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荣禧堂上的肃穆,荣庆堂上便是截然不同的气氛了。
贾母是个好热闹的,当下邢夫人,王夫人,李宫裁,尤氏并王家,史家的女眷皆在堂上陪坐闲聊。
说起这家长,那家短,享用着糕点蜜饯,新鲜瓜果,一副欢闹的景象。
堂下,又一群年轻姑娘围坐着顽乐。
迎春,探春,惜春,史湘云,还有各院房里的大丫鬟,彼此年龄相仿,才更有话可说。
探春向来活泼开朗,与湘云坐在一块,那便是这小圈子的话题发起者。
扯着湘云的衣袖,探春便问道:“云妹妹,你可见过打南边来的林姐姐了?那可真是天仙一般的女子下凡尘,看得我都羞愧的紧。”
史湘云眸眼转了转,“那当然是见过了,而且人也极好,可惜不在府上住着,不能日日在一处玩闹,做成好姐妹。”
探春又道:“正是如此,这般的姑娘竟要寄人篱下,还是个武夫家里,实在不敢想她过得如何。”
史湘云忙往探春嘴里塞了个荔枝,使着眼色道:“这堂里坐的,谁家不是武夫出身哪,你可小心着些说话。”
探春一面咀嚼着,一面憨憨笑着,“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看那个岳凌,太凶戾了些,上次还给宝二哥打成了那副模样,实在令人害怕。而林姐姐看起来就是个喜欢僻静的性子,吃了苦头只怕会默默掉眼泪,也不敢说出声。这样一想,就有些可怜了。”
探春望向身旁的姐妹,迎春,惜春皆是认可的点着头,一众大丫鬟们也以为探春的猜想极为合理。
真正与岳凌有过接触的史湘云,想了想端午节的会面,便与她们所想不同了。
不过,她也不反驳,继续剥着手里的荔枝,“好坏,等一会儿她到了便知晓。”
不多时,卷帘小丫鬟入门通传了声,林黛玉便在众人瞩目之下,款步入了堂。
一件白色丝绸外褂,内叠绣梅花对襟短衫,下摆是淡青色的百褶裙,素雅的衣衫配林黛玉清冷的面容,眉目如画,飘飘若仙,宛如遗世独立。
只一打眼,未曾见过林黛玉的王家,史家女眷都不禁暗暗点头,被林黛玉的容貌所惊艳。
再仔细一看林黛玉身上衣装的布料,更是暗暗心惊,彼此交换起眼神来。
“这林府底蕴如此深厚,衣裳的用料竟比我等还好。”
“林家世袭列侯,又有林如海这一代高中探花,真乃诗书传家,养出的女儿气质实在不一般。”
看到林黛玉到来,贾母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了。
她最是喜爱相貌出众的后辈,自然是十分喜爱这个外孙女,甚至比之前宠爱自己的大女儿贾敏更甚。
招了招手,贾母让人引林黛玉上前来。
“数月不见,玉儿瞧着有些清减了,在那边可住的习惯?”
贾母拉着林黛玉的手,上下打量着,喜爱的不得了。
林黛玉她怎会不知自己并非清减,反而还重了些。
轻轻摇晃着脑袋,林黛玉道:“没,住的吃的都还适应,岳叔叔待我极好,紫鹃姐姐也照看的周到。”
“紫鹃?”
贾母看向下方跪伏的鹦哥儿,便会意了笑道:“紫鹃这个名字确实灵动好听,来人与她赏了。”
紫鹃忙拜谢,去领了几个小银锞子。
而后,贾母又一一与诸位夫人介绍,林黛玉一一行过礼。
王家王子腾的夫人刘氏开口,道:“这孩子模样真是俊俏,当真是随了她娘亲了。听说她如今住在别人府邸,我怎不知那姓岳的是谁家亲戚?”
林黛玉望了过去,解释道:“岳叔叔是父亲的同僚,与父亲相交极好,待我也不薄。”
听闻此言,刘氏便有些失望了。
入京中,贾母连林黛玉下榻之处都决定不了,那其他的事更就没指望了。
刘氏又斟酌着问道:“老太太一直想着我们几家金陵来的亲上加亲,这当下……”
贾母听出刘氏口中的含义,忙抬手打断道:“诶,玉儿她还小呢,你王家不是正有几个姑娘还没婚配?”
刘氏讪讪笑着点头。
贾母十分看不上王家,就是娶王家的姑娘都不大同意,别说让心尖尖林黛玉嫁过去,“你王家那几个歪瓜裂枣也配?”
心里腹诽一阵,适时又有小丫鬟入门来与贾母通报道:“老祖宗,受邀而来的岳将军,如今正在演武场上与王家的少爷们比斗起来了。”
刘氏忙着一旁圆场,道:“这帮猴崽子,去哪也不消停,我这便差人去将他们唤来给老太太赔罪。”
贾母眉头微皱,面色不改,“罢了,一群血气方刚的哥儿,谁也不服谁是常事,只是别闹得大了,随他们去闹去。”
又与林黛玉道:“去吧,下去与你的姊妹们顽乐。书信,我一会儿就差人送上来。”
林黛玉轻轻点头,应了下来,“是。”
心里则是隐隐为岳凌担忧起来,“不是答应的好好的,怎得又起了争执?千万别有事了……”
……
自岳凌下了车架,贾府上年轻一代的公子哥们便来迎接。
贾琏,贾宝玉并王家史家的公子,皆是笑着向前。
贾琏和贾宝玉自不必说,已经是不打不相识了,史家的公子亦有一面之缘,知晓岳凌的厉害,只有王家的还未曾打过照面。
因见岳凌年纪较轻,甚至还不如他们,便起了轻视之心。
王家王义道:“琏哥儿,这就是你让我们左等右等的岳将军?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英明神武的秦王府,会有这样的将军?”
闻声,贾琏浑身一颤,忙来到岳凌身前赔罪道:“岳将军,他久在军营不知道外面的事。性子又直,嘴比脑子快,冒犯了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放在心上。”
宝玉和史家的公子也列在路两旁,默默打量着岳凌的脸色。
岳凌自然没这么容易动怒,笑着道:“原来,你们几家也有后辈入伍啊,实该入伍从军多加操习,否则便是连这种货色都不如了。”
王义怒道:“你说谁?”
岳凌挑了挑眉头,道:“说了你又如何?”
王义已是怒发冲冠,自恃在军营中勇力无敌,便向岳凌挑衅道:“坊市传言你在康王府一刀破三枪,我看只是谬传,可敢与我比试比试?”
贾琏当然知道岳凌的手段,忙上前说和,“王义,他是老爷们请来的客人,哪容得了你在这胡闹?岳将军,你别与他一般见识。”
王义一脚将贾琏蹬飞,怒道:“敢不敢,给句准话!别婆婆妈妈的,不敢就滚出去!没什么本事,配得上来饮宴?”
岳凌笑道:“对付你,我连刀都用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