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恺撒正在常规送着见面礼,路明非和夏弥那边就已经把行李全部丢上车了,陈墨瞳也紧跟着把行李箱放了上去。
“贵宾们这么着急,是饿了吗?瀛洲分部已经为各位在半岛酒店定了总统套房,夜间也有主厨值班,随时都有餐食供给。”源稚生悄悄收起恺撒送来的雪茄,又默默掏出了他的柔和七星。
恺撒摊手道:“其实我也主张初来乍到,先放松一会儿的。只不过……”
他说着,挑眉看了一眼夏弥和陈墨瞳。
源稚生也疑惑地回头看向两女。
只见夏弥关好后备箱后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折刀,她拿到源稚生面前晃了晃说:“校长昂热的折刀,我现在全权代表卡塞尔学院总部昂热校长的意思,请瀛洲分部各位配合我的工作。”
不仅乌鸦、夜叉和樱眼里流露出震惊之色,就连源稚生也是眼瞳一缩。
希伯尔特·让·昂热,他是几十年来都压在蛇岐八家头上的大山,也是瀛洲分部纵有异心却也不敢妄自异动的最大原因。
之前派来的督查组里也有几个自视甚高的,都被蛇岐八家好生“招待”了。反正来这里的名义是学习观摩,龙族的战场里,学习观摩也很容易受伤甚至死亡,断几根骨头也很正常,学院总部也没办法深究。
但这次不一样,若是持有这个男人,希伯尔特·让·昂热的折刀,那就类似古代尚方宝剑一类的存在,代表的是直属昂热的意志。
即便源稚生现在是名义上的蛇岐八家大家长,也必须对那个男人保有一定的敬意。
只是源稚生没想到,昂热竟会把折刀托付给夏弥。
事实上,确实不是昂热把折刀给夏弥的,而是路明非借给夏弥的。
——
夏弥和路明非前往学院报到时,传闻中的私生子路明非亲自开口,以在诺玛那里了解到瀛洲全是黑道他很害怕为由,向昂热讨要护身符。
昂热思虑片刻后,竟将他这柄折刀交给了路明非。
不过临行前,昂热还是嘱咐道:“只是借你的,要是丢失了,你就等着变成超越芬格尔的最长时间留级生吧。”
这柄折刀完全由贤者之石打造,至于取材,是昂热的至交好友梅涅克·卡塞尔的长刀碎片。
夏弥也认识这把折刀,毕竟上辈子她就是被楚子航用它捅死的……
夏弥收起折刀,眼神已经从刚才的漫不经心变为了刀锋般凌厉,她扫视了一圈源稚生几人,随后冷冷的说:“夏弥,学号AI012251,督查组专员,奉命调查上任督察专员失踪案以及支援,监督,帮助瀛洲分部,配合恺撒学长小组执行龙渊计划。”
陈墨瞳甩了甩双马尾说:“陈墨瞳,学号AI100598,督查组组长。现在,请立刻集合瀛洲分部所有负责人,以及——你们蛇岐八家的所有家主,半小时后开会。”
源稚生还没从他们cos的角色里走出来,刚才这些人还是一党二次元中毒患者,可从飞机上下来,刚走到悍马车前,他们就立刻变身类似廉政执法队一样的专业督察组了。
中间的转变完全没有一点过渡!
樱不愧是源稚生的全能秘书,她最先回过神来低声问:“少主,需要先通知政宗先生吗?”
源稚生轻轻点头,随后对夏弥和陈墨瞳说:“两位,学院总部的工作我们自然会全力配合,但如此突然,时间还如此紧凑,恐怕有些困难。毕竟各位负责人在自己的岗位上都有重要的工作。”
陈墨瞳头也不回的说:“半小时,玉藻前俱乐部。没来的人我们会作为‘与前任专员失踪案有重大嫌疑’的目标,重点调查。”
夏弥则眼神凌厉的盯着源稚生呵斥道:“告诉你那些重要岗位上的负责人,半小时,必须到。就是在拉屎,也给我夹断了拉裤裆里!”
源稚生脸色阴沉了下来,就算昂热亲临,他也最多也就是抱有对前辈的尊敬而已,蛇岐八家这些年在橘政宗治下已然发展壮大,已不是从前那个积贫积弱,只能跪伏在地看昂热脸色的存在了!
他按住车门,俯身看向夏弥说:“合作的前提,是互相尊重。夏专员,你不要以为一把折刀,就真的是尚方宝剑!”
“听说瀛洲是个实力为尊的地方,那源学长,要练练手?”夏弥回过头,淡淡的问。
咔咔。
恺撒掏出沙漠之鹰悄然擦拭着,路明非拔出一对小巧的炼金短刃像杀猪屠户似的摩挲着。
陈墨瞳也晃荡着一根甩棍,看起来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樱的双手悄然隐入背后,摸出十数片薄如蝉翼的飞刀,乌鸦和夜叉掀开后备箱里的帆布,掏出散弹枪上膛。
本部来人里,不乏妄想用武力立威的白痴,但最终每一个离开时都会变得恭顺有礼,再不敢造次。
不仅是樱,乌鸦和夜叉也很自信,只要源稚生在场,不管来人是A级、S级还是SSR,最终的结局都不会有什么意外。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源稚生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刻接起电话:“政宗先生。”
“稚生,我收到了昂热先生的邮件了。不论本部专员有什么要求或行动,我建议全力配合,毕竟我们和本部的目标一致,都是要剿灭极渊深处的那个龙类胚胎。”有些沧桑的声音不急不缓的传来。
紧接着,他的声音变得肃穆起来:“当然,若是无理的要求,我想我们也有权力拒绝。我代表橘家,完全支持大家长的任何决定,无论何时,都会坚定的跟随在大家长的马后,唯您马首是瞻!”
源稚生沉默片刻回答:“我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看向夏弥说:“一个小时,我会让所有负责人尽快处理完手头工作。这是我的底线。”
“45分钟。没有再商量的余地。”夏弥毫不退让的看向源稚生。
那冷冽的眼神竟让源稚生都有些心底生寒。
“好。”源稚生微微咬牙。
“那还愣着干什么?”夏弥瞥了他一眼,随后呵斥道:“开门。”
乌鸦和夜叉当即就要抄家伙冲上来,源稚生立刻抬手拦住了他们,随后深吸了一口气,为夏弥打开了车门。
夏弥却偏过身,笑着拉住陈墨瞳说:“组长,请吧。”
陈墨瞳笑了笑,低头在夏弥耳边轻声说:“很帅嘛,小女王。”
众人上车后,樱再度确认了一遍地点问:“那……诸位专员,确定是去……玉藻前俱乐部吗?”
“我本来是想去牛郎店看看的,奈何她们都不同意。”恺撒摊手回答道,“不过都行,反正都是对我人生经验条的提升,我最不反感见识有趣的新事物。”
“可……”樱罕见的多了句嘴,“玉藻前是犬山家的俱乐部,犬山家经营的是……风俗业。”
恺撒点点头说:“我知道,上次来的时候,副校长差点就辞职住里面了。”
上次芬里厄事件时,他刚好入学被编入了当时的调查组,当时的带队组长就是副校长弗拉梅尔导师。
只不过副校长来了就一头扎进了玉藻前俱乐部里,调查工作都是恺撒带头在做……
“据说玉藻前俱乐部是涩谷每个男人都向往的地方,每个去过的人都会午夜梦回。”恺撒说完看了一眼陈墨瞳,“我觉得我会是那个例外。”
源稚生听得额角青筋直跳,拜托,不管是牛郎店还是风俗会所,哪个都不是谈正事的地方吧!?
更何况,两个督导专员都是女生,源稚生真不明白,她们怎么会愿意主动去那种地方?
刚刚他还在为反被这个奇葩小队来了个下马威而恼火,现在却又觉得完全是错觉,哪有人一本正经的说着要查案做任务,却把人带去窑子里开会的?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她们甚至还不惜动武?
源稚生已经开始对这次任务的前景感到迷茫了,他经受多年的领导者教育里,完全没提到该怎么应付这类思维没有逻辑的神经病。
这些家伙的想法就和街边打地鼠的游戏机一样,你根本猜不到下一个冒出头会是哪只地鼠,毫无规律可循。
不对,按他们的风格,说不定下一刻就是老板的脑袋直接从游戏机下面冒出来。
——半小时后,玉藻前俱乐部。
坂上智代领头踏上了由水晶玻璃无缝铺成的地面,肌肉隆起的Archer紧随其后,他牵着远坂凛的手昂首挺胸,面带泰然自若的笑容。
摘掉假发的孙悟空一边走一边调整腰带,看起来就像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把裤子脱掉……
皱出抬头纹的源稚生在后方领着樱、乌鸦、夜叉走来。
乌鸦和夜叉十分懂事的一左一右守住了门口,樱则跟随源稚生入场,作为秘书她还要帮源稚生处理一些会前的准备事宜。
灯光已经调整成了明亮的白色,大厅里身涂金粉,印着经文的舞女们站成两排,穿着传统和服领口以钝角大幅度展开。
她们统统双手交叠于小腹,见到来人立刻躬身齐声行礼问好。
“就没有更保守些的衣服了吗!?”源稚生掐着眉心低声问。
樱低声回答道:“通知下来时,犬山家主正在给一位国会议员过寿,他逼不得已只能装作心脏病发,这才成功请走了议员。但确实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清场和给工作人员更换衣物了。”
源稚生闻言也只能长叹一声,回答:“过后以家族名义挑选几件过得去的礼物,再劳烦犬山家主亲自送过去。”
他正思量着若是得罪了政要该如何补救,夏弥那边却突然站定了。
“怎么了,夏专员?”樱立刻上前问道。
“人数不对。”夏弥说。
“几位家主和负责人都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到。”樱回答。
“我是说这里的工作人员,人数不对。”夏弥回头看了眼那些女孩,又扫了一眼二楼站岗的安保以及各个门口的服务生,“这里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叫出来。”
“哎呀哎呀,这位姑娘,现在到场的已经是整个玉藻前最美的舞伎了,您还不满意吗?可如果是想要看帅哥的话,恐怕只能去牛郎店了。”头发花白的犬山贺从二楼走了下来,笑的竟还有些憨态可掬。
夏弥冷眼看向他,拿起平板扫了一眼说:“犬山贺,瀛洲分部第一任分部长,犬山家现任家主。据说,是校长的学生。”
犬山贺挠着白发笑呵呵的说:“可没有这回事,不过杀不掉他啊,也没办法。”
夏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心在网中,刀入泥沼。把自己困在荆棘丛里挥刀,永远也快不起来。”
犬山贺浑身一震,憨态可掬的笑容逐渐森冷了下来,可眼里却隐隐藏着惊惧。
源稚生也被夏弥这番话惊到了,曾经他的刀术老师也说过类似的话,例如刀不可有羁绊,出鞘的刀若有所顾虑,那就和还在鞘中没有区别。
只不过他不太明白,夏弥为何要对犬山贺说这样的话?
夏弥也不理会他们,只是拉了拉身边的陈墨瞳,两人凑在一起耳语了几句。
随后夏弥说:“犬山先生,请把所有玉藻前的工作人员,包括厨子、服务员,就算是端盘子洗碗的,只要能进出玉藻前的人,都喊来。”
犬山贺声音略冷,说:“即使他们从事的工作,可能在您眼里有些低贱,但我依旧认为该给予尊重。有些人已经连着工作半月,今日在家休息,我不想打搅。”
陈墨瞳突然靠在夏弥身边低语了几句。
夏弥点点头,随后突然出手掐住了一位舞伎的脖颈。
出手之凌厉和干脆,就连源稚生都没反应过来。
“鹤子!你要干什么!放开她!”犬山贺怒视着夏弥,虽然会议之前他就卸下了刀,但他的俱乐部里,哪里都有武器。
夏弥突然伸手拉开那舞女的衣领,直接把手伸进了舞女怀里。
这一幕把在场众人都看愣了。
路明非遮着眼睛偏过头去,恺撒轻轻惊叹了一声,也抬头看天。
夏弥将鹤子丢在地上,抬起沾满金粉的手抖了抖随后摊开,一枚轻薄的窃听器显露于她掌心。
犬山贺震惊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捂着脖子,满眼惊惧的舞女鹤子,随后他怒喝一声问:“是谁!?”
陈墨瞳开口了:“是谁,我们来查。会议定在这里,因为前任督导组的专员第一站就是这里。现在,犬山先生可以把所有人都喊来了吗?”
源稚生这才恍然,这群神经病原来真是计划好的!
他们早就调查了上一任督导组的调查日志,首先就锁定了这家之前督导专员来过的俱乐部。
想来下飞机后立刻就召来所有负责人开会,也是计划中的一环,他们是想如一把快刀,在蛇岐八家还没彻底准备好时就如雷般斩进来。
如此一来,若是蛇岐八家真的毫无准备或者太过轻视他们,很可能一些隐秘和计划都会在这迅疾的斩切里被显露出来!
源稚生眼神沉凝,望向夏弥几人时又多了几分警惕和郑重。
特别是夏弥,他之前还以为夏弥只是个面板华丽的漂亮工具人,可她一路上显露的作风和性格,悍然如威仪不可冒犯的女王。
如果看清了她行动的轨迹,你就会觉得她做什么都像是在斩切般利落。
夏弥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源稚生正在重新审视自己,她突然回头高喊了一声:“门口那几位,如果看够了就进来吧。”
鎏金大门前,五道身影缓步而来。
带头穿着麻布白衫的老人笑如春风,他领头走进大厅微微颔首道:“橘家家主,橘政宗。”
听到这个声音,有人暗暗偏头看了过去。
橘政宗正欲转身介绍身后其余四位家主,突然浑身像是被厚厚的冰雪掩埋住了一般,先是又闷又冷,冷的直透骨髓,紧接着便是火烧般的灼痛。
简直就像是被十八层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凝视,他全身骤然紧绷了起来,脖颈和手背瞬间青筋暴突。
是某个人对他显露出了,极致暴烈的杀意!
是谁?
橘政宗首先就看向了那个一直在主导一切的女孩,夏弥。
可夏弥只是扫视了一圈来人,随后低头看着平板,似乎是在辨认身份。
橘政宗立刻转移视线看向那个红发的女孩,这个女孩是督导组组长,但却很少说话,可实际上却在默不作声的观察着在场所有人,每个人细微的动作都被她收入了眼底。
可她此刻却也没有在看自己,而是在打量着那些舞女胸口的经文……
只剩下前方两个奇怪的男孩了。
那两个男孩一路上更像是保镖,据之前樱的汇报,他们除了讨论是去风俗会所好,还是去牛郎店好之外,几乎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
此刻他们正在窃窃私语的聊着什么。
高壮的男孩回头看了过来,眼神居高临下略带好奇。
另一个穿着武道服的男孩回头望向他,眼神淡然,脸上带着和煦的轻笑。
橘政宗略微放松了些,看起来,似乎只是错觉。
因为恺撒和路明非都背对着他,所以他才没发现,路明非抱在胸前的双拳已经指节泛白。
路明非回头的瞬间,立刻低下了头。
没人看到,水晶玻璃的地板上,映出了一张如恶鬼泣血般狰狞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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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位家主落座,樱自觉带着一众舞女和服务生离开,随后关上了鎏金大门。
但乌鸦和夜叉已经带关西支部的人守在门外了,这些舞伎和服务员才出门就立刻全被管制了起来,关西支部的女搜查官将舞伎们带到门外的卫生间里,一一脱光,用水冲去金粉后搜身。
整个过程由樱亲自监督。
乌鸦和夜叉则就地在门外泳池边扒光了所有服务生,一个个的扒着屁眼仔细检查。
鹤子不是源稚生安排的人,开会之前他也问过橘政宗,对方也否认了。
那么到底是谁,又安排了多少人?
答案很明显,只能是猛鬼众。
今晚查玉藻前只是开始,源稚生心里已经有了要彻查整个蛇岐八家的想法。
他们之前针对猛鬼众的进攻一次又一次的功败垂成甚至失利,也早就让他怀疑家族里有内应,刚好接着这个由头,他也方便提出彻查。
只是家族内部问题,家族自己那么多年都没能解决,学院总部派来的人一出手就有了极大收获,对于尊严面子大于一切的瀛洲人来说,这和打脸无异。
不仅源稚生,其余六位家主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至于为何只有七位到场……
“不是蛇岐八家吗?怎么只有七家?还有一家是死绝了吗?”夏弥冷声问。
路明非也装模作样的伸出手指一个一个的点着数道:“哎,一二三四五六七……是啊,最后那一位家主人呢?畏罪潜逃了?”
但其实他和夏弥早有预料,绘梨衣的血统太过可怕,橘政宗将她当作自己的武器和底牌,绝不会轻易暴露在学院面前,所以大概率,他是不会让绘梨衣来参会的。
“两位专员注意言辞!上杉家主身有顽疾不便出席,还望多多谅解。但也请切勿再出言不逊!”橘政宗立刻出言低身呵斥。
陈墨瞳敲着桌子问:“如果我们就是要见他呢?我说过,不出席的我们一律当作嫌疑人重点关照。”
橘政宗坐直了身子,猛拍桌子道:“即使你们是昂热亲自委派,也请不要太过分了!”
宫本家主宫本志雄更是直接起身道:“我没工夫陪小孩子玩闹。”
他看向源稚生,躬身道:“大家长,请恕我无礼。但龙渊计划的深潜器还需调试,我先行离开了!”
源稚生没有说话。
也没有制止。
路明非却突然开口道:“调试什么?深潜器的设计缺陷那么明显都没发现。”
宫本志雄甚至都懒得看路明非。
“请问宫本家主,顶部泄压的空气阀如果出现问题无法闭合,是否还有其他方式阻止深潜器1、2、3号空气舱里的空气逃逸?”路明非低声问。
这就是上一世他们遭遇的意外情况之一,因为某种缘故,顶部泄压阀无法闭合导致了他们当时在极短的时间里就下沉了一公里,极速下坠和陡然增大的压力让他们深潜器近乎完全失控。
那个阀门是没有隔断或保险的,一旦失灵,三个空气舱里的空气就会迅速被释放,无论关闭其他任何阀门都没有用,所以这就是一个极大的设计缺陷,因为这种情况很难补救,且隐患巨大!
宫本志雄脚步一顿,眼神凝重起来,片刻之后他居然坐回了原位,一脸严肃的看向路明非问:“请问,有何高见?”
“这是几个修改方案,因为构造问题,确实无法加装二级阀门,但可以通过例如通气管道内加入涡轮扇叶,一旦出气速度达到某个阈值,扇叶链接的机械结构就会带动阀门重新闭合。”路明非从夏弥手里接过平板,递给宫本志雄。
“唔,考虑深海压力等各方因素,这不是最优解……”宫本志雄敲打着桌子看着平板,“这个设计……可惜,恐怕会对那个有影响……”
他时而发笑,时而摇头,全然不顾身边几位家主的私语。
看似在玩手机的陈墨瞳,在备忘录里打出了“学术狂人”四个字。
紧接着,她从包里掏出了一副眼镜戴上,随后自顾自的起身环视四周,随着她的视线扫过,她手机里竟出现了这间俱乐部的3D构造图。
看起来年事已高的龙马家主,脸却硬的像是铁打的,此刻那些许浑浊的眼眸里却散射出精光。
他开口道:“上杉家主确实身有顽疾,平日里也几乎都在医院,不曾出门。若是几位专员查到能证明上任专员失踪案与上杉家主有关,那我想大家长也不会组织你们前去调查的。”
他对面那风韵犹存的少妇开口接话:“若是没有实证,就还请各位多体谅病人。而且关于上任督查组专员失踪的案件,我们也已经递交了书面说明给学院总部。”
“樱井七海,樱井家家主。”夏弥看向她,“您说到点子上了,我首先要问各位家主的问题就是,什么叫被不明混血种势力绑架?”
“你们蛇岐八家,八个家主,连一个小小的瀛洲岛都管不下来吗?那我干脆请示校长,让那个所谓的‘不明混血种势力’来接管瀛洲分部吧!”
五个家主,就连宫本志雄也突然抬起头看向源稚生和橘政宗。
“我们已经在全力……”源稚生沉吟片刻开口。
夏弥却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猛鬼众,对吧?”
在座的七位家主顷刻间全都绷紧了身子,脸色凝重了起来。
“你们在瀛洲打的那么欢脱,还真以为能瞒过学院不成?”夏弥敲了敲桌子说:“五分钟,我要猛鬼众全部资料。”
源稚生脸色冰寒如水,悄悄看向橘政宗。
橘政宗则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果猛鬼众的真实身份曝光,那就意味着瀛洲混血种的真实身份也会一同曝光。
这些年,他们暂时臣服昂热,一是确实难有人撼动昂热;第二点就是,昂热至少至今都在帮他们隐瞒着白王血裔的事情。
这件事,就连校董会里都鲜有人知道。
夏弥从怀里掏出那把折刀把玩着,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众人。
路明非看的眼皮直跳,心说:师妹你是真不怕划到自己啊!
“兹事体大,我想……大家长需要当面同昂热校长谈话。”橘政宗终于低声开口道。
夏弥戏谑道:“大家长?谁啊?你吗?政宗先生?”
“这位专员,昂热没教过你何为尊重吗?!”橘政宗怒目道。
夏弥突然弹开折刀,一刀挥出。
源稚生几乎在同时起身就要扑出。
嚓。
一声轻响后,桌面上各位家主前方的茶杯同时被横切为两半,上半部分全都凌空飞起,杯中茶水如奔涌的池塘荡漾不停。
源稚生悚然,就算蜘蛛切在手,他也没有万全把握在这个距离制止住夏弥这一刀,除非夏弥这一刀是朝着他斩的,而他最好要已经进入龙骨状态才有十足把握接住这一刀!
“狗屎!”夏弥怒斥,“隐瞒重要情报都先不谈,真以为你们对之前来日本的督察专员做那些事,本部不知道吗?!”
“扒光专员衣服倒吊,殴打、辱骂,这就是你们的尊重?”
夏弥豁然起身,居高临下不屑的看着源稚生说:“大家长之前说那句‘尊重互相的’之前,有没有好好反思过自己?”
“你们,配吗?”
她收起折刀后说:“不会治军的统帅,还想打仗?笑话。”
“明天,我知道你们有行动,我们督查组必须要全程参与和主导。你们不说,我就自己查。”
恺撒率先带头鼓掌,他虽然自认和楚子航是对手甚至敌人,所以也没把夏弥归到朋友这一类,但他对魅力十足的女性从来都抱有尊重,也从不吝啬赞美。
当然,这不代表他就喜欢对方。
恺撒起身说:“我的组员说的很对,什么互相尊重,从你们瀛洲人口中说出来真是让人好笑。我想当年校长也不是靠着鞠躬收服你们的吧?”
“放心,昂热校长是第一个,我会是第二个。你们可以随时挑战我,但我已经准备好嘲笑你们了。”
他说完,走到陈墨瞳身边问:“好了的话,我们就可以走了。”
陈墨瞳点点头摘下眼镜,笑着调侃道:“感谢队长撑腰咯。”
恺撒笑着摇摇头说:“本来想和你到处逛逛呢,看起来,你的组员把你也变成了工作狂人啊。”
“我乐意,和她一起很有趣。”陈墨瞳弹了个响指。
路明非起身低着头跟着三人离开,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了一道厚重的问候声:“路明非专员吗?”
路明非闭眼调息了三秒,随后挠着后脖颈回头问:“您是,政宗先生?在叫我吗?”
“是啊,各位专员看来都很有干劲。我是想说,路专员若是对深潜器还有什么改进意见,可以随时提出了,或者有空直接去岩流研究所坐坐。”橘政宗轻笑着点点头。
“哈哈,大可不必,其实都是我一位机械系的学长帮忙提的意见。”路明非憨笑着挥挥手。
“哦,那可以请他来多多交流,毕竟龙渊计划才是这次行动的重中之重。”橘政宗说。
“有机会的话,他回来见您的。”路明非点点头。
他笑着接着说:“看起来政宗先生依旧龙精虎猛啊,完全还可以多做几年大家长嘛。”
橘政宗笑着回答:“表面而已,我已垂老,稚生才是家族的未来。”
路明非从源稚生背后走过,意味深长的说:“有道理,表面而已,大家都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全部。”
源稚生正欲开口,却耳朵微动。
他听到了一丝极细,极脆的裂响。
紧接着,整张长桌竟突然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笔直的痕迹!
源稚生握紧了拳头,背脊发冷。
刚刚夏弥竟然斩出了两刀!
可第二刀,源稚生甚至都没看到!
——
半岛酒店,顶楼总统套房。
服务员和工人将小白板搬入奢华的包厢里拆封、拼装好后躬身行礼离开。
恺撒端着香槟,很大气的给每个工人和服务眼都发了一万日元的小费。
随后他便坐在真皮沙发上,惬意的看着两个女孩忙忙碌碌。
倒不是他不想帮忙,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女朋友到底和夏弥在搞什么,他得知的计划只截至到开会前。
会议最后他站起来讲那些话,一部分是他的真实想法,还有一部分自然就是为了给陈墨瞳他们撑腰。
他也不怕得罪了蛇岐八家,只是若有人要找诺诺的麻烦,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恺撒喝了一口用水割方法调制的山崎威士忌,随后抬眼看去,只见夏弥已经把七个到场家主的照片全都用磁铁扣在了白板上。
随后陈墨瞳拿起记号笔在每个家主下方写下了一串字。
例如宫本志雄的“学术狂人”,风魔家主的“老成圆滑”……
随后她换用红色记号笔,开始对每一个人做出注解。
恺撒立刻就明白了,夏弥和陈墨瞳之所以即刻召见了七位家主,就是要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利用陈墨瞳的侧写,给七位家主做一个“画像”。
“你们是怀疑,这七位家主里,有人有问题?”恺撒问。
“都有问题。”陈墨瞳挑眉。
“首先,讲个不太重要的八卦。风魔家主和樱井家主之间大概率是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吧。”她咂咂嘴说,“风魔家主全程几乎没正眼看过樱井家主,入座时两人打招呼也十分有礼貌,但一样的,风魔家主眼神几乎不敢多在樱井家主身上停留。”
“可风魔家主说话时,樱井家主却一直在注视他,那眼神里,藏着崇敬。”
路明非从果盘里掏了个芒果,边啃边说:“我靠,风魔家主都能当樱井家主的义父了吧?瀛洲人玩的就是花啊!”
“其次是宫本家主,他看路明非设计图的时候,好几次叹息可惜,但我听着不像是因为设计图本身的问题……这方面我不太懂,但他说会影响到‘那个’,这时候身边几个家主似乎立刻就警惕了起来。”陈墨瞳说。
路明非和夏弥悄然对视一眼。
宫本志雄所说的“那个”,大概就是指引爆电路。
上一世,路明非他们乘坐的深潜器有核动力,但其实是岩流研究所把它改造成了一颗小核弹!
他们要用这个深潜器带着核弹下去彻底覆灭神藏所,当然,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大概率会牺牲路明非几人。
上一世引爆电路被拆除,路明非已经从路鸣泽的暗示里确认,是路鸣泽安排的人所为,原因自然就是不让蛇岐八家能随时引爆核弹,给路明非他们逃生的可能。
路明非立刻答道:“深潜器的问题,我之前也有研究过一些,交给我。”
恺撒有些惊讶的看向路明非问:“我记得你主修的不是龙族谱系学吗?”
“哈哈,老大你忘了,师兄是炼金机械系,他中学就爱给我补课,可能我习惯了,所以时常也会找他问这方面的问题。”路明非擦着满嘴的芒果汁回答。
恺撒点点头赞许道:“很好。”
他接着又问陈墨瞳:“那其他家主呢,还有什么问题?”
“犬山贺,他的问题……说起来似乎和我们无关。”陈墨瞳笑得有些玩味,“看得出来,他对我们亲爱的校长,感情十分复杂。类似那种,相爱相杀?”
正在吃荔枝的路明非呛得喷出一颗果核,他有些尴尬的挠挠头,随后暗暗看了一眼夏弥。
这位龙王师妹和楚师兄才算真正的相爱相杀吧。
夏弥回瞪了他一眼,随后问陈墨瞳:“学姐,那么龙马家主和橘政宗呢?”
“龙马家主全程都没说过话,看起来也很普通。但他从他坐姿和体态来看,循规蹈矩庸庸碌碌只是表象,能时刻要求自己恪守规矩的人,其实也是足够固执顽强的。很难说关键时刻,他会不会爆发出令人惊叹的作为。”陈墨瞳说。
这确实是路明非和楚子航都不知道的事情了,他们只知道上一世关东支部整体叛变导致红井被突破,但这是后来通过零的述职报告才知道的。
而最先遭遇背叛,但最后时刻发出通报的就是龙马家主,龙马弦一郎。
他在被死侍咬断咽喉的情况下,在生命最后的两分钟里,在可怕的痛苦煎熬里,按住对讲机,不停的用摩斯电码,清晰敲打出了“关东背叛”。
就连当时的关东支部长,明智阿须矢也被这个男人最后的决意震惊到了。
陈墨瞳顿了顿,看向白板上最后一人,橘政宗。
她脸色阴沉了下来,低声说:“从他进门第一刻起,我就看他很不爽。”
“就像……一只茅坑里爬出来的恶狼,他把自己表面装饰的金光灿灿,实际却臭不可闻。这不是侧写,更像是一种直觉——”
陈墨瞳敲着黑板沉思片刻说:“和他对视时,就好像有一道让人浑身恶寒的视线,正透过他的眼睛看向我。”
她说完,突然回头看向路明非问:“你和他,有仇?”
路明非正背对着大家在果盘里挑挑拣拣,闻言头也不回的说:“怎么可能,我和他第一次见。”
陈墨瞳眯起眼睛,片刻后摇摇头说:“好吧,也对。”
恺撒喝了口威士忌坐直了身子,问:“亲爱的,还有一个呢?”
他说完,指了指黑板上源稚生的照片。
陈墨瞳脸色突然变得精彩起来,她突然上前揉了揉恺撒的金发说:“一会儿不准生气哦!”
恺撒迷茫的点点头。
陈墨瞳又看向夏弥说:“你也是,可别掏出折刀来捅我啊!”
夏弥微怔,随后抱胸嘟着嘴道:“得了,我知道师姐你要说什么了。”
“什么啊?”路明非疑惑地回头。
陈墨瞳捂嘴轻笑道:“他就像一个降智之后的,恺撒和楚子航的结合版!”
“同样是家族继承人,但看起来也很不想继承家族;但又是那种固执倔强,总觉得天下兴亡都系在他一人肩膀上的死小孩。”
陈墨瞳看了眼脸色微沉的恺撒,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他和你不一样啦!他没有那么骄傲,坚持的东西也很虚无飘渺。甚至可以说,他大概是一个可以为了所谓责任啊、大义啊,抛弃一切的人。”
“我和夏弥制定这个方案就是想试试他的脾气,但你看最后,他接了个电话就妥协了。他现在是蛇岐八家名义上的大家长,但他的手下还是称呼他少主,他也没有任何反感,那就说明他依旧不把自己当成主事人。他只把自己当作一把剑,为了责任大义,为了家族而挥动的武器。”
“所以很难说啊,把背后交给这种人,我可不放心。他应该就是那种日剧里喊着‘兄长,你是我最敬重的人啊!可为了大义我不得不如此’然后对着兄长后心连插几刀的人。更何况,我甚至觉得,现在挥动他这把剑的不是责任、大义、家族,而就是橘政宗。”
“这才是最危险的。”
她又看了眼黑着脸的夏弥,继续笑着说:“而且他,又不如楚子航坚韧。他眼中藏着疲惫,而且是那种几乎就要压抑不住的疲惫。”
“可楚子航不一样,至少人前我没见过他虚弱的样子,我总感觉他就像每天晚上都充好电了才出门一样,倒也不是活力四射,而是只要他还睁着眼睛,就绝不会让人感觉他已经无力了。”
夏弥眼神微微黯淡,她见过那个死小孩“没电”的样子。
路明非也垂眸沉默了片刻,随后问:“那这么说,这货一无是处咯?”
陈墨瞳摇摇头道:“不不不,他之所以会这样,完全是因为他没有方向,或者他的方向也许早就丢了。一个只为了所谓责任、大义之类飘渺存在就能坚持那么就的人,就算不如楚子航坚如磐石,但也是心智兼任远远超乎常人的了。”
“也许他真的找到或者找回那个方向后,他也能坚如磐石,被封在他心里最锋利的那把刀才能再次出鞘。”
路明非低声问:“那,比如去海滩卖防晒霜不算方向吗?”
陈墨瞳挑眉,若有所思的看向路明非说:“算。但不够咯,也许是真正想去的地方已经回不去了,所以才会想去海滩卖防晒油。”
路明非点点头。
是的,上一世这个皇背负责任大义,就像那只象龟一样最终也没爬出水坑,他其实最想去的地方大概真不是蒙塔里为海滩,最想做的事情也不是给不穿衣服的姑娘抹防晒霜。
他想回去的是那个小村子吧。
最想见的人,是那个自己亲手杀死的弟弟。
怪不得楚子航那么想帮他一把,不仅仅是因为那两把刀。
也是因为,他们确实很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