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一向打心眼里宠着这丫头,然这时刻原浅这般摆明了要和他划清界限的话语仍旧让商述泽变了脸色。一声怒斥,伴着几不可查的惊痛,自商述泽口中迸发了开来。
原浅闻言瑟了瑟身子,做错事一般退缩了一步,然不过多时,她又是仰起头,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商大哥,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想让商大哥不要对我做那些不该做的举动,也不要对浅浅说那些不该说的话。商大哥,你就单纯把浅浅当成一个小妹妹好不好?浅浅不想,不想让我们的关系超出这个界限的。”
越说到后面了,越是在商述泽研判的眸光之下失去了勇气。原浅才说完,已觉背上有冷汗冒出。原来,这个历来对自己温和如斯的男子,也会有这样强势得令人发怵的一面的。好在,她想说的话,还是说完了。
商述泽一遍一遍在心底重复着原浅才说过的话,怎么……是这样的呢?明明原浅说的每个字他都听懂了,可偏偏,所有的字加在一起,他反而是不懂了。不懂,也不想懂。他能不能……装作没听到?
寒眸一闪,再看向两步外那丫头时,商述泽的声音有些哽,“浅浅,这就是你今天要和我说的话吗?”
“是。”她也许是怕了的,却还是将自己的想法一股脑说了出来。这些天间或思及两人的关系时,她总有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无力感。也不是不曾想过不如就这样,不要去管了,顺其自然,可是,终究是不能的。她无法放任两人的关系朝她设想到的那种情况发展,若真是如此了,她如何能对得起自己心底的那份羁绊。
那份情,在她心底存在的期限,也许是——她的一生!
忽地狂绝笑开,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以至于他不多笑几声太过对不起自己听到的言论。商述泽唇角勾着,是那样好看眩魅的弧度。原浅这样看过去时,枉然间竟是想到了这样一个优秀杰出的男子,该是有很多人喜欢的,她不该,也不能去凑热闹。
她不想,也不配——
若是喜欢一个人,便要做到全心全意,可她做不到,所以更不能给对方希望。这样一个她,连她自己都不喜欢,又如何能让别人为她付出?终归,是没那个资格的!
“浅浅,告诉我,为什么?”笑够了,也不理会路人那异样的眼神,此刻商述泽心心念念看得到的人,不过便是眼前这小丫头。
原浅蓦然间噤了声。该想一个怎样的理由,才能让他从此放手而去,对她再无其他想法?突然间发觉,原来她也是这样残忍的,残忍得……可以这样算计着要怎么去伤害一个在乎她的人!真的,好残忍!
对不起,可是,“商大哥,因为浅浅永远都不会爱上你,所以不想让你做些无用功。商大哥,浅浅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的在意,对我来说不是好事,反而会成为困扰。所以,如果你对浅浅有不一样的感情,那么请你收回去好不好?”
不知因何,说到此处时,原浅的喉口有些发哽。收回去?然后如何呢?把所有的感情给另一个女子,然后他们可以双宿双栖,而把她遗忘在天涯海角?这,就是她希望的吗?
可不可以容许她也笑一笑,笑自己的天真痴傻,笑自己的愚不可及?原浅身子微微晃动了下,几欲站立不稳。
“那个男人,是谁?”心有所属,这就是原因吗?他是不是该感谢她这般坦诚相告?商述泽的眼神渐渐酿成了清冷的月光,遗世独立一般,孤寒寂寞。
原浅不敢再去看他,也许心里也是明白——看到了他此刻的模样,或者她会心软。她以前怎么就不知道,原来她也是这般容易心软的呢?心底某处有口名为痛苦的泉眼在往外侵覆着泉水,一点一点,漫过了她的全身,她的心,她的所有感官。
手上的劲道一松,原本握着的餐盒就这么坠于地上。‘碰’的一声,也不知伴随着谁人的心裂开了一道缝。
“是夏弋阳吗?”原浅不答,商述泽便问。这么执着于一个答案,是想明白自己输给了谁,还是只是不甘?商述泽别开了眼,不再去看原浅的神色。对于她,他从来便有些束手无策,以为小心翼翼地宠着溺着就是好的,到头来她还是贪恋着别人的温暖。长这么大第一次动心,却是这样的结果。可能不甘不是主要的,最多的,还是痛。
像是海底的游鱼被置于大太阳底下暴晒,离开了水,它会死,此刻的商述泽便是觉得难以呼吸。每一下吐息,都是痛意深深。
原浅无意拿谁当挡箭牌,可若是不给出个结果,商大哥是不是会追问到底?沉默,退却,真厌恶这样的自己。真的,不喜欢!
没有正面回答,原浅转了话题,“商大哥,我现在还没有能力把欠你的钱还清,也许还要过几年我才能赚到这样一笔钱,不过,我会很努力地把欠你的债填清的。”
她这么说,是想和他划得一清二楚了吗?商述泽一只手在背后捏紧,周身的冷意弥散。还清?在她看来,他们之间原来只存在那么二十多万的羁绊?呵,好,真是好得很呢!他以前真不知道,原来这丫头还有这样把人逼疯的本事。他怎么就……那么小瞧了她?
原浅能感觉出来商述泽的气息变化,窒息,这是她此时此境唯一的感受。而这一切,不都是源于她的过分,她的坏?她真的好可恶,怎么可以……这么坏……
“若是我现在就要你把钱还清,你会怎么做?”既然她想谈钱,好,他和她谈。心内深处叫嚣的爱与恨恣意翻滚,商述泽猛然间回过了身,看进了原浅脸上浮起的愕然慌乱,“没有钱,你是不是想要跟夏弋阳要?不过若你们真是两情相悦,想来他也不会在乎帮你出这点小钱的。”
原浅究竟是被商述泽这番带着侮辱性的话语刺伤了,可难受在心底,面上她还是冷静得可怕,“不会的,浅浅会自己赚钱还给你的。夏学长是夏学长,浅浅是浅浅,浅浅欠的债,不该让夏学长帮我还的。商大哥,你知道浅浅如今没能耐还你这笔钱的,可你若是非要不可,我可以向夏……”学长先借的。
商述泽没有给原浅机会让她把话说完,他不敢,也不能忍受她对那个男人过分依赖,“我有个主意,或许你可以考虑一下。”
说着,脸上带起了几分恶意的嘲弄。商述泽不想这样,可却克制不住要这样欺负她。她让自己难受了,没理由他照单全收然后成全她离开。放手?他商述泽看中的人,怎么可以那么轻飘飘地说走就走?
不让!
“什么主意?”明白是自己有错在先,原浅反问之时并无底气。事实上多少也会怕商述泽开出什么她不能接受的条件,若真是如此,她宁愿向夏弋阳低头,请他帮忙。今时,已然不同于往日了。在说出要商大哥不要对她抱有爱恋的心理之时,她便该知晓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许再也回不到过去。
“我喜欢住在家里,但是不喜欢有外人在我家里出没,你可以考虑给我当小保姆,每天给我做饭,清理家里的卫生,有客人来的时候帮我招呼,我有办公需要时你给我当助手。至于佣金,我会出得比市面上高,毕竟我要的是一个能让我放心的帮工。你可以想一想,我不强迫你,但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跟男朋友借钱不是很明智的举动,人家会不高兴的。”本来,花男朋友的钱天经地义,可是浅浅,你却偏偏不给我这个机会。
原浅脸上有迟疑掠过,大约是在猜测商述泽的目的。后者见状冷冷扬了眉,不客气地便直言道:“不要以为我是在照顾你,我没有义务照顾一个陌生人,哪怕你曾经是我训练出来的学生。就算不是你,我也打算去找个钟点工过来,我还有事,告诉我你的答案,立刻。”
将原浅说得这样不重要,然则商述泽心底还是吊着口气,怕这丫头一个弯转不过来便给拒绝了。还是,想要能有多点可能和她相处的呀!他还真是……不死心呢!
商述泽摇了摇头,暗骂自己说好听点是坚持不懈,说难听点是死皮赖脸。
原浅没有拒绝,跟人借钱,上一回是迫于无奈,不然她不会愿意欠下这么大一笔债务。这一次,若是和夏弋阳借,虽知晓很大程度上是借得到的,可她不想……让他们的关系变得太亲近。
“我答应,商大哥,我什么时候可以上班?”走到了这一步,两人都始料未及。原浅看不清茫茫前路,而商述泽则还不愿放手。
“今天,我会给你备份钥匙,你傍晚或者什么时候有空就过去收拾一下,顺路做好晚餐,我不希望回到家时冰冰冷冷的,还没饭吃。”自此,协议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