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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旺啊,你终于醒了。”
罗非坐在李火旺床边,温和地说道。
李火旺原本打算直接无视罗非,但一想到自己母亲还在外面,要是自己给了医生脸色,说不定医生还要给母亲脸色。
即便眼前的世界有很大的可能是幻象,他也不愿意母亲为难。
“罗医生,我没事。”
罗非笑容呆滞了一下:“你有没有事我能不知道吗?”
李火旺脸上勉强挤出来的笑容也消失了:“罗医生,你到底想干什么?”
罗非从床边站了起来,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在了李火旺旁边:
“火旺啊,我是你师傅丹阳子啊,你难道不认识我了?”
李火旺心脏骤然一缩,他之前的预感是对的,幻象又开始侵袭这边的世界了。
“罗医生,你说笑了,我哪有什么师傅?我不是一直好好配合你在这里治病吗?”
罗非深呼吸了一口气,徒弟开始欺师灭祖,这怎么破?这个癫子徒弟都开始否认他的存在了。
“火旺,你听我和你仔细解释。”
罗非看在李火旺是个精神病的份上,决定先不计较这个问题。
“别看师傅现在样貌不一样了,但实际上,师傅和你一样,都是可以穿梭两界的人,当然,严格来说,不止两界,这个以后有空再谈。”
“总之,我在这边是你的主治医生罗非,在那边是你师傅丹阳子,你明白了吗?”
罗非充满希冀地看向了李火旺。
李火旺一把把被子蒙住头:“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你个幻象,有本事杀了我,我好不容易吃太岁压制下去,结果今天这个幻象变得这么厉害。”
李火旺把头裹在被子里,打定主意不出去,等到了时间,回到师傅那边,直接和师傅要一大口黑太岁,彻底把幻象压制下去。
罗非顿时有些气急,以前李火旺在那边特别听话,他还没发现精神病人这么能折腾,可是今天再一看,怪不得精神病人思路广——
原来是脑子里自成一套体系啊。
罗非握了握拳,又再次松开,挤出一丝笑脸:“火旺啊,你难道忘了吗?师傅教你的第一张符箓是清神符,就是为了压制你的幻象的,还教你怎么读懂《道经》——”
李火旺把头从被子里探了出来,看着一脸温和的罗非。
难道说——
罗非看着李火旺若有所思的表情,心中不由得受到了鼓舞,继续卖力地说道:“还记得咱们在这边的世界第一次见面吗?”
“为什么我第一次见到你感觉有些吃惊,因为我在清风观里已经见到你了,没想到在这边第二次见到你了,这怎么能让我不吃惊?”
李火旺目光越发震惊,罗非越发满意:
“怎么样,现在相信我是你师傅丹阳子了吧。”
李火旺缓缓地坐了起来,罗非原本以为李火旺要面对面和自己说话,便把手伸了过去,谁知道李火旺直接无视了罗非,仿佛眼前这个人就是一团空气一般。
接着站了起来,背着双手,走到了窗边,神情有些落寞:“我原本以为这边的世界可能真实程度更大一些,毕竟有着完整的九年义务体系教育,还有那么多好看的动漫。”
罗非的心瞬间凉了几分,怎么回事,听这意思,李火旺的病在他的干预下进一步加深了?
李火旺仰天斜向上四十五度,表情深邃:“没想到,原来,这边的一切都是幻象,而且,这些幻象已经可怕到了这种程度,根据我的内心想法、过去的记忆,随时丰富幻象内容。”
“咯吱——”
李火旺推开窗户,虽然有铁栅栏挡住了窗子,以免这些病人跳楼,但还是可以伸出去胳膊的。
他伸出胳膊,张开手掌,感受着外面的微风吹过他的手掌,感受着那种细腻的触觉。
许久,长叹一口气。
“乱花渐欲迷人眼啊。”
罗非拍了一下额头:“这孩子果然病得更重了。”
李火旺转过头,看向了罗非,胸有成竹地说道:“我想,你们这些幻象有点像我以前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些东西——心魔,或者域外天魔,专门蛊惑人心。”
罗非已经快听不下去了,开始脱白大褂。
“喂,你干什么!”
“蛊惑不成,难道想诱惑?”
李火旺难得地声音大了一点:“你信不信等我醒了之后,叫我师傅丹阳子好好收拾你们这些域外天魔!”
罗非脸色阴晴不定,加快了脱白大褂的速度。
“你可知道我师傅是谁?”
“他的法天象地数十米高,神通无数,将来是要成仙做祖的,我作为他的徒弟,岂能受你这般侮辱,快把衣服穿上。”
“嗯,不脱了?你撸袖子干什么?”
罗非已经懒得听李火旺废话了,直接上前一把抓住他胸前的衣服。
“你干什么?”
罗非冷笑一声:“干什么?给你展示一下师道威严。”
“既然不能好好听我说话,那就把你打到听为止。”
李火旺心中顿时有了一股不妙的感觉:“你想干什么?你别乱来啊。”
“啪!”
罗非起手就是一个响亮的大逼兜。
“你干什么?幻象打人了!”
“啪!”
罗非反手又是一个大逼兜。
“域外天魔,乱我心智!”
“啪!”
而此时,病房外的孙晓琴有些坐立不安,不知道儿子的病情是不是又有变化。
直到病房里传出一些吵闹声。
要知道许多精神病人有可能大喊大闹,所以墙壁和房门都是做了隔音处理的。
但即便是这样,孙晓琴依旧还是隐约听到了里面的一些打闹声和呼喊声。
“儿子,罗医生,里面没事吧。”
“咯吱——”
门突然打开,罗非钻出来一颗脑袋,笑着说道:“没事,是吧,李火旺!”
门内的李火旺含糊不清地说道:“妈,没事。”
但是听起来就像是嘴里塞了两个大馒头一样,说话有些不清不楚。
不过孙晓琴听到两个人这样说话还是放心了。
“啪——”
病房的大门又紧紧关上了。
“啪——天魔——啪——休想——啪——”
病房里面一阵激烈的战斗。
许久之后,罗非躺在病床上休息,李火旺则是双目无神地蹲在病房角落,两边嘴巴肿得像是塞进去两个球一样。
“现在能好好听我说话了吗?”
罗非有些疲乏地躺在床上了,活动着有些酸痛的手腕。
李火旺则是呆滞地蹲在角落,一言不发。
幻象凶猛!他想回家!
罗非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看着已经被打懵的李火旺摇了摇头,现在应该能听他好好说话了吧。
于是随即从屁股后面的裤兜里掏出一张符箓,并指如剑,当即一指。
“临!”
符箓瞬间化作一团光芒朝着李火旺飞去。
李火旺只来得及震惊地看着,不一会儿,他只感觉脸颊两侧清清凉凉,如同涂了清凉油一般,再用手一摸,两侧的红肿都在迅速恢复。
等到他站了起来,接着窗户玻璃看过去的时候,赫然发现脸颊的红肿已经消失了。
除了衣衫有些凌乱,根本看不出挨揍之前与挨揍之后的区别。
“这——”
“这——”
罗非差点又一巴掌挥上去,高二的文盲果然烦人,他又不是来给李火旺当班主任的,还得受这气。
“这什么这,这张符箓我还没交给你呢。”
李火旺迷茫地用双手挠了挠头发。
“难不成,这是真的?”
罗非如同变戏法一般,从裤兜里又掏出两枚一元硬币。
接着把两枚铜币放到桌子上,立了起来,然后两只手轻轻一转。
“啪——”
接着直接把两枚硬币扣在了桌面上。
“正面代表真实,反面代表虚假。”
罗非用两只手按着铜币,看向了李火旺。
李火旺下意识就想起了眼前幻象发生前的场景。
“两个世界排列组合?”
李火旺只觉得脑袋一阵刺痛,过去的一切如走马观花一般,不断地闪现,可是,他又一次丧失掉了判断能力,无法判断到底哪边是真,哪边是假。
罗非走了过去,拍了拍李火旺的肩膀:“还记得师傅和你说过的话吗?关于你的幻象,我有了一点突破,这次是和你并肩而立,一起在这个世界中看待对面的世界。”
“不要多想,不要有负担,还记得我在清风观教你读道经的时候吗?”
“静下心来,诵读几遍道经,捋一捋思路,把握住你认为的真实,但是,也不要抗拒所谓的虚假,毕竟,真实与虚假,或许就是一体两面。”
罗非说到这里,看着李火旺似乎平静了下来,温和地说道:“我在那边等你,也会保护你,你在这边好好想一想,也趁这个机会和你母亲谈谈心,不要再让她过度操劳了。”
就在罗非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过头:“火旺啊,心如镜,心如刀,斩断虚妄,坚守内心。”
“对了,你妈为了给你治病,卖了你家的房子了,不过我买下来了,钥匙就放在你床头柜第二个抽屉里,好歹是你的师傅,你的家,可不能丢了。”
说罢,罗非便开门出去了。
李火旺看着罗非的背影,不禁鼻头一酸。
“哪里有什么师傅,不过是幻象罢了。”
可是,刚说完,他立刻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然后蜷缩着蹲在了房间的角落里。
许久之后,房门打开,孙晓琴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看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李火旺,顿时心疼地差点掉下眼泪。
孙晓琴慢慢地走到李火旺旁边,缓缓地蹲下,伸出手握住了李火旺的手。
李火旺看着那双温暖却已经变得有些枯瘦的手,手背上已经有了老人斑。
“火旺,有妈在,别怕。”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李火旺愣住了,僵硬地转过头,第一眼,就看到了那泛白的头发。
现在的她看起来非常的憔悴,似乎比上次见他又老了好几岁。
孙晓琴微微抬头,想把眼泪憋回去,努力地挤出一个笑脸,但是,泪水还是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火旺,别怕,妈在呢。”
李火旺本想抬起手替母亲擦一下眼泪,却又骤然把手抽了出来,缩到怀里,紧紧贴着墙角。
此刻他呼吸越发的急促,瞳孔也时而放大时而缩小。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谁也别想骗我!”
“休想!”
孙晓琴彻底崩溃了,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一把把蜷缩在墙角里的李火旺拽了出来,直面着她。
“儿子!你看着我!你看看妈!难道妈也是假的吗?”
“你看着妈的眼睛,你有本事再说一次!”
孙晓琴有些哽咽与抽搐,但是长久以来的痛苦和压抑推动着她紧紧地抓住李火旺的胳膊。
“火旺,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
“如果这些都不够真实,那又有什么是假的?”
李火旺虽然有所触动,但仍旧紧绷着,蜷缩在角落里。
孙晓琴只觉得脑袋嗡嗡的,一瞬间心如死灰。
“好,儿子,你要是觉得是假的,那妈现在从这里跳下去,让你好好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孙晓琴说着就一把推开窗户,往窗子上面爬去。
“妈!”
“妈!”
“不要啊!”
李火旺涕泗横流地痛哭着、呼喊着,手忙脚乱地把孙晓琴从窗台上往下拉。
拉扯一番后,两人一下子站不稳都跌坐在地上。
李火旺已经彻底趋于崩溃,两行泪水从他僵硬的脸上流了下来。
此刻的他,表情扭曲,嘴巴张开,明明是坐在这里,却在大口地呼吸着,如同一条离开了水面的鱼,即将窒息一般。
李火旺看着不远处的母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对着自己心中最深处的依靠,把自己内心的一切的挣扎跟迷惘彻底呐喊了出来。
“妈!!我分不清!!我是真的分不清啊啊啊!!”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我师傅是假的,你也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孙晓琴看着眼前的儿子,伸出手擦了擦他的眼泪,就像小时候一般。
儿子有回应了就好,有回应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