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和宁姚回到泥甁巷的小院子里,收拾起杂乱的庭院。
本来宋长镜与老猿猴的打斗分明没有来到陈平安的小院,但两个人只是泄露那么一丝的动静,就已经将隔墙震得蛛网密布,本来就不怎么大的小院子被各种杂物堆积。
不仅如此,还有那间被拿来布下陷阱的空屋子,陈平安自己钻进去收拾了大半天,等到回到小院里,宁姚已经在屋子里随意躺下来了。
“你在想什么?”
宁姚发现自从药铺子那儿出来,就看到陈平安神情恹恹的,满脸写着郁闷两个大字,好像就是有什么心事,但却不能直接说出口来。
“啊?没有没有。”
陈平安一惊,心虚地猛摇头,最后又静默下来,给了宁姚一个微笑,“宁姑娘,我能有什么心事啊?我只是想着,这件事情过后,我是不是也不是个普通人了?”
“肯定啊!”宁姚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把陈平安捶得轻痛,用非常了不起的语气告诉他,“你要知道,你可是和我一起打的那只老猿猴抱头鼠窜的男人呀!”
“可是不是我们被打的……”陈平安摸了摸头,有些不能理解,“而且我们还……”
说到这里,宁姚蹙眉打断他,佯怒道,“好你个陈平安,吃里扒外是吧?!”
“没呀没呀。”
陈平安摇头摆手,叫苦不迭。
“那你怎么说我们被打的抱头鼠窜?”
宁姚叉起手来,质问道。
“这、这是事实呀。”
陈平安忽然就来了底气,话语虽然有些软弱,但自己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什么事实?”宁姚当即给了他一个暴栗,苦心教导他,“你这傻小子,看不清局面是吧?咱们只要说出去,那猴子再怎么样也不敢否认,毕竟现在可是得罪了书院圣人,若是传将出去,到时候正阳山自身难保都不一定。”
“是这样的吗?”
陈平安有些分不清楚这些拗口的道理。
“肯定啊,你想想,多少大侠你都没见过面,结果你突然就看到他站在你面前,结果你居然认不到?”
陈平安有些不懂,这跟大侠不大侠的有什么关系呢?
难道是宁姑娘觉得我们做的很好吗?
“笨蛋,老猿猴是不是对咱们出手了?”宁姚无语,无可奈何的向他解释道,“他一个堂堂十境修士,九境武夫,居然对我们两个孩子出手,这就是传出去名声不好听,混江湖的,最重要的不是实力,而是背景和名头,再说了,咱们现在又没死,也没残,算什么抱头鼠窜?”
宁姚恨铁不成钢,气得咬牙。
“哦~我好像懂了。”
陈平安听的懵懂,又试探性的向她讲解自己转化的意思,“也就是说,无论咱们的结局如何,但他老猿猴就是必须要认这个理,咱们打败了他,所以无论他认不认,外面的人都会以为老猿猴是输了的。”
“嗯嗯,终于开窍了不容易呀。”
宁姚连连点头,又要躺下身去,结果就见到身边的陈平安忽然赶忙跑出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宁姚一时气笑不得,“这啥小子!”
等到出了院子关上门,陈平安就坐在墙角,撑着脑袋,开始回忆起刚才的事情——
陈平安自己到底有没有什么杂乱的心思,其实都像是被写在脸门上一样,早就被宁姚看了个透彻,只是宁姚并没有点出来,任由自己乱想。
可是陈平安想的其实也只是另一个人,不是阮姑娘,而是自家的兄弟徐长风。
——长风到底是什么人?
陈平安现在也没想明白,
刚才和宁姑娘回来的路上,他还特地的去了一趟骑龙巷,结果那边的院子早早的就关上了,哪怕他手上有个钥匙,他也没进去。
只是长风还是不想解释一下吗?
可是这一次却惹了这么大的乱子,连一点念头都没有吗?
陈平安心里头忽然有些生气,但很快就懊悔起来。
念念之余,陈平安想起往日徐长风与自己小时候上山采药的日子。
那一会儿虽然苦累,但是两个人却乐在其间。
或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陈平安就把徐长风当作是自己的支柱。
只是现在刘羡阳都差点死了呀,陈平安脑海中闪现出那恐怖的伤势与徐长风一脸不屑的面孔。
就好像自己和徐长风两个人突然就出现了隔阂。
可是两人明明在这之前还过得好好的呀。
想不通,想不透!
正在念想着徐长风,结果少年耳尖,忽然听到院子外出现一阵脚步声,虽然那声音有意的压低,但陈平安还是听出来了,是那个往日里陪伴在身边的少年。
陈平安赶忙跑将出去,正好撞上徐长风要拐出巷口,陈平安赶忙叫住他,“长风?!你……回来了?”
“啊?”徐长风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然的回应道,“嗯,我就是过来溜达溜达。”
“啊,我……恩……”
陈平安忽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好像现在开口就要破坏两人之间的友谊,但是不开口,现在长风就在自己面前,他忽然有着一种预感,徐长风好像要离开自己了,这种感觉来得突然,一下子将他整个心房占据,让陈平安忽然不知所措。
看着陈平安茫然的样子,徐长风有些心疼,但马上转念,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根本就不能再与陈平安搭边,否则很容易将他的轨迹改变,那时才是真的害了他。
“长风你……我——”陈平安想了很多问题,但在这一刻突然就说不出来了,最后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声音颤颤地,挤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朝着他问道,“长风,你、你、要不要在这边吃了饭回去?”
“啊?”
徐长风看着陈平安几乎祈求的模样,有一些心疼,只是转过身去硬着头皮回应道,“不了,我、我、回家吃。”
回家吃……
回家吃……
这三个字如同铁锤一样敲打得陈平安耳朵胀痛,直到无神的回到院落,都好像去之不去的梦魇,还在脑海回荡。
这相当于变相的跟自己绝交了吗?
可是这是为什么呀?
自己又没有怪你,你怎么能这么做呀?
陈平安忽然有些憋不住声音的呜咽起来,眼泪珠子大颗大颗的落下,就好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更像是条野狗,蹲在角落里,默默的擦拭着自己的伤痕。
“为什么呀?”
“因为你是笨猪啊。”宁姚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来,“他跟你说什么了?就这么痛苦?”
宁姚有些好奇,这小子被打的几乎快死了也没落两颗眼泪,结果被另一个小子说了两句话,就在这里哭哭啼啼,着实有些让她怀疑,这小子是不是真的被驴踢过,脑子不正常了。
“他说他要回家吃饭,不在这里吃……”
“他往常都会来这里的呀……”
“往常都会来这里的呀……”
陈平安落落的声音听起来让宁姚心疼地皱眉,陈平安说着又抹了把脸想要笑,结果露出个很难看的表情——
因为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大白鱼,再之后就是那个熟悉的身影。
“对呀对呀,我要回家吃啊。”
徐长风站在落日的余晖中,闪闪发光地弯着腰,同时看向陈平安身边的宁姚,隐晦地向她点头道了个谢。
就在刚才,
这个少女落在自己身前,把刀剑架在徐长风脖子上,酷酷的逼迫自己:
“要么生,要么死。”
“活法只有一个。”
“啊这……”
徐长风总算是知道,在另一个时间线里,为什么宁姚和陈平安的眷侣故事总是让人着迷,原来就是这种默默的出头,却很有默契不言说,只是支持着对方做的每一件事,点点滴滴,汇聚一起,就已经是让人艳羡不已的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