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两个时辰前。
黎明前的黑夜中,深秋的晚风寒冷刺骨。
白河县衙外的空地,西戎难民的安置点。
风刮得破旧的毛毡布发出哗啦哗啦的乱响。
冰冷的半边月亮卡在西方的山头上,空旷的黄沙地面印着涌动的斑驳树影,如一群挣脱炼狱的魑魅魍魉。
一队黑衣骑士的身影如鬼魅般从树林中呼啸而出,一阵阴风一样,迅速潜入安置点的木栅围栏。
衣衫褴褛的难民们正挤在帐篷里面熟睡。
完全不知道危险的降临。
也许他们还在梦中感激救助他们的人,也许他们还在梦中回味,白天白河县衙分发的稀粥馒头。
也许他们还在憧憬,早日回到家乡。
众人忽然被一阵阴风吓醒,空气中都是血腥的味道,映入眼帘的是俯冲而下的鬼面骑士,黑甲白衣,阴森恐怖。令人神魂俱裂!
他们手中三叉长戟,在月光下闪耀寒光。带着腾腾的杀气向他们碾压而至。
如同来自地狱的阴风鬼兵,马蹄踏过血肉之躯,从白色帐篷上挑戟而过!
霎时间血溅四方,数百难民无声毙命!
紧接着,黑衣骑士一阵风一样,又消失在树影重重间。
只剩下夜风中尸骨堆积如山!
一身黑衣斗篷的李怀玉,站在远处的县衙前的街道巷子口。
看着天边半边月亮都被这无声的惨案染了血色,沉沉落入西山。
嘴角微微一沉,叹息道,“几百难民,命比纸贱!”
语气里的叹息哀婉,让他身后站着的一名衙役,怔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这话,是同情别人,还是同情他自己。
衙役握了握刀柄,上前跪地行礼,“李掌事,在下曾跟随李掌事在皇城司任职,又得陈相信任,被安排潜在白河县衙里当差,现奉陈相之命来向李掌事回话。”
李怀玉偏过脸,看了看这个自己曾经的旧部。
自嘲一笑,“赵丁,起来,免了礼,如今侯爷听信凤悠悠谗言,免了我职务,此刻正派人到处抓捕我呢,我早已经不是掌事,我只是一个逃犯。”
赵丁面色一怔,深深一鞠躬,“李掌事只是被妖女污蔑,暂时落难,赵丁曾经仰仗李掌事渡过难关。在赵丁心里,李掌事永远都是在下的恩人。”
李怀玉笑了笑。
“旧事不提,起来说话吧。”
赵丁起身又行了个拱手礼,禀报道,“在下已经完成陈相安排的任务,已经将白河安置的几百口难民,全都杀了,无一活口。”
李怀玉点点头,良久才应了一声。“好!”
赵丁又道,“您带来的那个孩子,也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安排好了,藏在尸体堆中,天一亮,白河县衙的人就能发现他。”
“很好。”李怀玉温和缓平的声线,异样冰冷,“西戎难民命贱,再多几百条命也不值一提。”
“你回去告诉陈相,白河县令季聪知道摄政侯正带着女皇陛下路过白河。当今女皇陛下是西戎人的事他定不知晓,可是铁骑军入关,却是众所周知,他一定会各种猜想女皇陛下与西戎的关系。”
“这人向来谨慎胆小,摊上这样的案子,定不敢自作主张或者隐瞒。他一定会向路过的摄政侯和女皇陛下求援。”
赵丁有些不解,“李掌事,送个孩子进去就能要了凤悠悠的命?”
“那孩子是个侏儒杀手,若他得手,即大功告成!万一他不得手……”
李怀玉狭长的眼眸一弯,语气决
“李掌事静候消息,在下告退。”
赵丁领命走了。
李怀玉没有告诉赵丁,那个孩子是大国师派来的。
那个比谢轻风身边的药童更为高级的侏儒。
他的外表,迷惑性极强。
小小的人儿,粉团子似的,看起来两三岁的稚嫩模样,又身中蛊毒,眼泪巴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被人从难民尸体堆里扒出来,惊皇失措,众人丝毫没有怀疑他是个侏儒。
凤悠悠对小孩子更是全无介心。
事实上,只要他能接近目标,启动手中暗藏机关,发动暗器,就能轻易要了目标人物的性命。
正当李怀玉以为,杀凤悠悠,铁定能成功时,赵丁再次送来了消息。
他慌慌张张地跌撞进巷子口,推开旧木门。
“大人,那个侏儒还是失手了。”
从县衙大院到对面街道里的小巷子,几百步距离,赵丁跑出了一头汗,手扶在门框上,微微发抖。
李怀玉坐在昏暗的屋子里,自顾自地喝着一碗粗茶。
声音淡然,“慌什么,失手了,还有下一次。”
“不是,大人……”
赵丁眼球震颤,嘴唇抖了两下,没敢说下去。
李怀玉乌眸一沉,“到底怎么了?”
赵丁一下跪在地上,“您怎么不说那孩子是西戎大国师派来的杀手?他的目标根本不是凤悠悠,而是侯爷!他趁人不备,刺伤了侯爷……!”
赵丁想起来就后怕,“那厮刺中了侯爷心口要害,差一点,就要了侯爷的命!”
“铛!”
李怀玉手中的茶碗碎裂,震惊后悔从心上一袭而过,瞬间击得他心中裂痛。
“重伤?”
为什么自己会相信了大国师的话,派那么危险的人到侯爷身边?
大国师这是利用他恨极了凤悠悠的心理,一心只想让凤悠悠死。
本以为,用西戎人杀了凤悠悠,绝不会让顾霆霄怀疑到他们这些家臣头上。
哪知,大国师的目标根本不是凤悠悠,而是他们侯爷!
“李掌事,你不会真的受了西戎大国师什么蛊惑吧?”
“是我胡涂,我……侯爷……”
想到自己竟然差一点害得顾霆霄丢了性命,他猛的站起身,头一晕差点没站稳。
赵丁忙扶了他一把。
发现他肩头的伤口还在流血。
“李掌事,你一向身子弱,又来回奔波,这伤得找人治。”
赵丁当然不明白李怀玉此刻的心情,因嫉妒想杀凤悠悠,却让他心中的小九差点没命!
“哈哈……”
他忽然发出几声凄然苦笑,“我这样的贱命,死了才好。”
他抬头,扒开赵丁的手。
“那侏儒杀手露了馅,我可真捅了天了!我犯下如此大错,侯爷和陈相都不会放过我的。赵丁,你走吧,我不想连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