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很有些狼狈,装模作样吩咐了两句,转身径自走了,简直是落荒而逃。阿原和青雀冲心慈抚慰的笑笑,跟在皇帝身后去了乾清宫。
“像成吉思汗那样雄心勃勃的蒙古首领,已是没有了。瓦剌和鞑靼先后称雄漠北,和天朝有战有和,如今他们时常南下劫掠,所图者不过是子女玉帛、牲畜财物。”
“天朝地大物博,人杰地灵,想要抵御瓦剌和鞑靼,自然不在话下。将领多谋善断、身先士卒,士兵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再加上长城天险,难道还挡不住胡人南下的铁蹄?当然了,军饷不能拖欠,士兵不能饿着肚子打仗。”
青雀认真的说着话,皇帝瞅瞅一旁的阿原,很是同情。阿原啊,这位祁将军乍一看上去确是天真美貌、秀雅无双,可你看看,她的心思在什么上头?
皇帝摸摸鼻子。朕宁愿天朝少一位战功赫赫的女将军,让她养成温柔贤淑的性子,嫁给阿原,一辈子陪着阿原,岂不是天从人愿、皆大欢喜?
好好的女孩子,偏偏爱舞枪弄棒,真是令人不解。皇帝看来看去,对青雀的相貌气度、言行举止都满意,唯独遗憾这一点。
难得阿原喜欢,随他吧。皇帝不经意间看到阿原柔情缱绻的目光,心软了。阿原这一生只能做个富贵王爷,再怎么才华横溢也是英雄没有用武之地,不能干涉政事。若是身边再没朵解语花,何等寂寞。
皇帝对青雀很温和,很慈祥,这次的会面从始至终,很令人愉快。阿原精致绝伦的面庞上,露出舒心明悦的笑容。
皇帝看到爱子这么高兴,也微微笑起来,“善于打仗的人很多,能被阿原看上的少女,却只有祁青雀一个。祁青雀,晋王妃,便是这么定了。”
不知怎么的,皇帝忽朦朦胧胧想起一个小女孩儿,也像眼前这祁青雀似的容颜娇美可爱,却很执意的宣称,要“领兵打仗保家卫国”。阿原,这是命中注定么,你小时候喜欢邓大小姐那样的女孩儿,长大后喜欢祁青雀?她们原是一样的人,外表美丽纤弱,却一心向往征战沙场,建功立业。
“父亲想起了邓大小姐。”皇帝喃喃。
阿原神色淡淡的,“邓大小姐是哪位,请恕阿原已是想不起来了。父亲,我只珍惜眼前人。”
“阿原,有大智慧。”皇帝感慨,“过去的,抓不住的,便不再回想。眼前的、伸手可及的,便一心爱护。”
阿原,父亲该向你学学呢。有时候,明知不是自己的,偏偏放不下,总想伸伸手。这不怪父亲贪婪,也不是父亲不知节制,实在是那人太过美丽,令人不能自持。
红颜祸水,红颜祸水。皇帝感慨来感慨去,只能这么抱怨。而且,贵为一国之君,却不及林觉迟那浪迹天涯十数年的景城伯世子有艳福,皇帝觉得很不服气。
可是看看阿原,想想小五、小八,皇帝只能把心头的气压下,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邵贵妃唯有一位妹妹,阿原、小五、小八母族只有景城伯府这一家亲戚,再不喜欢,也只能忍了。
“这孩子很好,朕中意。”青雀告辞之后,皇帝召来邵贵妃,“她是祁震的义女,亲事自然要先知会祁震,不好仓促下旨。”
“陛下想的周到。”邵贵妃笑道:“儿女亲事,必要你情我愿方好。我这便跟妹妹说,让她知会祁震夫妇。”
要娶人家闺女,总要人家爹娘同意吧。总不能皇帝一道旨意下了,人家爹娘还莫名其妙,不明内情。
皇帝神情怔忡,“这孩子,要说起来真没什么不好的。不过,朕总觉得和她似曾相识。阿慈,你记不记得邓大小姐?青雀和早夭的邓大小姐,太像了。”
邵贵妃微笑摇头,声音很温柔,“没有,陛下,并不像。邓大小姐是阿原喜欢的头一位小姑娘,我记得清清的。她很天真,完全不通世事。青雀不是的,青雀沉着冷静,世事洞明,不拘说起什么,都头头是道。”
皇帝笑了笑,“倒没别的,青雀和邓大小姐一样爱打仗,朕便想起来了。不瞒你说,邓大小姐长什么样子,朕都不大记得了。”
年代久远,阿原曾经喜欢过的一位命苦早夭的女孩儿,皇帝哪里还能记清楚长相。
邵贵妃暗暗松了口气,笑吟吟道:“喜欢打仗的小姑娘,真是很多呢。听青雀说,她有意在宁夏招募一支娘子军呢。”
皇帝笑道:“方才却没听她说起过。”邵贵妃抿嘴笑,“我是她姨母,她跟我自然无话不谈,您么”皇帝本是倚在榻上的,闻言坐直身子,正色道:“朕是她姨丈,也应该无话不谈。”邵贵妃笑的花枝乱颤,皇帝也被自己逗乐了。
笑了会儿,皇帝想起一件正经事,“贾氏养在内宫已久,到时一并赐给阿原,祁氏为晋王妃,贾氏为晋王次妃。”
邵贵妃唬了一跳,“次妃?陛下,阿原和青雀燕尔新婚,中间便夹着个贾氏,未免不美,请陛下三思。”
皇帝不以为意,“阿原这样的身份,三妻四妾总是难免,有何不美?贾氏在宫中教养长大,性子贤淑的很,必能善事阿原、王妃。这件事朕心意已定,不必多说。”
邵贵妃心知不妥,见了皇帝的神色,知趣的没有不依不饶,喋喋不休。皇帝虽有这想头,好在旨意并没下来,还有办法可想。
我妹妹心肝宝贝般的小徒弟,跟贾淑宁一同嫁给阿原?太委屈孩子了。说是次妃,其实贾淑宁出自内宫,太后、皇后对她熟识,对青雀陌生,若真成了事,青雀能不能占到上风,真是两说。
谁家姑娘不宝贝?若换做是我的闺女,还没出阁呢,夫家先准备着一个与众不同的侧室要塞过来,我可是说什么也不能答应。邵贵妃闷闷的想着,忍不住偷偷给了皇帝一个大白眼。
当天邵贵妃便遣人出宫送信,一封是给晋王府的阿原,一封是给景城伯府的心慈,“陛下喜欢青雀,同意婚事。不过一则要知会祁震,二则要同时册贾淑宁为次妃。”
“不要了,不要了!”心慈看完信,大恼,“阿原再好,我家青雀也不要了!”
见鬼的次妃!让我家青雀和贾淑宁一起嫁人,同侍一夫,去死吧。
“不要贾氏。”阿原看完信,也是大恼,“我连她长的是方是扁都没留意过,做什么要娶她?元妃之下,便是次妃了,凭她也配?”
她不配,站在青雀身后也不配。
阿原烦恼过后,忙提笔写了封信,命人次日一大早便送进未央宫,“母亲,次妃的事我知道了,会妥善处置。请您勿告诉小姨,勿使青雀知悉。”
青雀性子骄傲,若是知道要和贾氏一起出嫁,哪里肯答应。母亲,您可千万先瞒着小姨,别让青雀知道。父亲那里,我自然会想办法。
邵贵妃接着阿原的信,有些心虚,“儿子,我已经告诉你小姨了呀。你是我儿子,我有事不会瞒着你。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有事也不会瞒着她。”
“更何况,这是青雀的终身大事,更不能瞒着她了。青雀,可是你小姨的心肝宝贝。”
邵贵妃硬着头皮提笔写了信,命人送到晋王府。儿子,你不想让青雀知道,这我明白,真的明白。我想,你小姨行事向来有分寸,应该不会冒冒失失告诉青雀的,你说对不对?
阿原接到信,沉默片刻,吩咐人备车,进宫。这个时辰青雀应该在军营,去了景城伯府也见不到她,还是去皇帝老爹吧,让他消了那个念头。
“父亲,她的亲戚,做次妃未免委屈了。”见了皇帝,阿原委婉提及,“赵王新近丧了王妃,一样是亲王,她做赵王继妃,总比做晋王次妃要强。”
继妃和次妃当然都比不上元妃,可压在继妃头上的是个死人,压在次妃头上的却是活人。论起来,做继妃总比做次妃强,到底是正室。阿原自小到大见惯皇帝对万贵妃的痴情,深知皇帝一旦遇到和万贵妃有关的人都会格外感情用事。贾淑宁是万贵妃的亲戚,皇帝便是看在万贵妃的面子上,也会乐意替她着想一二的。
“阿原是有情有意的好孩子。”皇帝叹息,“她虽去了,你还是念着她的好,爱屋及乌,替贾氏想的实在周到。”
明明不爱贾氏,喜欢的是祁青雀,却还能做到这个地步,阿原,厚道啊。
阿原嘴角噙着丝浅淡笑意,越发显得超然出众。皇帝看着肤光胜雪、容颜如玉的爱子,只觉得他光风霁月,朗然照人,可爱极了。
“阿原是何等的风采,岂是赵王所能比的?”皇帝微笑,“阿原,莫说做你的次妃,便是做你的妾侍,也比做赵王继妃要强的多。”
父亲您?阿原用责备的眼神看着皇帝。
“阿原过来。”皇帝大笑,拍拍身边的榻椅,“来,读佛经给父亲听。阿原声音澄净,父亲听了阿原读经,心头清明,心神宁静。”
阿原坐到皇帝身边,读起佛经。皇帝含笑听着,慢慢闭上眼睛,睡着了。
申时末,阿原出了皇宫,也不回晋王府,直接去了景城伯府。他去的时候,觉迟和青雀都回家了,不过他只见着觉迟、心慈、林啸天一家三口。
心慈待他这亲外甥还是和颜悦色的,却不许他见青雀,“阿原,男女授受不亲。”觉迟同情的看着阿原,唉,可怜孩子,谁让你爹提什么次妃呢,把你小姨惹恼了。
林啸天眼珠转来转去,迷惑不解。姐姐是女孩儿,表哥是男孩儿,他当然是知道的。可他实在不懂,为什么表哥和姐姐从前可以见面,如今却男女授受不亲了?
“哎,表哥。”林啸天偷偷拉拉阿原,低声说道:“前几天娘问过我,若是表哥要娶走姐姐,我许还是不许。”
阿原声音也低低的,“那,表弟怎生答复的?”林啸天自得的一笑,“我还没告诉她呢,因为我还没有想好!不过,这会儿我想好了!”
林啸天冲阿原招招手,阿原会意的凑了过去。林啸天趴在他耳朵边小声说着话,神秘而得意,“这是姐姐的事,姐姐说了算!我是姐姐的好弟弟,不管姐姐怎么决定的,我都支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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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人王朝应该没有侧妃这个称呼,本文架空明,明对元妃以下的妃子称次妃。
先到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