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驹过隙,大日西斜。
转眼之间,数日已逝。
门可罗雀的谢府,随着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一跃而起,成为了整座梧桐府炙手可热的门庭。
而在府缉魔司外。
贩夫走卒,商贾武夫,无论什么身份,只要是住在缉魔司门口附近的街道上。
但凡是离的近些的。
在几日之前,都能听到,其中传出的阵阵闷哼与嘶声。
有人说,威震兵马司几十年的司主林绍,被降魔棍打断了两条腿,还是自家亲信,得到了上官首肯许可后,亲自将他抬回了家。
也有人说,是他自己不堪受辱,捂着屁股,遮掩面容,上了侧门马车,一路疾驰回家,然后闭门谢客,不见任何人。
但随着几日的光阴流逝。
无论是哪一种猜测、流言,或许真真假假、又或许真假参半。
可总归有一点,流转在梧桐府民之间,一定是真的。
那就是
几年之前,
那个名震梧桐府的少年,并未传奇落幕,而是以半妖之身,立下赫赫功勋,重新折返了云鸾,任职‘梧桐府尊’!
甚至,还成就了上品元丹!
那可是上品元丹啊!
多少武夫参造化,成千上万个第二步迈过这一道门槛,能成丹的都是十不存一,更何况是将这一步,做到了极致?
对于人间来讲。
能在‘凡俗三步’奠定如此基础。
就算是在洞天时代,也不遑多让了!
云鸾山。
当来自梧桐府的信函,送到山上的时候。
整座山都沉默了。
随着宋渊几年前宣布闭关参悟‘第四步’,从而逐步将大小事务,全都交予了名义上作为山主的阮秀秀,以及锁妖林长老崔蝉打理。
便逐步淡出了弟子门徒的视角。
时间,会淡忘一切。
数年之前的那一场大劫,因为没了什么后续,所以渐渐不再有人提起,只是时不时的,还会有弟子感慨昔日的辉煌。
本以为,事情就会这么翻篇过去。
连阮秀秀都是这么认为的。
崔蝉、宋渊等人,更是不觉得,带着宋梵镜远走他乡,生死未卜的宋柴薪,能做成什么事情。
但当在‘梧桐府’为云鸾山提供钱粮,以及年轻苗子的支脉武馆,派人送来了信函。
‘云鸾院’里。
握着信封的小手,微微颤抖。
阮秀秀心中有苦难言。
当年,她眼睁睁的在梧桐谢府门前,坐视宋柴薪带着宋梵镜,大步流星的离去,明明碰到面了,也赶上了,但就是连说上一句话的时机都没有。
甚至,
因为云鸾天崩,她明知道宋柴薪北上抗妖,却再也没有了几年之前,想下山游历跟随,便下山游历的无拘无束。
“宋梵镜洗刷冤屈,宋柴薪任职府尊,一来就突破上品元丹,压得原本兵马司主林绍,抬不起头。”
“我依稀记得五六年前,梧桐府卷宗上面记载的府试座师,还是白秋意、项逐鹿、林绍。”
“三人分别是府尊、府缉魔使、兵马司主,权柄通天,那时候的宋柴薪,不过是他记名的座下学生,看都不能叫其高看一眼,没想到”
崔蝉在阮秀秀一旁,得知了消息,隐隐间不知为何,有了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但同时,又有些担忧
“可宋师姐和宋柴薪回来,那我云鸾山”
“又该如何自处?”
不自觉地,崔蝉望了‘云鸾坪’上的地宫一眼,眼神里流露出了漠然
“当年之事,原本就是宋渊剑主的一面之词,如今‘形势逆转’,宋柴薪要是为宋师姐出头,以府尊之势压来”
“我云鸾山几年经营,才好不容易,好上了那么一些的情况”
“势必,又要江河日下。”
阮秀秀霍然起身“我下山一趟。”
崔蝉有些无奈“阮秀秀,你下山又有什么用呢,几年了,你都是当老师的人了,难道还没看清楚么。”
“这就是他们三个人之间的恩怨,对于宋梵镜和宋柴薪来讲,他们,是必然要死磕到底的。”
“而剑主一门心思求他那个第四步,呵,第四步要真这么好求,那么宝瓶州早就遍地都是道统了,真人高手,何至于数来数去,也还是那么几個?”
“之前留下的创伤,几年能够愈合,就算不错了,他又不是上品元丹,难道‘第四步’还能被他说成便成了?”
“哪里有那么”
‘容易’二字还没讲完。
整座云鸾山上,却忽然有一面虚幻‘门户’打开。
隐隐约约,更是有武道天相,从这虚化门户中,凝聚成形,叫漫天真气,尽聚于云鸾坪中,声势浩大,蔓延全山。
叫话未说完的崔蝉,神情凝固,连带着一侧的阮秀秀,也愣了。
“宋渊剑主,成第四步了?!”
武夫‘凡俗三步’,除却第三步成就上品元丹,可以牵引小范围天地之外,其他境界突破,都是自己的血肉筋骨,根本影响不了现实。
但自登临真人开始,每进阶一次,那都是在‘与天争命’,不可同日而语!
而一尊第四步的份量,即使没有绝天地通时期一人独法,那般厉害的通天彻地。
但,也依旧当得起‘重若千钧’,四个大字!
堪比江湖宿老,武林泰斗的地位!
整个宝瓶州满打满算,也就只能凑数双掌有数!
一刹那,满山弟子沸腾了。
在‘武道显圣’的时代。
如果你的武力,强横到了某种程度
那么哪怕人品有缺,依旧可以汇聚一股相当庞大的势力。
因为一尊活生生的真人!
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大江南北,任其纵横!
不管是大昭。
还是西北荒原,妖魔祖庭。
亦或者明煌州‘神京’以南,那更加辽阔的江南,中土
都不例外!
此时此刻。
云鸾坪上。
宋渊背手,自地宫中走出,内观自身‘眉心祖窍’。
随着天象落幕。
一扇天门,于他祖窍之内凝实大开,不再是雾里看花,若隐若现的模样。
其中
正凝聚着一尊,与他本人一般无二的‘小人法相’!
看到这本我之相。
宋渊便不由眉头舒展,开怀大笑,只觉得夙愿以偿,几年以来的阴郁,一朝尽散!
一路走来,千难万险,为了挺到今天,他不惜弑妻叛女、负荆请罪、颜面尽失、沦为笑柄
对于一位第三步巅峰的武夫来讲,随便挑出一件,都称得上是,忍常人所不能忍!
为的,不就是今日么!
“第四步啊第四步”宋渊心潮澎湃,拳掌一捏,仿佛便能驾驭一方小天地的力量,为我所用。
一时间,便叫他不由想起了,曾经被大雪山主一巴掌,给扇的爬都爬不起来的悲惨记忆。
第四步真人,开了‘天门’,可以借法天地,用以御敌。
第三步元丹,还只是凡俗程度,相当于以**凡胎,抵抗天威。
两者
不可同日而语!
“从今往后,本真人便看这天底下,还有谁能压我!”
“嗯?”
神念蔓延,覆盖小半边云鸾山,待到察觉诸弟子窃窃私语之中,所提及的‘宋梵镜’、‘宋柴薪’两道名字后。
宋渊眉头一皱,不由大为惊诧,甚至连才突破的惊喜,都稍稍驱散了几分
“什么?宋梵镜恢复清白,宋柴薪任职府尊?”
刹那,一阵后怕袭来,叫宋渊心底一寒,不自觉地一捏手掌,便叫山石崩裂,舒缓心情。
他闭关的这几年里,竟然发生了此等大事!
要是他没破境真人,只是区区元丹,再过几天,等这两人缓过劲,岂不是要造他的反?!
还好,他先一步成就了真人,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一口咬定的事情,别人也别想更改。
既已成真人,
便是口含天宪,金口玉言!
就算是立下再多功勋,只要是元丹一天。
也不能将曾经做过的事情,尽数抹去!
宋渊冷笑。
忽然间,胸前一块‘白’字玉符微微发烫,叫他眉头一凝,心中一跳,眼神微沉
“真是狗皮膏药,闻着味儿就来了。”
他之所以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白氏蜕龙六变法’功不可没。
这门法乃是由前朝‘董太师’所创,他传下的衣钵后人,随着元气大伤,以‘白’为姓,便是所谓的神血教六大支脉之一‘玄龙白氏’。
几年里。
通过修行这一门法。
不可避免的
宋渊,勾结上了玄龙白氏。
“叫本真人统御坐镇宝瓶州的‘神血教’?真以为我宋渊是你玄龙白氏的傀儡了不成!不过”
捏着这枚玉符,宋渊面上隐有怒色,然而他深知这几年里,自己到底做过些什么。
要是这个时间点,被大昭知道,上了‘缉魔榜’,惹来人剿灭,终归得不偿失。
所以,
宣泄了一通火后,宋渊终究
还是没有,直接将玉符捏碎,而是仔细查探了一番
“叫‘神血教’倾巢而动,霍乱‘梧桐府’,使宋柴薪政绩大跌,尊位不保?”
看到玉符传来的授意,宋渊眼神疑惑,不晓得这玄龙白氏,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但!
这小子站在宋梵镜那一边,屡次三番,坏他大事!
如今上台,更是和宋梵镜一样,天资耀眼到了极致。
这俩人双双元丹上品,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如今趁着自己修成真人,神血教似乎也有意针对的时机。
就此出手,彻底将两人打压下去,也不失为一种良机!
想他宋渊,一生最擅卧薪尝胆,忍辱负重。
如今,不过是再多一个虚与委蛇而已,待他于真人境再进一步,堪比那些个王侯巨头
到时候,什么神血教?
就算撕破了脸,将他身上的隐秘,公之于众,亦不在乎!
宝瓶州,缉魔大将府!
来自神京的斩龙侯,这些日子,已经将位子坐稳,叫‘宝瓶大将’的这个称号,稳稳的落在了自己的肩头上。
以往,在大能巨头云集的神京里,从三品武侯说好听点,名头大的吓人。
但在前三品中,那些个真正大人物,以及自洞天复苏开始,便修行的老古董们眼里
他斩龙侯‘姜骁’,还不够格,更不够看!
此番运作良久,谋求变机,再加上朝中吃紧,叫自己如‘脱缰野马’,到了这宝瓶州里,做了一任‘封疆大吏’!
岂不比在神京之时,要快活的多?
此时,‘宝瓶大将’斩龙侯姜骁,正捏着一封书信,反复打量
“上品元丹,宋柴薪”
咚咚咚。
他反复敲打着案桌。
在他身侧两旁,一左一右,分别侍立着两人,左边蓝色长衫,面白无须,右边眉宇间英气勃勃,雄姿英发。
两人分别是宝瓶大将府的长史,穆长信,以及斩龙侯的大嫡子,斩龙世子姜羡。
看到斩龙侯沉默不语。
长史穆长信开口了
“将军这是在考虑如何将这梧桐府尊,拉入到自己的麾下么?”
“上品元丹,如此资质,就算是在神京都寥寥无几。”
“放眼整个宝瓶州当代,更是唯有顾家的顾逢春一人,眼下又多出一个,不日之后,宋柴薪,就应是整个宝瓶州聚焦的焦点。”
“宝瓶七府,州主蓝景仪与您一同到来,影响力相差无几,这个时候,将军应考虑扩大影响,在宝瓶站稳脚跟,才能保证日后根深蒂固。”
“这等英才,确实可以拉拢拉拢。”
穆长信是一路从神京跟随过来的侯府亲信,所以面对威严持重的斩龙侯,也是有什么讲什么。
但这个时候,斩龙侯姜骁却道
“长信,你听说近来,大缉魔主曾经镇压的那一方‘洞天遗址’,已有异动了么?”
穆长信闻言笑道
“侯爷怎得突然提起此事了?”
“那可是洞天,还是当年大缉魔主亲自封存的,只有与他老人家密切相关,才能进入。”
“世人都说,只有‘洞天时代’再一次降临,才能有第五步的求仙者横空出世,那遗址可叫不少人,眼馋的紧!”
“只可惜,大都是望梅止渴,只能看,却没有任何法子进得去。”
斩龙侯听到这里,点了点头
“这样么”
“本侯最近听说过一个流言。”
“再结合今日宋柴薪成就上品元丹,或许,流言就不是流言了。”
在斩龙侯身畔的嫡子姜羡听闻,疑惑道
“父亲什么时候,竟会关注外面这些流言蜚语了?”
姜骁大马金刀的坐着,眼眶深邃,听闻此言,‘呵’了一下
“本来是不关注的。”
“但刚巧”
“本侯几年之前,曾处理过一桩事,便与这宋柴薪有关。”
“你说”
“要是这宋柴薪,身上怀揣着‘缉魔道气’,掌握着与大缉魔主最大的渊源,该如何对待他呢。”
“半妖,功勋,大缉魔主”
无声的呢喃,叫姜羡与穆长信听闻之后,对视一眼,都被这话里面的信息
震撼住了。
而斩龙侯都知晓的‘流言’。
整个宝瓶,乃至大昭。
自然,不止只有他一人,才晓得!
梧桐,谢家。
宋柴薪并未选择居住府衙。
而是带着宋梵镜,住在了外祖谢樵玄的家族,换句话来说,就是给整个谢家撑腰。
这一举措。
当即叫不少谢氏子弟,堪称扬眉吐气。
走到哪里,最边上都离不开‘宋柴薪’这三个大字!
甚至
随着宋柴薪破境元丹。
这一日,看着曾经自己,在大雪族祭之时,留下拳印的‘石碑’,想起自己已修成‘日月交错’的流星追月拳经。
宋柴薪毫不犹豫,提起拳头,便将自己最巅峰的拳道感悟
尽烙于上!
这一拳。
百年,难消!
待到彻底留痕,宋柴薪长出一口气,露出笑容
“有我武意加持,从此往后,这一门拳术,足以算得上谢家一门高深传承了。”
“剩下的”
“就是探索,元丹之境的奥秘了!”
“却是不知,”
“我宋柴薪,究竟能够在这一条修行之路上,走得多远?”
二十出头的青年眼里,透露着锐意进取。
但,
他却不知,
因为这一次‘上品元丹’的消息传响
在外界,到底惹出了多少风浪!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有些时候
与某些身上有着天大隐秘的存在牵扯上。
或许
就将是天倾之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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