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的山岗,衰草枯杨,几株枯树将***的枝桠孤零零地伸向天空。
青城天下幽,这里原本是山清水秀之福地,因为大旱,如今早已变得树木干枯,茶树凋零,荒草丛生。山下的村寨里,许久见不到一缕的炊烟。
山道上,面黄肌瘦的难民,成群结队。扶老携幼,步履蹒跚,到底要走向哪里,没人知道。
淳化四年(993)二月,青城后山,味江寨茶场,土锅村。
李顺等十几个农汉聚集在王小波家的土院子里,商量着接下来的活路。
在土里刨食吃的农民,完全是靠天吃饭。大旱之年,地主的田租,官府的贡茶捐税,茶商们的粗茶,没有一样能如数补齐。官府衙役天天过来催缴,再完不成,大家都得坐牢,吃官司。
往年,茶农们一年辛苦到头,靠着制茶卖茶好歹也能换得一些钱,靠着背背子,挑些木柴、药材、粗茶到集市上,总能换些粮食,掺合着野菜,还能勉强填饱肚子,艰难度日。
王小波、李顺所在的味江寨,从唐朝开始,就是贡茶主要产区,其中“乌嘴、六出花尤为皇室珍爱”。到了宋代,贡茶的名目里又增添了“紫背龙芽、白背龙芽、大鹤仙、小鹤仙”四类贡茶。
自从朝廷实行茶叶官卖,茶农们再也不能私自出售茶叶了。官府出“定金”给茶农,茶农制好茶后,全部交给官府。官府收购的价格比茶商低得太多,茶农胆敢私自藏匿和私下买卖茶叶,就要被重重治罪。
王小波等人不甘心遭受官府和茶商的重重盘剥,为了多赚几个钱,偶尔也结伙,干起违禁的营生,冒着坐牢砍头的风险,将一部分粗茶运到川北、西蕃去卖。
大伙商量来商量去,最后一致决定,将各家各户的粗茶聚集起来,大家再跑一趟川北,先挨过这一段苦日子再说。
说干就干,天黑的时候,众人各自夹带着数量不等的粗茶,陆陆续续再次汇聚到王小波家中。李顺是王小波的妻弟,他负责将各家各户的茶叶一一登记好斤两。众人将茶叶打包,分作几担,忙了大半夜,鸡已经开始叫头遍了。
王小波等人,往年也曾因私卖粗茶,被官府关过。由于茶叶迟迟交不上,官府也坐不住了,为了催缴茶叶和杜绝茶农私自卖茶,差役们经常夜里悄悄出动,查办违禁。这天,正好来到土锅村,循着亮光,直奔王小波家而来。
外面人马嘈杂,灯笼火把影影绰绰,众人顿时慌乱起来,王小波让李顺带人挑起茶叶,从后门先走,自己留下来应付官兵。
咋就那么寸,李顺等人挑着粗茶担子刚从王小波家里出来,沿着山道没走多远,就遇上了一伙打着火把巡逻的官兵。众人见情况不对,纷纷往山谷中转移,官兵也觉察到了,随后就追。
众人为了逃命,只得丢下茶挑子,躲入山林。李顺死活背上一筐茶叶,逃入山谷,其余粗茶全部被官兵截获,众人再次陷入绝望之中。
◆重重压迫
天府之国蜀地两川,一直有着水旱从人,不知饥馑的美名。然而,这种富裕却是用“旁户”的血泪铸就的。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这里群山环抱,峻岭巍峨,地势险要,交通闭塞,却成了贵族士大夫和有钱人的避乱天堂。
安史之乱,唐玄宗带领一大批世族官僚逃窜到蜀地;黄巢起义时,唐僖宗也率领一大批世族官僚入蜀时,唐朝的“衣冠之族多避乱在蜀”。
如此多的地主豪强,逃到蜀地,他们占尽巴山蜀水的山川良田,对蜀地百姓极尽搜刮掠夺之能事。
蜀地曾建立过前蜀和后蜀两个割据王朝,世族豪强疯狂地兼并土地,占有大批“旁户”,供他们役使和剥削。
《宋史》载,“川峡豪民多旁户,以小民役属者为佃客,使之如奴隶,家或数十户,凡租调庸敛,悉佃客承之。”。
“旁户素役属豪民,皆相承数世”。旁户即佃户,这些地位低下的依附农民,世代被束缚在地主的土地上,像奴隶一样被役使。除了要向地主交纳地租,还要承担官府的各种赋税和徭役。
蜀地全国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农民都是旁户,一些边远地区甚至超过百分之八十。许多世家豪族拥有的旁户,往往多达数千户以上。
宋灭后蜀之后,王全斌等将领日夜饮宴,不恤军务,纵兵大肆掳掠,“纵部下掠子女,夺财货,蜀人苦之”。宋兵将领甚至“割民妻乳而杀之”,赵匡胤得知后,大怒:“妇人何罪,而残忍至此。”
为了证明自己是有道伐无道的正义之战,宋人在史书中大书特书蜀后主孟昶是一位荒Yin无能、沉迷女色、奢侈无度的国君,连尿盆都是用七宝镶嵌而成的。
然而,蜀地百姓不这么认为,在他们的眼中,孟昶是一个节俭、仁慈的有为之君。在孟昶时期,百姓还不至于饿死。孟昶治蜀有恩,离开成都时,“万民拥道,哭声动地”。
后蜀灭亡,宋廷征调大量民夫,将后蜀府库里存放的金、银、珠宝、铜币之类的“重货”和绢帛布匹等“轻货”运往京城开封,号称“日进纲”。水陆兼运,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才运完。
蜀锦自古就是皇家与达官贵人的最爱,作为“蚕丛古国”的巴蜀,成都更是被称为“锦官城”。蜀锦生产工艺繁琐,“寸锦寸金”,是难得的奢侈品。通过丝绸之路,蜀锦也惊艳了全世界。
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隐居青城山的白云先生张俞,用自己的所见所闻,为养蚕织锦的贫民鼓与呼。
蜀地产茶,俗话说:扬子江心水,蒙山顶上茶。
蜀茶寄到但惊新,渭水煎来始觉珍。满瓯似乳堪持玩,况是春深酒渴人。
古代的车马很慢,邮件也慢,能喝到一杯明前的蜀茶,是相当奢侈的事情,如此更显得蜀茶弥足珍贵。
在后蜀孟昶时期,茶农们靠着辛苦劳作,贩卖茶叶、山货,换取粮食盐巴,也能填饱肚子,甚至小有积蓄。
入宋以来,宋廷除了在当地收取常规赋税之外,又设立“博买务”,把蜀锦、茶叶、酒、盐等生活必需品的销售权收归国有,统统不许私自买卖,全部由朝廷统一经营。
官府实行茶叶专卖。茶园全部归国家,茶农制作的茶叶除了部分抵租外,其余的全部由官府低价收购,茶农不得私藏。茶叶大部分作为边境贸易的重要物资,小部分由官方投放市场。
朝廷低买高卖,对茶农低价购茶,低价收购蚕茧织锦,高价卖米卖盐。地主豪强则趁机投机倒把,“释贱贩贵”,在各种专营中敲剥百姓,从中渔利。蚕户茶农们生路断绝,生计无着,长期在死亡的边缘线上苦苦挣扎。
大宋统治蜀地之后,这个稳定繁荣了几百年的天府之国,几乎被掏空。蜀地百姓在战乱频仍十国,都未曾经历这么多的苦难,在自诩正义的大宋统治下,竟然活不下去了。
《太平御览》载,南朝时,蜀人罗研,曾对西昌侯萧藻道:“蜀中积弊,实非一天造成的。百户人家聚集的村子,只有几家有粮可吃,穷迫之人,占十分之八九,催督赋役的公使,十天之中要来两三次。贪乱乐祸,无足多怪。倘若让他们家里养母鸡,一头母猪,床上有百钱布被,甑中有数升麦饭,虽苏秦、张仪巧言游说于前,韩信、白起按剑于后,也不能使一个人做盗贼,更何况叛乱乎?”
乞丐皇帝朱元璋有一句获奖感言:“但凡有一口饭吃,也断然不可能走上造反的道路。”
川峡天灾频仍,淳化三年(992),蜀地又全境大旱,造成大饥荒,到处哀鸿遍野,饿殍载道,民不聊生。在天灾人祸的胁迫下,蜀地百姓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崩塌。
淳化二年(991),成都府辖内,以。@·无错首发~~
任诱为首的农民发动起义,攻打昌州、合州;淳化三年(992),荣州、戎州、资州、富顺等地相继爆发农民起义。
◆揭竿而起
历史往往是由小人物改变的,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巡查的官兵发现王小波家中有亮光,上前拍门盘查,王小波磨磨蹭蹭好一阵子,才将院门打开。官兵进来搜查,一无所获,王小波推脱自己起夜拉肚子,才糊弄过去。
官兵一走,王小波就出了后面院门,去追赶李顺等人,没走多远,就发现山道上的官兵。天亮时分,王小波在一处山谷中找到李顺等人。
粗茶被劫,唯一的一点活下去的念想也给弄没了。李顺等人垂头丧气,不知所措。
这时,有人提议,“这世道,穷人是越来越穷,富人是越来越富,实在太不公平了,小波哥,任诱都反了,咱们也反了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干柴最怕遇到烈火,只需要一颗火苗就燃了,众人的激情瞬间被点燃。
“小波哥,我们就跟着你干了!杀贪官、除女干商、灭恶霸,重建大蜀国,你来做皇帝,让咱们穷人也能过上几天好日子!”
王小波道:“我就是土锅村一小民,岂能霸一方?”
接着又道:“我妻弟李顺可以,大家都听说过的,他是后蜀末帝孟昶的遗孤。蜀亡时,有人一早路过宫殿的摩诃池,见到一个锦箱锦衾里包裹着一个婴儿,内中有一片纸,上面写到:‘国中义士,为我养之。"知道这孩子出于宫中,将其收养下来,这个孩子就是李顺。”
李顺站起来道:“姐夫,你就不要推辞了,这些年,都是你带领我们大家走南闯北的,我们大家都信你!”
“是啊,小波哥,我们大家都信你,李顺哥,就做一字并肩王吧。”众人七嘴八舌,一致推举王小波做大家的头领。
王小波道:“承蒙兄弟们看得起,那我就先挑这个头,这世道,太不公平了,财富不均,穷的穷死,富的富死,我来替大家平均它!
说着,王小波用手指着不远处的一道山岗,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大家现在就回去召集那些受够了的穷苦弟兄们,安顿好婆娘孩子,带上刀枪,三天后,我们就在前面的二道岗上,誓师起义!”
没有风雨雷电,就不会有大地的春华秋实。唯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反抗是改变旧有制度的发端,只有推翻一个旧世界,才能换来一片新天地。
乾德年间,宋军镇压了全师雄领导的士兵起义后,赵匡胤下令将叛军的据点灌口镇升格为军,赐名“永康军”。淳化四年(993)二月底,这个被寄予“永远康宁”的地方,一百多个社会最底层的旁户佃客,终于拿起武器,直面这个惨无人道的世界。
二道岗上,竖立着一面鲜红的义旗,上书三个大字“均贫富”。
大旗下,早已设下祭坛,一百多位想要活下去的穷苦农民,聚集在这道山岗之上,热切的目光全部望向他们的领头人,跟他们一样穷得要死的王小波。
旌旗猎猎,山风浩荡,李顺提起酒坛子,为众义士将手中的碗一一斟满。
王小波端起酒碗,朗声说道:“各位兄弟,谁都知道造反这个活不好干,弄不好会掉脑袋,甚至株连九族。然而,这是我们世世代代生活的土地,我们深爱着它,为它流血流汗流泪,无论我们怎样努力,它始终养不活我们,为什么会是这样?!这是因为有一群吸血鬼,一群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女干商恶霸,一直站在我们头顶上拉屎撒尿,欺负我们、敲诈我们、侮辱我们、践踏我们!
弟兄们,我们要不要过上吃饱穿暖、安居乐业的日子?要不要让我们的娃儿有学上有衣穿,永远不再挨饿受冻,让我们的婆娘也活得有点尊严?!”
“要……!要……!要……!”众人异口同声,振臂。
高呼。
“这个世道不公啊!如果不把这群混账王八蛋赶下去,不杀死他们!我们,包括我们的子孙后代,将永无宁日!”王小波说着,指了指红色的大旗,“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我们要均贫富!”
“均贫富!均贫富!均贫富!”怒吼声,震天动地。
王小波举起酒碗,“弟兄们!今天我们共同举事,干了这碗酒,我们就是生死弟兄!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日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干……!”
“干……!”众人干了碗中烈酒,一齐将碗摔碎在山岗上。
明知道造反会死,然而,只有造反才有活下去的希望,这群渴望活命的百姓,向死而生,向光而行,毅然决然地反下青城山。
他们起义的这个山头,从此被称为“插旗山”,这道山岗,被称为“同死岗”。
起义军提出的“均贫富”口号,各地旁户、颠沛流离的百姓,听闻造反能吃饱饭,同富贵,纷纷前来参加王小波的起义军。
几天时间,队伍就扩大到近千人。涌现出张余、何彦惠、何承禄等一大批智勇双全的能人义士。
有了人马,王小波决定小试牛刀,先打下了青城,均了青城的贫富。
◆攻城掠地
要攻青城(治所在今都江堰市石羊镇徐渡乡),王小波觉得不能硬打,要一战必胜。他派妻弟李顺率领张余等百名精壮勇士,白日混入青城,专等夜间打开城门,放火为号。王小波自领大军,埋伏在城外。
三更时分,李顺、张余带人斩杀西门防守,打开城门,王小波率众一拥而入,天亮时分,占领青城,起义军终于有了落脚点。
按照“均贫富”的原则,王小波亲自打开粮仓,为百姓分发粮食,犒赏三军。这些起义的泥腿子,第一次发到了军饷,分到了金银。
百姓们奔走相告,越来越多的贫民旁户主动前来加入起义军,队伍一下子壮大到万余人。史载,“初,小波党与裁百人,州县失于备御,故所在蜂起,至万余人。”
接着,王小波率众转战邛州(今四川邛崃)、蜀州(今四川崇州)所属各县。
彭山县令齐元振,是个刁钻狠毒的贪官。为了打击地方官员贪赃枉法,宋太宗赵光义经常派人到各地巡查。一次,秘书丞张枢巡视巴蜀,齐元振事先得到钦差要来的消息,就把贪得来的钱财分散藏在地主富商家里,表面上装出一副清正廉洁的样子。
此次出巡,张枢查出不法官吏百余人,大多被朝廷黜免。由于没有查出齐元振有什么劣绩,张枢还以为他是个能吏清官,就向太宗报告,称赞齐元振“清白强干”。
朝廷随即给齐元振下发了褒奖诏书,颁了一块“为官清正”的匾额,奖励他清白能干。齐元振得到这块护身符后,更加“与民为仇”,对百姓肆意盘剥,老百姓因此对他十分痛恨。@
王小波知道彭山百姓对齐元振怨深恨极,决定乘胜攻打彭山。
依旧是李顺带领张余等人,白日混进城里,晚上在城头点火为号,起义军非常顺利地杀入城内。在百姓们的响应下,起义军捉住试图逃走的齐元振。
王小波下令,在衙门前将齐元振开膛破肚,把一堆金属刀币塞进他的肚子里。“你齐元振不是爱钱吗?给你!给你!撑死你!”
接着,王小波将府库财帛和贪官齐元振平日从百姓那里搜刮得来的钱财,分发给彭山的贫苦百姓,同时开仓放粮。
起义军杀了大贪官齐元振,而且还剖腹填钱,消息一传出去,又有更多的百姓,加入了起义队伍。史载“贼党由是愈炽矣”。
◆致命的一箭
打下了彭山,连同青城、蜀州、邛州,起义军已经拥有四座城池。打铁还需自身硬,王小波觉得,这群百姓,不能只有激情,还要有战斗力。于是命令全军由。
进攻转入休整练兵,他要打造一群能打胜仗、硬仗的天兵天将。
江原是成都西大门,经过九个多月的休整,王小波决定先攻打江原(今四川崇州江源乡),然后一举拿下成都。这个春节,弟兄们就在成都过年了。
淳化四年(993)十二月,王小波率军北上,直逼江原。江原守将,西川都巡检使张玘,此人也是读过几本书的人,相当自负。觉得这帮泥腿子,没什么文化,根本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决定跟他们唱一出诸葛亮的“空城计”。
张玘命人将城门大开,在瓮城上埋伏好弓箭手。二,王小波带兵来到江原城下,发现城门大开,城头上不见旌旗,城内冷冷清清。
城门口,有几位乡民在打扫卫生,见到义军到来,瞬间跑得无影无踪。王小波十分纳闷,李顺道:“大哥,城内不会有埋伏吧?”
见王小波犹豫不前,张玘躲在城楼上暗笑,见证奇迹的时刻马上就要到来了。根据故事情节发展,张玘觉得,王小波接下来就跟“司马懿”一样,会率军撤退,自己这位“诸葛亮”再率军随后掩杀,这群变民乌合之众,必定大败。
王小波想了一会儿,断定江原守军一定是畏惧义军的虎威,弃城逃走了。于是,传令三军,杀进城去。
王小波不按套路出牌,张玘吓出了一身冷汗,还好自己埋伏好了弓箭手。王小波一马当先,冲进瓮城。张玘还没来得及关闭瓮城城门,起义军就已经冲进城内。
张玘赶紧命人放箭,王小波发现瓮城之上的守军,随即掉头,带兵杀上城头。无错更新@一拨乱箭射来,王小波一个闪失,额头上中了一箭。鲜血顿时糊住了眼睛,王小波并无惧色,带着箭杆,继续拼杀。
张玘掉头就跑,王小波拍马追上,一刀将其劈为两段。宋军本来兵力就不多,在激战中死的死伤的伤,义军很快占领江原县城。
射中王小波的这支箭,已经深入骨髓,直达颅脑。王小波,这位无数人心目当中的贫民英雄,终因伤重不治,抱恨而死。
王小波是历史上第一位明确提出“均贫富”口号的农民起义领袖,他把斗争矛头指向了社会财产的不均与贫富悬殊,指向了不平等的封建分配制度,极大地震撼和打击了地主阶级剥削制度下的封建王朝,对以后的农民起义影响深远,意义重大。
打下江原城,本来是件振奋人心的事情,因为首领王小波的猝然离世,义军由喜转悲,三军尽皆缟素。李顺、张余等人,砍下张玘和城中女干商的人头,祭奠王小波。
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王小波一死,义军将士一致推举李顺为新首领,继续带领义军弟兄,与官军奋战到底。
张玘战死后,江原城有四百多官兵逃到成都。驻守成都的是西川转运使樊知古,樊知古原名樊若水,就是在长江上造出第一座浮桥,帮助太祖平定南唐的那位。
樊知古是少有的人精,他见这么多宋兵想要进城,担心有诈。如果再混进一批叛民,成都将不保,断然拒绝接纳这些残兵败将,下令让他们自行散去,自谋生路。
◆建立大蜀
在“均贫富”的旗帜下,李顺一边开仓放粮,赈济贫乏,一边向富户大姓,征调粮食,同时继续招兵买马,扩大势力。
李顺在义军内部建立了严格的纪律,号令严明,存抚良善,大赈贫乏,录用材能,所到之处,对百姓一无所犯,深得百姓称颂。旬日之间,归之者数万,起义军声势大振。
起义军从江原出发,一举攻占重镇蜀州,杀死州城监军王亮及官吏十余人。接着起义军又攻陷邛州,处死知州桑保绅、通判王从式及众多的僚属。
都巡检使郭允能率领麾下士兵与李顺大战于新津江口,郭允能等自恃兵力强大,与李顺摆开决战架式,起义军无所畏惧,貌似强大的郭允能很快便被义军击败。郭允能逃跑不及。
,被李顺杀死,同巡检、殿直毛俨勉强逃了出来。
义军占领新津,随后分兵两路,一路由张余带领,进攻永康军(今四川都江堰),一路由李顺率主力攻打成都。
李顺带领义军迅速包围了成都,樊知古早有防备。起义军火烧成都西郭门,战斗持续了很久,李顺见攻城不下,人员伤亡不少,决定先打成都外围州郡,清除隐患,最后再回师拿下成都。
起义军所到之处,杀贪官除污吏,赈济百姓。“所向州县,开门延纳,传檄所至,无复完垒。”义军声讨官府的文件每到一地,百姓都大开城门请他们进去。官军一战即溃,只能投降。
李顺在成都西郭门失利后,转而攻克汉州(今四川广汉)、彭州。另一路义军在张余的指挥下,接连攻陷永康军(今四川都江堰)、双流、温江、郫县。两路义军对成都形成了包围之势,起义军的队伍也迅速发展至十多万人。
樊知古虽然精明能干,然而不能平息百姓叛乱,太宗很不满意,诏令梓州知州、右谏议大夫张雍取代樊知古为西川转运使,将成都知府吴元载革职,派郭载代之。
樊知古与都巡检使郭延濬、知府郭载等,一边加强成都府的防御,一边让梓、遂十二州都巡检使卢斌也自梓州(今四川三台)率兵赴援成都。
淳(994)正月,起义军猛攻成都。新的转运使张雍还没到,樊知古见成都不保,遂与郭载及属官,放弃成都,连夜逃往东川,卢斌退回梓州。
十六日,起义军攻克成都府。
李顺在众人的一致拥护下,建立“大蜀国”,自称大蜀王,年号应运。
以吴蕴为中书令,计词、吴文赏为枢密使,重要首领张余、卫进、李俊、徐师中、吴利涉等都一一封赏。地方上设刺史、知州,初步建立一套行政机构。
大蜀国的国策依然是“均贫富”,对于城内的地主豪绅,李顺没有赶尽杀绝,而是将他们的财物和粮食做出详细的统计,留下生活必须的钱粮,多余的一律充公,将其分给穷苦百姓。李顺还发动群众举报并挖掘富豪私藏的不义之财,或充实国库,或赈济贫苦。
大蜀国还铸造“应运元宝”铜钱和“应运通宝”铁钱。起义军都刺上“应运雄军”四字。
此时,大蜀军已扩充至数十万,李顺一面整顿人马,一面继续派兵四出攻占州县。东至巫峡,北抵剑门,南至嘉州(今四川乐山),全都成为大蜀国义军的势力范围。
成都沦陷,李顺建立大蜀国,秦陇地区赵包聚集数千徒众,将奔剑阁声援李顺,峡路数千漕卒也积极响应。消息传至东京,太宗赵光义震恐,再也淡定不起来了。
为了抵御大辽和西夏的进攻,大宋的军队都被安排在河北、山西和西北战场。对于蜀地的叛乱,太宗一直是观望状态,让地方官吏带领地方军队自己灭火。李顺称王,建立大蜀国,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叛乱了,完全是要颠覆大宋的节奏。@·无错首发~~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再也不能听之任之,必须尽快剿灭这些反动势力,还巴蜀一片安宁。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太宗正在为蜀地之乱,忙得焦头烂额,西夏的李继迁又乘机围攻堡寨,掳掠居民,焚烧积聚,攻打灵州(今宁夏灵武西南)。
淳(994)正月二十日,太宗急令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李继隆为河西行营都部署,“黑面大王”尹继伦为都监,领兵讨伐李继迁;
二十一日,太宗命昭宣使、心腹太监王继恩为两川招安使,统军从剑门入川,又增派雷有终、裴庄、尹元等率兵自湖北入夔门,兵分两路,征讨李顺。
一场惊天动地的暴风骤雨,向刚刚成立的大蜀政权无情地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