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心念一动,整条玉液江忽然沸腾起来!
这种感觉——!
“是那位?”
原本还沉浸在即将步入洞房的水神娘娘叶青竹此时已经汗如雨下,金身崩裂!
这一次,
又是她!
又是那位!
为什么?
叶青竹想了无数种能够得罪她的方式,自己手底下的这些个妖怪更是闻名而惧!
可真的是想不出来一点在哪儿得罪过她的地方啊!
叶青竹匍匐在地,甚至来不及抬头,那一声声踏在地上的清脆步调就好像敲在了她的心尖。
踏、踏、踏!
没有任何言语,
没有丝毫动作,
她还是像上一次那样,
只是轻轻地落在了那一处主位上,目光静静地打量着这个水府里的一切!
整个水府的动静自然几近虚无。
唯独那个白发年轻人,徐长风。
此时浑然没有压力地站在大殿中央,好整以暇地跟着她的目光打量着这里的地方。
说是玉雕沉木,自然有些过了离谱,毕竟自从得知叶青竹招惹了来自于落魄山上的那个年轻山主之后,整个大骊王朝还有几个人能够真的对她施以援手的?
少,
但有,
比方说那个已经是铁符江的水神,品秩高,后台硬,至少不说不畏惧,也不是太过于忌惮。
毕竟听闻过那位的行事作风,倒是像个真正的山上神只。
两人的目光交汇片刻后,徐长风总算是先开了个口,没有理会面前跪着的叶青竹,只是将视线缓缓挪向身后,那里又有一袭青衣款步而来。
“你来做什么?”
“再不来,你怕不是要嫁了人?”
来人面色清冷,与圆脸的姑娘相比,她更有些身姿苗条的丰腴。
“闹着玩的,就是想来看看这位水神娘娘得有多高的胆子。”
徐长风说完这话,跪在地上的叶青竹哪里还能不懂?
只是说这两道身影依次驾临自家府邸,水神娘娘尚且还犹觉做梦。
她甚至还不敢相信自己哪怕已经跪在地上,这两位存在居然会真的同时来到这里!
首先的那位是主座上那位大日般的存在,甚至什么预兆都没有,直接沉落在自家的水府当中!
光是那一道目光,她就觉得天地中最为纯粹的光芒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种金身寸寸崩裂的难受,那种生不起丝毫抵抗的心思!
这人——
当真是!
她面色难看地几乎揪做了一坨,七窍流血!
她不敢抬头与之对视,甚至双腿就这样软了下去,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才能够消灭这样的症状!
任谁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只是想要招一个赘婿,哪里能够碰得上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
为什么全天下最倒霉的事情,都被她碰上了?
她在后者还没有步入宫殿的时候,甚至还想过这位如此胆大妄为,自己一定要去找那江湖之主!
这人实在太过!
那位一定会为她做主!
当然,这也就是如果!
但是现在不行,当后者步入大殿当中后,这个被她寄托希望的所谓靠山,就那样平静落在了她的跟前!
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自己!
这是来源于天地大道的威压!
更甚于主座上的那位!
叶青竹现在只求速死!
一水一火,两位远古至高神灵她们的人间体就这样地看着自己!
哪怕是来源自万年之前,又有几人能如此有幸?
徐长风轻叹一声,再看这场间的小妖们,只是受到他们的气息释放沾染一丝一缕,就已经扑通通地落在地面,全部无力地躺倒在地,它们比面前的叶青竹更是无力!
他们只能默默地承受这般痛楚!
因为他们是妖!
是来自于上古时期,就被神灵们当作圈养的牲畜!
再是如何被岁月消磨那些血脉里的奴性,祂们仍旧是当年的祂们!
在他们那高傲的身影里,不容有其他任何生灵亵渎!
就如同现在,当主座上那一位说话的时候。
它们水神娘娘的金身就已经迸裂如片,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威能!
只是说了一句话,却每一个字都好像天地洪音将她震得几近化作齑粉!
直接磨在她的神魂深处,敲在了她的骨髓之中!
如果可以的话,
叶青竹宁愿生生世世都不再接触这个人,就像是在现在,她宁愿一辈子都不要看到他。
实在太恐怖了,还有另外一个水神,为什么自己只是简单的招了个赘婿,却招惹来了这么多的人?
是否还有天理啊,是否还有良知啊?
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
难道这就真的没了吗?
他们就不受人间管控对吗?
事情到了这里其实早就已经鸟人呢,因为对于他们而言,哪里还看不清楚面前两位是为了那个俊俏的后生来的?
这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为何明明看上去毫无半点修为!
甚至是孱弱之身,就能够引来这两位?!
若是如此,那他又怎么能是普通人?!
那些跑腿的贱货,怎的又来惹出这般天大的麻烦!
只不过她的这一番心思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心里头在不停地悔恨自己的目光真就好像是被谁遮了眼!
这些人物又岂是自己能够随意动的?
徐长风也没解释,双脚迈开步子,就想要走动一番,不曾想那个女子已经率先开口。
“你没事吧?长风。”、
徐长风正要抬头,耳边就传来一阵轻声的嗓音,对他而言实在有些过于亲切。
因为很少有人会叫他这个名字,大多都会以三个字来交谈,但是面前李柳是什么意思呢?
他并不知道。
他这一粒心神的身体就要马上彻底化作尸体了,现在几乎可以算是一口来自于落魄山上的那股子气机保着他的命。
说的不好听点,若是刚才就任由那些个礼官让自己去躬个身子,可能到时候真的就是要炸出无尽的水运出来。
这是来自于天地间对于他的厌恶,也是来自于三教祖师对于天地的掌控,如果任由自己随意地进行一番的操作,说不得他还能够作出磕头的举止来。
但是好说歹说外,自己怎么也不会做那些个蠢事出来。
平白惹来麻烦,不是他想多做的。
现在的路子,他还有些其它的打算。
哪怕他是在玉液江里,但也能够猜得到,在他下山之后,落魄山上就出了问题。
天机遮掩这种小小的动静自然不会少的,可能多的还会有那些个大道阵纹,将整个落魄山都包裹在阵法当中,不能随意进出都有可能。
毕竟是来自于天地禁制,那些奇奇怪怪的思路,他反正是理解不了的。
“还好。”
徐长风沉默片刻后,挑眉一笑,给了个正儿八经答复,还好,也就是说,一切都还可以。
这也意味着他对于这个玉液江水神并没有多大的怨气,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当作一场梦,不曾想面前的女子就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还好?那意思就是我们不该来救你的?”
李柳瞪了他一眼,又继续看着他身后的女人。
模样倒也不说是什么上乘,只是对于很多平常的男人来说,这般身子骨就已经能惹来不少遐想连篇。
眼前这个家伙居然也会是如此粗鄙之人?
李柳的眼神中透着疑惑。
但地上跪着的叶青竹此时却是想要速速自尽当场!
这究竟是何等的煎熬?
她在心里想着。
哪怕是所谓的火油上身,冰天雪雨,刮在身上的每一处骨子里,都不过如此的说不上来!
真是倒了大霉!
叶青竹再一次地在心里长叹一口气。
他只是想要找一个找个夫婿,但没想到——
这两位居然直接来到这边,不说在她意料之外,更是让他有些难以相信,他们两个居然会联袂而至!
不是说这两位万年之前就打生打死,水火不容这个词可是从她们身上传出来的!
“你俩别磨叽,稍微快些吧。”阮秀此时忽然开口,只是敲敲手指叩击在案桌上,这位走运的水神娘娘金身瞬间崩裂,但又很快就恢复如初,如此反复数次,就好像是被人捏在手心里的布娃娃。
她就那样轻松地被人摁在了手心里,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
……
三人一前一后的出了水面,落在了某处山坡上。
其实徐长风甚至都不知道这座山头叫什么,等他上去后居然就立马有了印象。
因为这里有一片竹林,徐长风一下子就看到了它的典型之处!
这不就是那处魏檗当年发家的地带吗?
棋墩山!
这座山头很有意思,是当年魏檗的发家致富之地,也是现在许多内情人知道的禁忌所在。
就好像是一处被人早就掌握在手心里的道场,哪怕魏檗没有说话提及此处,也没有给他们任何人一个交流的机会,但这座山就是他的。
没有任何人能够越俎代庖,也不会有任何不长眼的山水神灵觉得自己会有资格坐上这一个宝座。
就算是大骊朝堂,他们也不会为了这么一座小小的山头,与一位被中土文庙彻底分封为一洲北岳之地的仙人境山神作对!
这可是相当于一块铁打的金字招牌!
如果他们自己都给北岳山神的关系相误了,那不就是正好说明他们对于中土文庙定制的规矩有些怨言,届时惹恼了他们,某些向往至圣先师,把自己磨砺地几近九尺武夫的夫子们当真就要来他们的城头讲讲道理!
什么?沙包大的拳头居然不知道?
难道不是这个理?
这就是文庙册封的含金量!
哪怕没有丝毫的根底,也没有丝毫的关系,但只要有了这一封敕令,那么当地的王朝就不可以随意的触犯这些颁布下来的规矩!
就好像一个个文字明明摆在大路上,连稚童都认识的道理,许多庄稼还反倒认不得了?
这才是怪事儿!
徐长风站在不远处,此刻阮秀率先与他开口,李柳反倒是往后退了两步,示意他们先说话。
“你觉得这一次的兵解你会落在哪里?”
阮秀说话直言不讳,哪怕她也觉得这话有些不好听,有些催着徐长风赶紧去死的味儿,但她生来就只是喜欢吃些糕点,对于这些东西,反倒是一个都不想理会。
她现在与陈平安的某些关系全都因为面前这个少年多有指点,否则说不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得在某个时刻破灭。
所幸现在还好,至少他们之间还有着深厚的友谊,这就是难得的。
至于那个宁姚老是要打断自己和陈平安见面,每次刚要动手上前碰到陈平安,总是会被马上随之而来的宁姚阻拦。
这也搞得她现在都好久没有和陈平安私底下见过面了。
至于天外的局势,与她自身留下的这一道化身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大家都这么玩,那就干脆一起好好闹腾一下,如果那个什么周密敢对陈平安出手,那她就敢对他的旧天庭出手。
他可是自己看上的心上人,除了自己,谁也别想动他。
当然了,作为陈平安最是在意的男人,徐长风再有什么苦难的,她都得包在自己身上,这样说不得陈平安哪天出来又会叫上自己去街边走走。
徐长风看着面前的阮秀双眼冒着星星,忽然就明白过来,他之前总觉得面前的阮秀其实问不在此,但怎么地也还是给了一个比较模糊的答案
“如果我兵解成功,那么可能会落在这片天地当中,但也不会出现在洞天福地了。”
虽然听上去范围缩小了不少,但——
这话说的很开,因为浩然天下、青冥天下、莲花天下、五彩天下、蛮荒天下!
这些都是天下,如果说徐长风再次落回到这片天地里,那么也就相当于五座天下会有一处是作为他的往生所在!
至于所谓的五彩天下,她反倒是没有丝毫的考虑,因为不在她的考虑之内,也不会在他所顾虑的事情当中,陈平安是这样的,阮秀也是这样的。
其实在阮秀来找徐长风的时候,二者还有一番谈话,主要就是针对于寻常中下一事的安排。
“真的吗?那我到时候要告诉陈平安呢。”阮秀有些高兴,在他看来徐长风与陈平安关系这么好,但是徐长风却不肯愿意告诉陈平安,说明徐长风其实是想当一个媒人,也就是那些话本里的月老。
要是促成自己这段姻缘,这倒是一件挺好的事情。
想到这里,阮秀的眼睛眯成了弯月。
不过相反的,一道来自于身后的目光此时已经让徐长风有些汗流浃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