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园学塾放假的通知很快就传到了各大家族,乃至整个处州地界,顺带着还有那学术里面,两个家族辛苦培养出来的顶梁柱也倒在血泊中,需要学塾给个交代的消息也传到了各处。
对于这些事情,徐长风不清楚,因为他很少踏出学塾的门槛,基本上就是绕着张老夫子与自己的宿舍在转动,到了晚上也没有个想要出门的欲望。
今夜无雨,天晴,皓月当空,几颗稀疏的星星点缀在夜幕之上。
张老夫子陪坐在徐长风的小房间里,近来的变化对于学塾来说,可能是个老大的难题,但是对于他来说,也就简简单单而已,索性陪在这边,正好处理一下杂事,同时与徐长风交代一些其它的言语。
“先生,您今天……?”
徐长风有些受宠若惊,实际上他还有些害怕。
因为面前的老夫子对他实在有些好过头了,至少在徐长风看来,好像是事无巨细地在跟他交代了无数的细节,包括从步伐上面的走动,吃饭的细节,还有一些个对于句读上的解读。
他从来没见过哪个先生这般教导的。
看着张老夫子的侧颜,徐长风有些愧疚,自己好像还有不少事情都瞒着这个夫子,只是他不问,自己也不好主动说那些事情。
至少他在这几天里已经知道了自家右护法的不同寻常。
比方说遇到生人的时候,总会第一时间绕着自己身边转,看上去怂得很,实际上却是精明的很,因为这样不至于吓到人,引起别的骚乱。
还有就是它的狗毛每次在看到自己弯腰的时候就会炸毛,就好像被雷劈中了一样。
但是这些不同寻常,也就是他看到的,还要好些,自己可能并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长风,长风?”
张乾明看着这个刚才出声叫自己的学生,明明开始的时候还好好的在听课,结果这么一晃神,居然就一点都集中不了注意力了。
果然还是个孩子。
张老夫子轻笑了下,很快就合上书本,此时徐长风也已经回过神来,刚才他也不知道怎么都,思绪天马行空,都快有些把控不住。
“抱歉,先生,我……”
徐长风连忙作揖,面露尴尬之色。
张老夫子呵呵一笑,跟着就还了个礼数,且当做是自家的小孩儿没长大,调皮中又有些可爱浪漫了。
“无事,无事。”
“呃,其实,先生……我……”
徐长风想要问一下那两位黄李二位先生的死,是否真的如同自己所想那样。
“那与你确实有些关联,但你的关系并不大。”
张老夫子猜得到孩子心中想的是什么,直接矢口否认,同时将目光转向了那趴在地上的黄狗,右护法。
虽然有些东西还不明白,但是最近学塾里有关于徐长风的这个房间外面的结界却是传闻得有鼻子有眼,如果不是考虑到自己的名声,那些人恐怕早就在白天里对徐长风进行搜捕。
因为李黄二人的死,实在有些凑巧了。
好死不死地,就在离开院子之后,死去了。
如果是寻常先生,学塾顶多就是查查凶手,看看是谁,但是李远和黄岩不一样,他们是李家和黄家,在这个处州地界,都是排的上名号的大族。
如果学塾日后真要做个什么庙会,招生之类,还得靠着这些关系脉络进行一系列的改动。
那么想要查出凶手来,当时在场有修为傍身的,应该就还有另一个存在。
这条黄狗。
“夫子,您——?”
徐长风半挡在右护法身前,试着遮掩他的目光。
“无碍,就是看看你的这狗子,是不是有些毛病。”张老夫子与右护法的目光对视了一眼,二者修为虽然相差一境,但实际上又有天壤之别。
至少在他的注视下,右护法下意识地眼光就凶悍起来。
这是一种来源于本能的动作,因为它要保护小主徐长风。
听到他这番说辞,徐长风也舒了口气。
“近日发生之事,不要去听那些人的言语,你做好你自己想做的就行。”张乾明安慰了一声,随后看了看天色,此时月色正好,当即起身走到门口,转过身来道,“要不我俩出门转转?”
“啊?”
徐长风怔住,看着那牵过来的手,犹豫片刻,还是果断地摇了摇头。
……
庭院里。
张乾明有些佝偻的身影站在月下,一步一摇,每一下都好像是在丈量着什么,可如何都得不出个所以然来,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那个廊坊,于是他的脚步越发的慢了,直到走进廊坊,那里早就有个黑影站在那里。
他就好像一直在那里站着,从没有变动过。
可张乾明清楚,他就是才出现不久的,因为地上的尘埃还没有彻底平复下来。
“你说,你非得掺和这一手干什么呢?”
黑影像是见到了多年的老友,啧啧摇头,对老人的所作所为有些不满,甚至是以一种过来人的姿态开口道,“我记得以前的我也是这样热情的,可惜做了好事,从来都不是赢得好的名声,大家都只是跟着风评走,在你好的时候疯狂吹捧,一旦有那么丝毫的不如人意,于是他们就转为各种的嘲讽叫嚣。”
说到这里,黑影长长地叹了口气,随后轻轻一跺脚,身影瞬间就出现在了月下庭院,而他原本的地方,则是站着面无表情的张老夫子。
他像是看着个可怜人一样地望着张乾明,“你说你,这么大一把年纪了,修为不易,何必呢?大家叙叙旧,不行吗?”
张老夫子摇头,在空中轻轻挥手,把那来自黑影暗中施展的器物打落在地。
“我一直觉得,你不是那人,但你这种手段,又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了。”
他将那器物吸附在手中,对着月光轻轻地划过,于是整个天地都好像出现了一丝波动。
“这样的阵法,实在有些让人难以置信,会是你布置下来的。”
张乾明拿着手中那柄造型奇异的小刀,像在一张纸上,轻轻地就撕破了面前的阻碍。
于是哪里还有什么月色如水?
只有满地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