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上了两节课，林双决定去看看颜菡妹妹。
顺路买了些那只妹妹可能会缺的物资送去。
林双拎着大包小包，打开门的时候。
一眼便看到了双手握着扫帚的颜菡。
她穿着打扫卫生用的罩衣，但显然穿反了，有花纹的面穿在了里侧。
罩衣下摆还翻折起来，卡在了腰上。
脚上的拖鞋还少了一边，一只脚丫子就那么光着踩在地上。
听到开门的声音，颜菡没有焦点的虚无的眸子，转向门口。
有那么一瞬间，林双仿佛看到了她惊喜的笑脸。
但应该是他的错觉……他真是很久没看到过这只妹妹对他笑了。
林双带上门，换鞋子。
颜菡还双手握着扫帚，直直的看着他的方向。
那姿势，与其说是握着扫帚，不如说是在抱着。
仿佛是迷路的小女孩抱着娃娃，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林双还觉得，有些像魔法少女抱着能飞的扫帚。
这要是个魔法的世界就好了，也许他就能马上治好这只妹妹的眼睛。
换好鞋子，林双快步走到她身边，帮她理了理衣服。
她反应慢了几拍似的，轻皱起眉头，抱着扫帚挥了一下，“你怎么又来了！”
林双已经快对这句话免疫了，每次来看这只妹妹，开场白都是如此。
“拖鞋又找不到了吗？”
他看了看她光着的白嫩脚丫子，视线又在客厅里巡弋。
找不到拖鞋，是这只看不见的妹妹，经常发生的事情。
也不知道这次光着一只脚过了几天，林双心想自己应该早点来。
颜菡自顾自的扫着地，“不用你管。”
在客厅里看了一圈，再趴下看看家具下面，林双很快在沙发底下找到了逃逸的拖鞋。
拿去冲洗一下灰尘，他闻了一下，嗯，草莓味的。
再控干水，拿到颜菡的面前。
林双笑嘻嘻的伸手拍了两下拖鞋，发出了“啪啪”的声响。
“好了，帮你惩罚了一下这只可恶的逃逸拖鞋，快穿上吧。”
他不由分说的蹲下，捉住她的脚丫子，把拖鞋套上。
颜菡低着头，声音变得稍低了一些，“我说了，不用你管。”
林双有些想掐一掐这只妹妹的脸。
他推着她，把她按到沙发上坐着，又抢过了她抱着的扫帚。
“行了，你先坐着吧，我来扫。”
被抢走了扫帚的魔法少女稍稍迷茫了一会。
又伸手在沙发上摸过了抱枕，抱在怀里。
这次她嗫嚅了片刻，不说话了。
其实她真的有些害怕，那种话说多了，双哥哥真的不来了。
不来了也好……双哥哥就能彻底抛下她这个累赘了吧。
可是光是想想，他不会再来的日子。
颜菡的胸口就会被猛地一把抓住，喘不过气来。
仿佛整个世界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掉，变成彻彻底底的黑暗。
就再来几次吧，再来几次，然后再丢下她就好。
她紧紧抱着怀里的抱枕。
侧耳倾听着他在屋子里的声响。
小巧精致的耳朵，像是雷达一样，检索着他的信号，跟着他一起转动。
林双柔和的嗓音又传来，“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上次带来的饺子和汤圆还要吗？”
颜菡抿着嘴不说话。
她默默摸索着手机，打开了之前刚刚听到过的视频。
视频的声音在客厅里回响。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先有鸡。”
“没有蛋哪来的鸡啊？”
“没有鸡哪来的蛋啊？”
“停！肯德基照烧鸡腿堡，鸡和蛋同时有！”
林双笑起来，“想吃这个啊，等我马上去给你买。”
颜菡按掉视频，脸蛋贴在抱枕上，“我才没有想吃……”
“好好好，主要是我有点想吃了，小菡就陪我吃一次吧。”
扫完地，把扫帚放在固定的位置。
林双叉着腰，看了一眼外面的好阳光。
他犹豫了一下，试着问道，“小菡，今天的天气特别好，要不要一起出去吃？”
这只妹妹不知道多久没出过门了。
皮肤都捂的有些病态的白皙。
是那种很脆弱易碎的白，伸手戳一下，一定会留一个红印子。
颜菡没有焦点的眸子转向窗外的方向。
她从抱枕后探出小脸蛋，似乎想感受一下阳光。
沉默了一会，她才小声开口，“……好。”
林双喜出望外，没想到这只妹妹会同意出去。
他赶忙收拾了一下，就带着颜菡出门。
她的盲杖就放在门边，已经积了一层灰。
这次出门，颜菡也没有带上盲杖。
而是伸出双手，一左一右的，紧紧攥住林双的两个衣角。
寸步不离的跟在他后面。
出了电梯，走出单元门。
为了让这只妹妹适应外面的阳光。
林双走的更慢了一些。
明暗交接处，颜菡伸出脚丫子，试探了好几下。
才敢再落下脚步。
有时关着窗帘时间久了，再拉开窗帘，都要不适应很久。
更何况这只，不知道多久没出过门的颜菡妹妹呢。
林双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没事，有我在呢。”
走进阳光里。
颜菡干脆把小脑袋埋在了他的背上。
双手攥住他的衣角，就这么几乎贴在一起，跟着他走。
林双回忆起小时候一起玩的老鹰捉小鸡。
大概也是差不多的姿势吧。
放心，他会保护好她的。
从单元走出小区，短短的路程，都走了好久好久。
温柔而盛放的阳光轻抚在颜菡白皙的皮肤上，不久就添了些血色。
颜菡的小脑袋埋在林双的背后，一直在用耳朵，去捕捉听到的每一个细节。
孩子们的嬉闹声，不知名的鸟儿的叫声，路过夫妻的谈笑或者争吵，路边一楼叮叮当当炒菜的声响，还有风轻柔吹过枝叶间，簌簌的动静。
虽然在楼上，在家里，她也经常侧耳倾听这些声音。
但总觉得隔了好远好远。
而现在，这些声音就在她边上，在她面前响起。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生动了起来。
虽然什么都看不见。
但她觉得，有一副多姿多彩的画卷，正在她眼前缓缓展开。
最重要的是，还有双哥哥。
贴着他的后背。
她能感受到她和他的，有力的心跳声。
于是整个世界，都活了过来。
她的眼眶，久违的，变得有些湿润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