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屏听到出口两个字,一口酒喷出来,呆滞了几秒钟就哈哈大笑起来,“佳辰,开什么玩笑呢,逗我开心是不是!”这两个字离这户平安里的人家实在太遥远。
安建国也一脸震惊地看着何佳辰,但他马上就想到一个人,贺文杰,“这怎么可能,在木材厂这件事上他们算是狠狠地得罪了益胜,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还想谈合作?人家不来报复已经阿弥陀佛了!”安建国心想。
何佳辰看到安建国的表情,一下子就明白他在想什么,自顾自地说道“安叔,本质上他们还是商人,只要利益够大,以贺文杰的远见,那点小摩擦完全可以弥补。”
刘小屏听得一头雾水,刘奕辰兴奋地点了一根烟,吴小娟赶紧给安建国和小何倒酒,何佳辰连忙摆手,对刘小屏说道“刘叔,我需要您外面那尊半人高的关公像,我不能打包票谈下来,只能说我去争取一下。”
刘小屏当然乐意,就算做不成生意,也是给刘小屏这个名字打广告了,何况佳辰是在为自己帮忙,送出去又如何,但刘小屏也不得不佩服,佳辰一选就选了个自己最满意的作品。
“安叔,您帮我约一下贺文杰,就说我们要和他谈合作。”
“小何,贺文杰能见我们吗,被我们这种蚂蚁狠狠咬了口,我们躲他还来不及呢!”安建国忧心忡忡,生怕贺文杰的报复。
“他会答应的,如果他真是这么小肚鸡肠,那这个人也不过如此,更没什么好怕的了。”何佳辰笑了笑。
酒肉穿肠过,大家吃饱喝足准备回家睡大觉了,何佳辰和刘奕辰把关公像小心翼翼地搬上车,双方挥手说再见,等待那个遥不可及的美梦成真。
第二天,安建国找到了何佳辰,“小何,贺文杰居然真的答应了!难以置信,他约我们后天下午1点去钱江大楼17层。”钱江大楼是当时江南市数一数二的商楼,算是江南第一批朝“厦”靠近的写字楼。
见面的那一天,何佳辰在厂门口等安建国开车过来,阿福晃悠到门口,难以置信地看着何佳辰,何佳辰准备了一套廉价衬衫,梳了个侧背头,谈正经事总不能再穿个保安服了吧。
“天哪!小何,你搞这么帅,活生生一个小马哥啊,要去干嘛啊?”当时《英雄本色》刚传来内地寻常百姓家,小马哥火遍大江南北,可以说是每个男儿心中最想成为的那个人。
何佳辰没有理他,开始自言自语“我等了三年,就想等一个机会!”
“啊?”阿福傻了。
“我要争一口气不是要证明我了不起,我是要告诉人家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拿回来!”何佳辰盯着阿福。
“现在我要去给上次那帮人下战书,今天晚上9点钟,我需要你的帮忙,福哥,你是我最大的底牌!”何佳辰重重地拍了阿福的肩膀。
阿福热血沸腾。
安建国的车缓缓开来,何佳辰边说边上车,“我就是神。”关上车门后摇下车窗,“能掌握自己命运的就是神。”随着桑塔纳开走,这个颇具电影感的画面,震撼阿福一整年。
“小何,你刚才神神叨叨跟阿福说啥呢?”安建国转头问何佳辰。
“没什么,阿福今天晚上自愿来加班,真是个上进的青年!”
钱江大楼坐落在钱塘江边,总共18楼,一等一的江景楼,一老一小费劲地把关公像搬进电梯上楼,到17楼时已经有人等着了,4个迎接的面容姣好的女接待,上次来的营销总监和副总监,小老头有点怯场,何佳辰也没想到有这样的规格。
“安总,何总,贺董已经在会议室等你们了。”营销总监瞟到一眼身后的根雕,脸上出现细微的惊讶,不知道是惊讶这件工艺品的精美,还是登门送礼这件事,但马上很好的掩饰住了神情,随后就让两个保安搬上关公像去会议室。
益胜杭州总部占了半层,所有的员工都打扮精致、西装笔挺,看到安建国和何佳辰都会礼貌地问好,何佳辰仿佛回到了后世的钱江新城,益胜的会议室相当气派,在这个年代有大落地窗足以证明这栋楼的实力,何况还有一马平川的江景。
贺文杰站起来礼节性地问好,随后便坐下静观其变,何佳辰这边也坐下,发现他们这的桌上并没有茶杯,嘴角翘起,“在这儿等着呢。”这是上次在木材厂会议室益胜没有茶水的报复,保安把根雕轻轻地放到了会议室的大桌子上。
营销总监率先发话,“安总,何总,今天来是想谈什么合作呢?”
“我不是总,就是个小保安罢了。”何佳辰摇摇头,“贺总觉得这座根雕怎么样呢?”
贺文杰侧过头看了看摆在桌上的关公像,表面处理光洁细腻,不留丝毫的雕琢痕迹,胡须毛发等细节一看就是下了大功夫,关公是中华民族的人伦典范,香江对于关公更是极力崇拜。
关公被儒家称为“武圣”,佛教奉为“珈蓝菩萨”,商界奉为“武财神”,民间尊为“万能之神”,可见其在传统观念中的地位,这尊关公像可以说是贺文杰从小到大看到过最精美的,只是造型有些奇怪。
何佳辰开始解说道,“这种艺术形式叫根雕,根据木头原始的造型进行创作,这尊是根雕里面的扁雕,通过正面和侧面的压缩形成的扁薄型的材料,适合这种雕法的材料很稀有,根雕始终有一种残缺的美,一种不完美的美,可以说您在整个香江都找不到这样的关公像。”
贺文杰只觉得这尊雕像仿佛是从某个深山老林里寻出来的,好像天生就是这样,好像它就应该这样,浑然天成,鬼斧神工。
“这和我们所谓的合作有什么关系?”贺文杰来了兴趣。
“做出这件东西的人,生活在上城区的一条小巷子里,住着20平的房子,在夜市摆摊卖这个,小件30,中件50,大件70,从开始做根雕到现在一共就卖出过一件,半卖半送的给了他老丈人。”何佳辰摸了摸这件关公像。
“所以?”贺文杰对励志故事并不是很感兴趣,在他的世界里,结果比过程重要。
“这些东西在国内50块都卖不出去,但在对外开放的扶持下,如果在法国、意大利、日本这样的国家呢?您觉得50欧元、50美元有没有人要?”何佳辰表现的很自信,在贺文杰这里有些话不用说得很细。
贺文杰立马眯起眼睛思考了起来,欧洲的奢靡风气和艺术氛围、日本的文化追求、资本精神层面的享受,都是会使这样做工的物件大放光彩的支持,“好小子,胃口不小,他想拿这个代替我们家具出口的生意。”贺文杰一下子就想到了何佳辰的算盘,深深看了何佳辰一眼。
何佳辰很有默契地说,“比家具占地空间小,一个出口集装箱您能装更多,而且在家具上益胜最多只能靠国内外劳动力成本的不对等,赚控制成本省下来的那笔钱,样式、设计、品牌都在洋鬼子手上,但如果比历史、底蕴、浪漫我们比洋鬼子渊远了整整五千年。”
“这个根雕,一个月能生产多少件?作者几岁了?原材料的供应成本是多少?”贺文杰问的问题一针见血。
“作者刘先生50岁,原材料的供应由江南木材厂提供,由于目前是安厂长的投资,两个人又比较投缘,所以原材料端没有任何成本,但如果我们这项合作要推进下去,变成一门出口生意,那木材厂需要有分成,至于一个月能有多少件,刘先生就只有一个人,一双手,这也是需要益胜和我们木材厂一起想办法解决的。”何佳辰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首先根雕是艺术品,需要一个匠人的魂,其次刘小屏目前的确没有工作室或是徒弟。
听何佳辰这么说,贺文杰就知道,这个东西很难量产,至少也要等刘小屏的团队做起来,何佳辰继续说,“我和安厂商量过,木材厂可以分7、8个年轻人跟着刘先生学,但这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所以由徒弟量产出来的最多只能当装饰品出售,而刘先生本人的作品可以看看藏家或者老板的意思,益胜需要承担的风险就是第一次的出口,万一在海外也卖不掉,合作也就破产了,那益胜要赔第一单的成本。”
贺文杰喝着茶开始思索起来,沉默了一会儿,“这件事情我们需要讨论一下,三天以后还是这个会议室,我们会给一个答复。”
安建国和何佳辰就打道回府了,这次谈得还算成功,但也要尽快补上批量生产的短板,哪怕益胜不成也能找别人谈,何佳辰对这门生意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晚上9点,阿福拎了根宿舍的晾衣叉站在木材厂门口,身上用胶带纸卷了几本书,看过香江片的他知道好像这样可以防西瓜刀。
他在冷风中傲然站立两个钟头,仿佛自己就是武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