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如晦,电闪雷鸣,暴雨倾盆直泻!
季夏一脚踏上石阶,提着两口门前伫立着的铜金狮子,直接砸穿了魏府的大门。
这个时候。
一尊周身无漏的陌生金刚人物,从府邸深处走出。
魏府的大先天只有一个,所以此人身份,不言而喻。
只有可能是
魏府的大家主,这外城仅有寥寥两三位的大先天之一,魏宗昌!
魏宗昌一张脸上尽是冷峻刻薄。
他望向擅闯而来,顶着狂风骤雨,一身衣衫却是丝毫未湿,周身气流鼓动的季夏。
面上先是惊疑。
随着看见了季夏手里拖曳着,划出了一道长长血线的‘血手鬼刀’张摧山,眼神里瞬间充斥出了浓浓的忌惮。
有些事情,是不能摆在明面上讲的。
黑山城的缉魔司,巡守几十位,但拥有‘铜章’名号的,也就那么十几个人。
除了像是‘谢梧桐’这样极为年轻,背后有着府缉魔司关系,立下功勋,升任至此的。
绝大部分,都是大先天级,位列九品,外城司首的面子,都不必给!
更别说位列八品的城‘缉魔司主’了。
虽说官位没有‘黑山镇守’大。
但历代以来,还没听说过缉拿妖魔,拳镇武夫的城、府、州缉魔司主、缉魔使者、缉魔大将,有武道修为差的!
他私底下招募‘缉魔司’通缉的罪犯。
这种事情,要是捅到了内城缉魔司的案宗里,那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看着季夏脚踏铜狮,一只手将王摧山直接扔来,魏宗昌眸泛冷光,根本猜不出这来人身份,只是出言试探了一句。
但
叫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的是
这来人,竟然自称‘季夏’!
恍惚间,如同一道惊雷般,劈开了他的思绪。
在今日之前,
如果有人和他说这个名字,那么在外城地位举足轻重,堪称日理万机的魏大家主,绝对是摇了摇头,不知道的。
就算是今天,从他儿子魏章嘴巴里!
听说了近些时日,黑山外城,青石巷子里出来了一個泥腿子,有着‘灵级资质’,魏宗昌也仅仅只是,记住了名字。
因为归根结底。
一个才练武一个多月,又没资源,又没靠山的小子
就算资质超群,又能如何?说到底,还不是分分钟动动手指,就能直接拿捏了去。
可叫魏宗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眼前这个周身气流滚滚,不过第一步筑基的年轻武夫
竟然肩抗暴雨,哪怕一窍未开,不成周天,就在气势之上,与自己分庭抗礼!
他哪里来的本事?
看着被一巴掌扔在了自己脚边上的王摧山。
魏宗昌心里,突然涌现起了无边的寒意。
原本自己觉得,只是派遣人手,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要是能借着这事,顺带着敲打敲打自己儿子,叫他不要再去做一些愚蠢之事了,反而是一件好事,毕竟‘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但当真正看见了季夏后!
魏宗昌才知道,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脑筋一刹那飞速运转,瞥了一眼正在呻吟的王摧山,魏宗昌果决无比,手腕一翻,凝指作剑,顷刻间,化气封喉!
还好。
不幸中的万幸。
王摧山这等跨府逃犯,在缉魔司挂了名字,不敢大肆张扬,平素里,也没人猜测得到他的身份。
只要他自己不说。
这季夏哪里能知晓?
所以
魏宗昌悍然出手,直接取了他的性命!
毕竟本就是与虎谋皮,他好吃好喝供了这三兄弟在外城,充当门客与清洗打手,现在,也是该给他偿命的时候了。
风风雨雨几十年,屹立黑山不倒的魏宗昌,在一息之间想到对策,随即果决无比。
在做完这一切后,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季夏
“小友,今日之事,皆是因镇守府‘陈清屏’而起。”
“她与其父,也就是镇守府下一任的继承人‘陈恭’,对你心怀不轨,意图除之而后快,我魏府不过是被裹挟着,不得已之下,上了贼船而已。”
“我这儿子,生来脑子就缺了根弦,如若是他的所作所为,叫你心生不快的话”
一身紫衣,金刚身无漏的魏大家主。
在说完了这一切后
突然眉宇凝重的,向着眼前的季夏,低下了头,微微颔首
“那么,我这个做父亲,做魏家家主的,向你致歉。”
“为恶之人,死不足惜,你提着我魏府招揽的人手兴师问罪,可谓天经地义!”
“但,我魏宗昌是做生意的,始终笃信,没有永远的敌人,尤其是你这种,未来前途不可限量的年轻武夫。”
“冤有头,债有主,你今日不过筑基,就算拼死与我搏杀,也是胜不得的。”
“但我魏宗昌,不愿出手。”
“不仅如此”
“今日之事,我可秘而不宣,瞒着陈家父女,助你出城,待到他日你神功大成,杀回黑山,再与陈家清算恩怨,如何?”
“若是伱还心有不忿。”
“正好前不久,我购置了一枚先天级数的‘开窍’大丹,原本准备留给我儿,用以突破金刚身,现在正正好,交予你手,便算作赔礼道歉了,如何?”
这番话要是传了出去,落在了外人的耳目之间,怕是能叫那些听闻过‘魏宗昌’这个名字的人,惊掉下巴。
因为魏府的家主,名声是出了名的吝啬!
哪怕是给一些做工的佣人,都不愿意多给一分的银钱!
这样一个精明到了骨子里的老狐狸
竟会给一个小自己,起码得有三四十岁的年轻人,低三下四?!
但他们不知道是,
站在魏宗昌的角度,面子不面子的,真不算是个事。
他年轻的时候,是乞丐里爬出来的出身,对金钱、宝贝吝啬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程度,可能爬到这个位置,真要豪爽起来,什么他都能送,都敢送。
要不是被当儿子的给蒙在鼓里坑了。
以魏宗昌的性格,要是见到了季夏哪怕一面。
都不会选择,跟这样眼睛里藏着‘火焰’的年轻武夫,结下梁子。
毕竟,你杀了他,能得到什么呢?
你什么都得不到。
可万一没杀成
那就是祖宗三代,尽毁于一旦!
他魏宗昌已经老了,只想颐养天年,没了勇猛精进的念头,哪怕是得罪了镇守府,明面上也有条活路。
可要是放了一个毫无忌惮,未来必成大先天,且超越于他的武夫
怕是日日夜夜,寝食难安!
看到魏宗昌如此能低头,雨夜里,季夏也不由诧异,只觉得此人,当真能屈能伸。
但是事关季寒失踪,再加上他儿子此前蓄意暗害季寒,以及这一次的雨夜谋杀。
叫季夏已经对这魏府的大公子魏章,杀意滚滚,难以遮掩。
就算魏宗昌低头至此,
他还是脚下轻轻用力。
只听见‘咔嚓’一声!
铜金狮子炸开,四分五裂!
“我要的‘公道’不只是这样。”
“魏族主,你客气,但你生的儿子,未必客气。”
“而且”
“季寒今日夜里,并未回到家中,你儿子之前劣迹斑斑,意图暗害于他,给镇守府当作狗腿子,你说”
“我岂能信你魏府无辜?”
“我今日冒雨前来,就是为了两件事!”
“第一件,将季寒完好无损的带走。”
“第二件,取魏章狗头!”
“若是魏家主觉得,这两件事情都能满足季夏,那么”
“什么好处,我都不必要,从此往后,与魏家既往不咎,也不是不行,如何?”
要我儿子的命?
你?
魏宗昌匪夷所思
“小子”
“你是真觉得我屡屡让步,耐何不得你么?”
他就这么一个独苗!
自己隐忍至此,你还不满意,真以为自己是大先天了不成,还想和我掰手腕?
不由得,魏宗昌怒极反笑
“况且再者说来,黑山那么大,你弟弟死不死的,在哪里,跟我魏府又有何干!”
“你是真把我魏宗昌这几十年来,纵横外城的名声,当作泥捏的不成,可以任你肆意践踏?”
“你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他扪心自问。
算是给足了这季夏面子,可以说是把自己这一张老脸,都不要了。
可魏宗昌万万没料到。
这小子简直骄横跋扈到了极致,一点脸都不给他留!
他说的话,是没错。
可说一千道一万,这终归是一个拳头决定一切的世道,你第一步筑基,见我第二步金刚,你就是要跪下,见我只管磕头!
毫无仰仗,登门而来?
简直是倒反天罡!
嗖!
乘气破开雨幕,魏宗昌紫衣闪转腾挪,五指微屈,隔着数丈便凌空一抓!
季夏踮着脚,早有准备,一跃而起,原地所处的那一堆花花草草,前脚经受风吹雨打,后一瞬间,便被尽数,拦腰切断!
见到气走浑身的魏宗昌,滚滚杀意不加掩饰,季夏呼出一口长气“我当然有那个本事。”
咯吱咯吱!
筋骨齐鸣间,有烽火连天之相,陡然爆发!
连带着魏宗昌大手一抓,便想要以最‘朴实无华’的气爆手段,将季夏生生捏爆的举动,都不由一顿。
而后,像是认出了什么一样。
魏宗昌眸子先是一缩,看到季夏背后的‘拳意’与‘景象’,似在思索。
片刻不到。
忽然大惊失色
“这是?!”
季夏看着飞身到来,穿梭雨幕之间的魏宗昌,毫不犹豫,只是迎拳而上
“正宗拳道,意凝真我。”
“怎么”
“没见过?”
轰轰轰轰轰!
淡然一笑作后。
季夏背后有狼烟滚滚,与他浑身气血攀升,连作一片。
而后如同沙场‘兵戈’碰撞的金铁交加声,从无到有,在魏府升起!
他拳似炸雷,掀起风沙,携带着一颗‘碧血丹心’,一往无前,轰然炸开,冲得近在咫尺的魏宗昌,‘呼呼’耳膜作响
“这小子”
正宗拳道?
开什么玩笑!!
正宗法,法择人!
且不说能不能有修行的资格
就算有,能在这个年纪参悟,且修到了圆满之上的‘意境’
就算是名震一州的宝瓶才俊,一只手担起江湖,另一只手抓起官府。
这双方加在一起,可能找得出来一个否!?
黑山城这犄角旮旯里,
竟能蹦出来这样的人物?!
“好儿子你到底惹到的是什么人啊!!”
“你是想要我魏府基业,毁于一旦吗?!”
魏宗昌眼眶瞪大,拳掌驾驭大先天气,以金刚无漏之身,与这正宗拳意加身,且练到了极为高深程度的黑衣青年,雨幕搏杀!
但这时候他已深知,
自己,杀不了季夏!
就算能以如同‘鸿沟’般的境界差距,占得一点上风,又能怎样?
若是一心想走,燃烧气血,和他这气血下滑的五六十岁老武夫厮杀,这季夏,资本比他要浑厚!
所以自己,拦不住他。
不成元丹,锁不住周身气血、真气。
除非有境界差距、技艺差距在,不然同境之间,谁年轻十岁。
谁就是厉害!
更别说
这季夏,
简直强大的不可思议!
越境啊,横跨第一步与第二步之间的天堑,除却那些谈之发笑的画本子里,记载过这些子虚乌有的传奇,现实里,哪听闻过?
却不想,他魏宗昌何其有幸。
竟有概率
成为整个大昭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例!
只不过
却是那个被挑战的背景板!
一刹那,魏宗昌道心破碎,气势兵败如山倒。
拳拳碰撞间,哪怕他其实论‘气与力’更胜一筹。
但在精神意志,以及武道技艺上,却是一溃千里,一时间心神失守下,竟被季夏节节攻入防线!
如同炮鸣般的铁拳,生生砸在他的无漏之躯上。
一击又一击,刚猛无比,好似龙象践踏,叫他无漏体魄,都扛不住!
“当真不可商议?哪怕我魏府百年家业,割一割肉?”魏宗昌以名门拳术,拳意加身,咬紧牙关,不由发声。
“本来可以,但现在不能了。”季夏瞳孔闪烁着,有着一丝丝的兴奋。
他是宋柴薪。
但这一次
却是真正以自己屹立在现实的身份,硬抗大先天而不败!
这已经叫他决定,
用魏宗昌来做他的磨刀石,铸他此世武道念头通天阶!
古来只闻‘同境无敌’。
可有人能,跨越第一步与第二步的差距
战而胜之?
闻所未闻!
纵使宋柴薪已经足够妖孽,更是少年魁首,好不风流。
可筑基之时,见了才刚破境的大先天幼蛟‘古鸿剑’,也只能靠着千里迢迢赶来的梧桐缉魔使‘项逐鹿’,才解了危局。
毕竟,境界越高,代表经过时间岁月的沉淀,也就越长,越古老越强大,因为他们的积累,已经大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程度。
可随着两世加身,
季夏,已经能够无视这种‘积累’!
一拳打出!
任他魏宗昌大先天,也得跪下,直打得这位魏大家主虎口发颤,凌空金刚怒目,随即仰天咆哮“魏章,死去镇守府!”
“叫陈恭父女瞪大眼,好好看清楚”
“这季夏不杀,”
“他镇守府,安能有宁日?!”
魏府的下人,早已经肝胆俱裂,四散而逃。
濒临凌晨时分,天上昏沉一片,瓢泼大雨泼洒着。
两人的大战,打得魏府一片破败。
但季夏,却抽不开身,被魏宗昌拦住,寸步难挪,腾不开手,只能眼看着魏章遁逃而走。
混迹在人群里的魏章,未曾见过季夏。
但跟在他身畔的老管家‘魏安’,听到自己当日大动肝火评价的‘季差役’
竟然能按着他家老爷打!!
早就吓得两股战战,将从外城衙司将他儿子捞出的想法,瞬息抛飞到了九霄云外。
魏章带着魏府的好手,淋得浑身湿透,睁不开眼,连滚带爬的就想往‘内城’跑。
准备按照他父亲的吩咐,去找害的他家破人亡的‘镇守府’陈家父女,求得‘逍遥大高手’,以雷霆手段,直接镇杀此獠!!
可
才刚踏出府门!
便在被轰碎成渣,再无庄严富贵的府邸门前
见到了一灰衣人,与他之前苦苦追杀的季寒!
一刹那,魏章从头凉到了脚后跟,生生止住脚步。
看着怎么想都没想到,会再一次见到的季寒。
才刚惊声大喝一声“你!”
下一秒,便被季寒狞笑一声,眼神凶戾,如同恶狼瞅见了猎物般,直接摘掉了脑袋!
沐浴仇人血,大仇得报,季寒畅快无比,随即望向里面,担忧不已“澹台先生,我家兄长他”
这时候,季寒转头,才刚想请澹台曜出手相助。
但就是这么一回头,却是浑身一冷,被突然溢出的一缕气息,直接压得喘不过气!
顿时间,季寒捂着胸口,半跪于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冷汗淋漓!
他艰难得抬头。
却见到,
此时眼前的灰衣人影,那一张胡子拉碴的脸上,一双沧桑的眸子突然前所未有的认真。
正死死盯着他家兄长的身影,嘴巴里,在嘀咕着一些他听不懂的东西
“‘流星追月拳经’的根基影子”
“烽火狼烟,正宗拳道,这不是当年琴剑阁?”
“季夏?宋柴薪?”
澹台曜缓缓挪动脚步。
将曾经记忆里同样俊朗非凡,只不过稍显‘阴冷孤傲’的身影,与眼前这个肆意疏狂的年轻武夫,缓缓重叠
而后,‘天人领域’,招手一开,轻描淡写的将魏宗昌拍死。
随即,直视那个看到了他,眼中流露出讶然,似乎是完全没有想到的身影,眉头紧锁
“你,”
“到底是”
“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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