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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的人或忧伤或麻木的看着紧紧抱着姚夫人尸身的林念遥,他们不忍打扰这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因为心里都清楚,每当他们这些俘虏里有人死了,很快就会被拖走,留给母子俩相处的时间不多了。
然而这一次,蒲达人却过了许久都没有出现,甚至就连在外围巡逻的人也消失了,平常的时候生怕他们这些俘虏找机会逃走,隔三差五的就要出现,今日这般实在有些奇怪。
有人忍不住出去偷偷看了一下,发现庄子里的蒲达人已经乱成一团,好像是外头出了什么事。
太好了,这逃跑的机会不就来了,这庄子里屈辱的生活,他们早已受够了。
大家伙开始马不停蹄的收拾起行李来,有人见林念遥还跟木头似的,抱着尸身一动不动,过来安慰道:
“姚公子,我知你心中悲痛,但我相信你娘定不想你继续在这庄子里受煎熬,刚才我们那的人打听回来了,说是现在外面乱糟糟的,你赶紧收拾东西,我们一起趁乱出去吧。”
其他收拾好的人也过来劝。
“是啊,姚公子,你娘在天有灵,定会保佑你的,我们要把握机会啊。”
“你们走吧。”
林念遥的双眸动了动,没有抬头看任何一个人,他静静的感受着姚夫人的身体由温热到冰冷,由柔软到僵硬,开口道:
“我留在这。”
“什么?!”
这个回答让众人惊呼,都觉得林念遥这是疯了,好不容易有机会能走,还要留下来做什么。
与姚夫人关系较好的那名夫人恨不得直接过来把林念遥扯走,可她终究是一个女子,林念遥还跟生了根一样坐在地上,她怎么扒拉也只是把人晃了两下。
“你这是怎么了?魔怔了不成,跟我们一起走吧,你娘看你这样不得气死?”
“我不走…”
林念遥总算是抬起了头,意外的,他目光清明,看起来并不如众人所想象的那般悲痛过度,神情恍惚的模样。
他是清醒着的。
“你们走吧,逃出去,远离这个庄子。”
“姚公子…”
听林念遥这么说,其他人也没了主意,时间很紧,他们也不知道蒲达人什么时候会回过神来,劝不动也就算了,弃了林念遥而去。
偌大的院子一下子空了下来,只留下一对母子。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隐隐约约的听到了脚步声,随即天玛满含怒气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们几个真是没用,不就是飞来了几支暗箭吗,不就是死了几个吗?乱成一团,俘虏跑了都不知道!他们人去哪了?!啊?”
周围的蒲达人战战兢兢,七嘴八舌的解释。
“抓回来几个,还有几个跑…跑出去了…”
“废物,你们这些废物!算了,我也没想到那帮散货会这么狡猾,恶心,不玩了,抓回来的俘虏都杀了吧。”
“是,慕瑟。”
“等一下,慕瑟,里面好像还有人。”
天玛一听,转过身来与林念遥的目光对上,他诧异的歪了歪头,大步流星走到林念遥面前,纳罕道:
“哦哟,我还以为你应该是带头跑的那一个呢,怎么了?两条腿站不起来?”
他瞥了一眼没了声息的姚夫人,笑了笑。
“原来是这样,怎么啦?还吃奶呢?娘走了就不会动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蒲达人纷纷大笑起来,然林念遥对此毫无反应,只是睁着双眸静静的看着天玛,他动了动早已僵硬的身子,抱起姚夫人的尸身,朝天玛靠近了两步。
其他人以为他欲行不轨,想要上前阻拦,天玛抬手制止。
“能有什么事,总不能拿他娘来扔我吧?”
说实话,天玛现在好奇极了,林念遥要干什么。
只听到扑通一声,面前细皮嫩肉的公子哥朝着他跪了下来。
“我跟着你,请你处理我娘的后事。”
此话一出,周围一下子没了声音,均用着耐人寻味的目光上下扫视着林念遥。
天玛问: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念遥回。
“意思是,我把自己卖给你。”
蒲达人看着林念遥的眼神瞬间变了,就连天玛心中也多了几分不知名的东西,即便他仍然对男人不感兴趣,可也禁不住一个容貌姣好的男人对着他说要跟着他这种话。
不得不说,林念遥真是大大满足了他的虚荣心,连带着今日被城里那支莫名其妙起来的宁国军队打击的低落情绪都消失不见了。
他又起了玩乐的心思,对他来说,没有比捉弄敌人更有趣的事情了。
“那好,我答应你,来人啊,找个地方…”
“火葬,我要火葬。”
林念遥打断了天玛的话,他要把姚夫人的骨灰带走,不能让其留在这庄子里。
有人对此感到不满。
“嘿你个小兔子,上哪找那么多柴火给你烧?”
“闭嘴。”
天玛喝止下属,他想着,林念遥应该是想着把母亲的骨灰带回宗祠或者什么地方,他知道宁国人不像他们蒲达到处迁徙四海为家,讲究的是一个落叶归根。
唇边戏谑的笑容收敛。
“去,给他准备,就是我在想,你跟着我能做什么呢,以前让你给我斟茶递水,现在可不够了。”
他丢下一句“证明给我看”便转身离开,并没有注意到林念遥看向他背影时,眸中闪过的杀意。
这天晚上,夜空好似被盛着姚夫人的柴堆给烧红了,在这场葬礼中,只有林念遥孤身一人,一人点火,一人悼念,然后静静的看着姚夫人的身体在火光里面消失,成为灰烬。
这个过程很漫长,足足用了近三个小时,他也像一个没了电的机器人,在那站了三个小时,姚夫人没走之前,他想过等出了这个庄子,他就去找沈逐安,不管宁国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他都会和他一起面对。
姚夫人走了,他却改变了主意。
火光燃尽,林念遥才堪堪找到一个可作为容器的小瓶子,在里头挑拣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