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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汉时期,因纸张、印刷术未普及,相应的经学故事难被世人所知。
张辽虽出身于边疆豪强家庭,但因从小处于战乱冲突,格外着重重武。经学或许有接触,但更多是粗知。
张虞整理话语,说道:“春秋之时,鲁国有法,鲁人为奴妾于外,有人能赎之者,国赐钱帛于下。子贡赎鲁人而归,国欲赐钱粮于子贡,然子贡不取其金。”
“子闻此事,问责子贡,言子贡不受钱,自今以往,鲁人不赎人。其因为何?乃子贡不受金,后人必将以受金为耻矣!”
张虞语气微沉,劝道:“君冒兵戈之险,赴水火之间,如不得重赏,往后如有人失马,安有壮士随行相助?今君愿行子贡之所为,然望文远念及诸子,体谅虞之诚意,收下此礼!”
子贡赎人而不受国家赏赐之事,从道德层面上看,损己而利人,看似非常高尚。但实际却因子贡不受赏赐,变向破坏了这项赎买制度。
鲁国在制定赎人制度时,本意是想从利益层面驱动,让鲁人因利而赎买国人归国。但子贡不受赏赐,实际是在用道德去摧毁基于利益而设计的制度。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子贡那么有钱,更不像子贡有那么高的道德。在这件事后,子贡在众人的传颂下会成为新的标杆,但对后来人而言,因付出的经济成本太高,将会劝退一些因利而赎人的鲁人。
今张虞用子贡赎人之事,先为张辽抬了下高帽,表明其非贪财之人,而后利用大义规劝,给予台阶与体面,为张辽寻得收下厚礼的理由。
一番言语下来,张辽心里有种说不出感觉,似乎他不收下马匹,将有罪于世人。不过张辽非愚笨之人,他自是明白这是张虞让他收礼所寻的借口。
若说之前的胆识过人、箭术精湛算是张辽对张虞的初有印象,那么双方深入接触下来,张虞豪迈大方的性格,如沐春风待人,则是张辽对其深层次的感觉。
张辽犹豫少许,念及张虞不似作伪的表情,以及有意交好的念头,说道:“辽功薄德浅,不敢受六马之礼。今思兄之所言,辽分四马足矣!”
张虞拍着张辽的肩膀,豪气说道:“我朔方良家子不拘此小节,今日夺回骏马虽喜,但我更喜结交文远!”
前世创业,有贵人曾指点张虞,言人偏好占便宜,故而有时候不吃亏成不了事。
张虞得遇贵人指点,其言有时不吃亏成不了事。今欲想让张辽亲和自己,张虞需要吃点亏。毕竟吃一时之亏,才有后续长久之利。
当然了,张虞从情感上也欣赏张辽,若无张辽冒险相助,夺回马匹恐会更难上一些。
“以水代酒,请!”
“请!”
二人相视而笑,共举水囊而饮。
休息片刻之后,张虞、张辽二人带着十匹骏马,以及一名胡人得兴而归。
行走了约半里路,便遇见来寻张虞行踪的张杨、郦素衣等十名骑士。
“兄长!”
见到张虞行踪,郦素衣甚是雀跃,扬鞭招手,催马行至其跟前。
凑近之后,郦素衣用马鞭指着之前被夺回去的骏马,惊讶问道:“马回来了?”
张虞故意逗弄郦素衣,笑道:“胡女见为兄俊秀,心生爱慕,故送还马匹与我。”
郦素衣朝张虞皱了下鼻子,说道:“尽在耍我,定是偷偷把马抢回来了!”
张杨徐按缰绳上前,笑道:“济安果有胆略,竟敢单骑追击,夺回所盗之马,看来我与素衣倒是白走一趟。”
说着,张杨打量张虞上下,关切问道:“可有受伤?”
“未有!”
张虞将张辽引荐与叔父张杨,笑道:“叔父,此为张君文远,雁门郡吏。今能夺回所盗之马,皆赖文远指引道路,鼎力相助。”
“有劳文远相助!”
见到长辈,张辽态度谦虚,说道:“举手之劳,不敢言有大功。”
张杨持鞭拱手,笑道:“今天色已晚,文远不如先至参合堡歇脚,容张氏尽主宾之谊。”
“这~”
张辽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眼张虞。
“附近少有汉人居住,文远可先至寒舍暂歇一晚。”张虞说道。
“多谢张君了,容辽叨唠一夜。”张辽道。
双方人马汇合,众人同朝着参合堡而去。
不过张虞身侧因有了郦素衣,耳边顿时热闹起来。张辽本与张虞多聊聊,但见郦素衣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识趣地离开。
郦素衣神情冷淡,说道:“兄长好本事,先是诓骗自家妹妹回去,自己却行那英雄之事,杀胡夺马好生威风。”
张虞不想惹表妹恼怒,解释说道:“形势不同,我追击时偶遇文远,彼时胡寇疲惫,故杀胡夺马。如若胡人有备,我岂敢莽撞,自当等候妹子。”
突袭胡人非张虞本意,不过是随着事态发展,见有杀胡取胜机会,这才与张辽齐力动手。
郦素衣白了眼张虞,随后恶狠狠说道:“下次若再莽撞,小心阿娘教训你!”
郦素衣口中阿娘非是别人,正是抚养张虞长大的舅妈。其本是南匈奴贵女,脾气凶着狠,连张冀都畏惧几分。小时候张虞调皮玩闹,经常挨舅妈揍。
见郦素衣抬出舅妈,张虞语气顿时弱了许多,无奈说道:“莫要告诉妗母,下次为兄必会谨慎。”
“知错就好!”
见张虞识趣,郦素衣随之消停下来,从袋里取出两面胡饼扔过去,说道:“给,别吃独食!”
“嘿嘿!”
张虞接住胡饼,笑道:“好素衣!”
“文远!”
张虞将胡饼丢给张辽,说道:“离坞堡尚有些距离,先垫垫肚子!”
“多谢济安兄!”
张虞与张辽并肩而行,二人因有交情,聊着朔上近况。
张辽微叹了口气,神情略有些忧虑。
“自六年前兵败以来,破鲜卑中郎将名亡实存,度辽将军不屯美稷。边郡依靠边人守塞,勉强顽抗鲜卑,故先是云中缩边,而后五原受围,朝廷若不恢复旧制,不知今后会如何?”
东汉守备河套诸郡有相对成熟的军事防御体系,大体以度辽将军所管兵马为主,郡兵、南匈奴胡骑以及护匈奴中郎将营兵为辅,形成多方位的边塞防备体系。
可惜随着六年前三万大军出塞覆没,南匈奴王庭南迁至离石,东汉在河套的军事防御体系几近瓦解。
与此同时,随着中央财政入不敷出,河套连接关中的上郡道路渐渐阻塞,东汉在河套地区的控制力变弱许多,仅能依靠边人守朔土。
张虞按鞭而行,说道:“以当下形势,雒阳诸公往后多半无瑕顾及朔上诸郡。以今之形势,还需我并州人自强,或能得一时之安。”
指望衰弱的东汉朝廷向河套投送军事力量,实在是难为东汉朝廷了。当下想边塞和平,还需靠并州人。
“兄有何见解?”张辽看向张虞,问道。
张虞沉吟少许,说道:“自和连亡后,鲜卑始有动荡之象。今如能抓住时机,行恩威并施之法,或能令边塞暂安,且观张使君如何规划。”
汉末到三国之间的历史实在太糙,除了了解大方向外,张虞根本不知道其中具体事件的细节,更别说三国时期提之甚少的鲜卑。
话虽如此,但以张虞对游牧民族的了解,他隐约感觉鲜卑内部的政治分裂可以被利用。但具体如何操作,则非白张虞所能做主,还需看并州刺史张懿有何计划。
并州刺史张懿可算作能吏,父亲张翼对他的评价不错。其上位以来最大政绩,除了依旧维持提拔并州本土乡人的政策外,还有深入边郡,亲自了解边防。
张氏本为云中郡豪强,原有坞堡不在参合口,但因张冀保民有功,又是边郡上少有之老兵,特被张懿委任为别部司马,改驻参合口。
别部司马官职非东汉正规军官职,属于是非正规军体系,其所统兵马各随时宜变化。
简而言之,张氏因父亲张冀之缘故,属于是被东汉并州政府收编的武装。刺史张懿看重张冀的能力,特安置于燕京山中的肥沃河谷中。
类似张冀这般河套上的猛士,并州政府收编不少,大大小小约有近十支,其中有耳熟能详的吕布、魏续二部。
张辽思虑少许,透露消息道:“听郡中小吏传言,鲜卑单于魁头遣人入关,有意求置市津,不知真假如何。此事如若为真,倒是与兄所言相近。”
“时势变化无常,未来之事难以分说。”望着天边灿烂的夕阳,张虞惆怅而道。
他虽来自后世,但却也把握不准并州未来发展的局势。
如他记忆不差,在袁绍统治并州之初,朔人便已失去了他们的家乡,在那动荡的年代,朔人四处流亡;曹操统一北方之时,河套诸郡更是已经消失,由鲜卑、杂胡等部盘踞。
西晋八王之乱,更是引发五胡乱华,不仅河套无汉人,整个北方更是被胡人所占据。
他的到来,能改变什么吗?
或能,或不能!
但无论如何,张虞已立下壮志。大丈夫立于世间,若不能扬名后世,恩泽一方,岂不妄来世间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