。
说完自己回答,复又无人问津的有苏月,一脸悲愤的看着两人。
所以说,
我又是你们这一段‘恋情’里的调剂吗?
都不避着人了!
真的是!
气得直跺脚的有苏月,气鼓鼓的看着旁若无人的两人。
直到远处梧桐府尊郑子桢,与谢桥带着几个人手,匆匆前来拜见,才叫两人稍稍整理了下,向着此处望来。
只见郑子桢发丝散乱,忙前忙后,根本停不下脚。
才堪堪处理了一小段‘宋梵镜’荡涤妖魔的余波。
便马不停蹄,举着一枚铭刻‘黑山’的古朴官令赶来,对着季夏,便有些沉重的开口道
“季先生,有关于黑山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我都略略了解了。”
“就在方才,”
“镇守陈昭,因为没有联络你的方式,借‘镇守令’中的玉符传讯之功,尝试性的向我发来了一段讯息。”
“黑山天渊的‘涅槃红雾’消弭了,连带着那一座‘青铜殿堂’,也消失不见,唯独只剩下了一口玄黑古棺。”
“而”
“与之前祸乱府城,死而复生的那些元丹,真人一样。”
“这口‘玄黑古棺’之中,也有一人,从中爬出,正是当年的————”
“梧桐府尊————宋柴薪!”
“当时,他与缉魔司主叶景,一同前去探查,刚巧遇到了从云鸾山下来的剑仙真人——阮剑主!”
“她见到了那人,似乎要将那具复苏的尸首带走!”
“事关重大,我与谢桥略略了解了一些讯息,想着,应该叫你,知晓、定夺一二!”
“所以,特此前来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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