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
傅司深吸一口气,感觉到了强烈的压抑。
正如之前所说,他一向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目前这种被动的局势,让他非常之不爽。
但真正令他内心压抑的是——
“她们。”
傅司的视线扫过远处的尸体,然后又落回到了身旁的小女孩身上,“还有她。”
“怎么了么?”小女孩迷茫地看着他。
刚才,小女孩眼睁睁看着傅司自残,打得口吐鲜血,却始终无动于衷。
既不惊讶,也不恐惧。
那双纯净无暇的双眸依旧不染一丝尘埃,倒映着傅司嘴角还染着血的脸。
这实在是太怪异了。
而这怪异的表现其实早在刚才就已经出现了——小女孩指着远处那堆满长街的尸体,却可以面带微笑地说出,“她们不陪我玩”。
就像那里被随意摆放着的不是尸体,而是一堆玩偶。
他本以为那是因为那些尸体只有他自己才可以看见。
但现在来看,恐怕是更加诡异和晦涩的原因。
“灰鲲、傅菲的‘死去’、花鸟市场、小女孩,以及【系统】发布的这些不明不白又不清不楚的任务——”
所有的谜团,突然就一窝蜂全部都呈现在了他的眼前,像是一团浆糊塞满了他的脑袋,将【真相】藏得严严实实、滴水不漏。
这一切都与这间即将关门的花鸟市场有关,可明明就在不久的数天前,他还与傅司一同在这里闲逛了整整一天,渡过了无忧无虑的一天。
那一天除了傅菲所说的“仪式感”,其实根本就是漫无目的的闲逛。
但和平悠闲的日子可不就大多数都是“漫无目的”的么?
只是,为何平静的日常可以崩坏得如此突然?明明那一晚上分别的时候,傅菲还露出了那般明媚灿烂的笑容。
就像三年前那场车祸,也是在他与幼妹的嬉笑打闹中突然降临的,宛如一朵悄无声息绽放的黑色钢铁花朵,燃烧着汽油点着的火焰,将一切都吞没。
或许人生本就是如此,于无声无息中崩塌才是合理的。
只需要躺下去好好接受命运的践踏就好了。
但是。
他不愿意就这么认同。
即使不仅仅是【灰鲲】,就连【系统】都已经默认了傅菲的死亡。
他——傅司——也绝不认同!
因为——
“有资格宣告自己死亡的只有她自己。”
他低声说着,深深吸了一口气。
涌入鼻息的除了雨水的味道,还有那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从不远处的布满尸体的长街上随风飘来的味道。
“走吧。我们去逛逛那条街道。”傅司对小女孩说。
同时也在心里对自己说到——
也去找一找……傅菲所谓的【死因】。
……
……
绕过雕塑。
驱车前行。
血腥味愈发浓郁,混合着雨水和泥土的清香,发出一种近乎甜腻的味道。
让人闻到,就快要吐出来。
更别说那些死不瞑目的尸体就那么随意地陈放在眼前了。
因为数量太多,竟让人生起了一种荒谬感——那些堆放在一起的尸体竟然像是破烂的人形玩偶,被玩腻了之后,随意丢弃在了这条长街。
可小女孩走在身旁,却一点恐惧和厌恶的神情也无,眨着清丽的双瞳,就像是看见了一朵路边普普通通的小花。
傅司没有精力去顾及身侧小女孩的表现。
他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了。
当他停在长街入口,向远处眺望的时候,已经脸色极其苍白。
他并不是被那铺满长街的尸体给吓住了。那些扭曲的尸体固然恐怖而又惊悚,但要说残忍血腥,还有什么比得上眼睁睁地看着大猫将活人摘头去股地吃掉?傅司连那些都面无表情地看下来,又有什么血腥无法接受呢?
真正让他呼吸紊乱的是,那些尸体的特征。
放眼望去,这宽有十米、长达五百米的连续街道上,足足有上百具尸体。
这些尸体有着同样的特征。
虽然有的面部已经扭曲,有的甚至五官都也血肉模糊,可从那身形上还是可以看出来,这些尸体全部都是十岁左右小女孩——也就是他亡妹的年纪。
更令人心底发寒的是,这些尸体的脸上无不透露着深深的痛苦与扭曲。
也就是说,这些小女孩全部都是在极度痛苦之中死去的。
上百具。
每一具,全部都是。
傅司咬住牙,右手默默握拳。
久违的杀意,在他心头绽放,如沸腾的开水在他那早已冰冷多年的胸腔内翻滚着。
即使是他在对峙大猫的时候,也没有兴起过如此浓烈的杀心。
但此时此刻,他下定了决心。
他一定要杀了那头制造了眼前惨剧的【怪异】。
无论那是头上的【灰鲲】,还是什么其他更加诡异、更加恐怖的存在。
他都一定要——
【斩】了祂!
……
……
“不用等啦。她们是不会和我们玩的。”
小女孩轻柔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傅司按捺下那股猛烈的杀意。他并未将其熄灭,而是凝固在心底,因为此时,他需要做的是冷静下来,细心观察与思考,挖掘更多的信息。
他看向了小女孩,问出了早就想问的问题,“你看得见她们么?”
小女孩歪歪头,像是疑惑于傅司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当然看得见。她们不就躺在那里么。”
他继续问道,“躺在那里的她们……会动么?”
“奇怪的人。你在说什么呢?”小女孩露出笑容,像是听了一个非常搞笑的笑话,“死掉的人怎么会动呢?我知道了。你是讲笑话对么?这个笑话好冷哦。”
小女孩轻轻笑着,裙摆摇曳,像一朵随风舞动的小白花。
可傅司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他只觉得自己生生吞下了什么苦涩的东西。
他想他明白了,小女孩并不是看不见这些尸体,也不是看不见他刚才怪异的自残行为。
她的瞳孔确确实实地倒映着这些事物,只是——
“啊。”小女孩忽然捂住了嘴,“奇怪的人。时间要到了哦。”
“什么时间?”他问她。心中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小女孩却像是比他更奇怪,“我昨天不是告诉你了么?”
昨天?
她的话让傅司仿佛被针了一下脑袋,骤然的刺痛让他似乎想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