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宁被六皇子拿话给噎住了,半响扯了脖子,说道:“我也没说让你一定去庄子上,只是说如果你要庄子去住的话,请你照顾一下我妹妹,这不过是客套话罢了,到时还不定谁照顾谁呢!”
六皇子冷笑道:“我倒不知道,你还竟然能有来和我闲话客套的时候!”
沈昭宁讨了个没趣,只得冲六皇子抱了抱拳,悻悻地走了。
小成子看沈昭宁走远了,这才上前狐假虎威地冷哼一声,说道:“德行!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我们家殿下也是你能呼来唤去的。”
六皇子见了不由哈哈大笑:“总有人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地位,给他几分颜色就真开起了染房,我堂堂一个皇子,还能由着人牵着鼻子走不成!”
一时主仆二人又耻笑一番沈府,渐渐走得远了,这时角落里走出一个小太监,看了看四下里无人,便跑到东宫去向太子汇报。
太子打发走人后,向太子妃抱怨道:“舅舅也太小人之心了,说什么小六有心讨好联合沈侯篡位,就小六那臭脾气,也能聚起人脉来?更别提一个没开过荤腥的雏儿,对于沈三小姐那个老菜帮子也能下得去口?他也太不挑了吧!”
太子妃见堂堂一国储君说话如此不堪,不由为他觉得脸红,沉默了好一会,这才慢声细语地说道:“也不尽然,他最终不还是去向父皇请求,说贤王一心急着抱麟儿,不能照看好庄子,要自己前去帮助一二?”
太子摆手道:“我看他是想借机不用上学罢了。”
皇上亦是如此认为,对于这么一个大污点总在自己眼前晃荡,他也觉得心烦,便趁势勉励了一番六皇子的手足情深,就同意了他的请求。
沈秋君携着兰姐儿一同到了庄子上,下了车就见沈夫人正翘首以待地站在二门上。
沈秋君忙上前笑道:“让她们管家娘子来迎着就是了。何须母亲亲自过来,倒是折杀女儿了!”
沈夫人笑道:“你大姐刚歇下,我闲来无事正好走过来看看你,可巧就到了!一家子骨肉,倒不必总刻意追求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沈夫人说着又拉着兰姐儿的手,笑着问了几句路上累不累。一边向里走,一边又对沈秋君说道:“为了便于照顾你大姐,咱们娘儿两个暂时就住在旁边的红杏园里。”
沈秋君一听,竟是与大姐的正院只一墙而隔,心里便有些不舒服。
沈夫人见状。忙将兰姐儿交给身旁的孙嬷嬷抱着,说道:“姐儿一路上也乏了,先送她回去休息一下。”
孙嬷嬷便抱着去了正院。沈夫人这才扶着女儿的手慢慢向红杏园走去,低声说道:“妇人生产亦算是血光晦气,所以这段时日,贤王只住在外书房,轻易不会入内宅的。”
沈秋君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来,转眸间却看到六皇子主仆两人正站在路边,沈秋君不由笑了起来:六皇子也够口是心非的!
沈夫人瞥了一眼。轻声哼道:“这六皇子行事总不同寻常人,昨日跑来说要为贤王排忧解难,就这么住在内宅。也十四岁的少年了,一点避讳都不知!”
沈秋君小声笑道:“也是手足情深,皇子们能有这份心。实属难得!”
沈夫人这才不言语,与女儿一同携手进了红杏园。
小成子见了不由气道:“贤王岳母妻妹很了不起吗,见了爷竟然也不过来见礼!”
六皇子拍了一下小成子的头轻斥:“就少说两句吧,不过是玉姐姐舟车劳顿而已。况且和我之间,也不用那些个虚礼!”
小成子不敢呛声,只得耷拉个脸,跟在六皇子身后回去了。
六皇子却极开心。沈秋君见到他时,脸上便蓦然绽放出如春花般灿烂的笑容,此时那笑容还正满满地飘荡在他的脑中,让他心中顿生出一种被人依靠的自豪感来,他心中暗道:“玉姐姐,以前是你在保护守卫我,自此以后,便换我来保护守卫你吧!”
沈丽君并没有睡着,听见说妹妹已经到了庄子上,不由叹了口气,仰面看着床帐上的流苏发了一阵呆,说道:“若是兰姐儿睡下了,让孙嬷嬷过来一下……另外,让她将我前几日交给她保管的东西,也一并带过来。”
不多时,孙嬷嬷便走了进来,丫头们服侍着沈丽君起床,便都悄悄退了下去。
孙嬷嬷这才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包裹来,打开后是一个小绵匣,孙嬷嬷恭敬地呈给了沈丽君。
沈丽君打开匣子,拿了一个折叠着的纸笺,打开来看,纤巧玲珑的手指在桌上轻敲,半日,说道:“伺候笔墨!”
孙嬷嬷忙拿了笔墨来,见沈丽君只管垂眼沉吟,便低头细细磨好了墨,小心说道:“可以用了!”
沈丽君这才回过神来,提笔蘸了墨汁,待要悬腕写字时,却又蹙了眉,半天没落下笔来,终是将笔掷于砚中,叹息道:“罢了,她总是我母子二人的救命恩人,我如此待她本就不对,何必再因为那道人的胡言乱语,而真如此苛待于她,倒是坏了我们的姐妹亲情!”
孙嬷嬷只得收拾了笔墨,笑道:“王妃是大福之人,您只管放宽了心,此次定能平安生下小世子的!况且稳婆们也都是顶好的,太医又不离左右,您实在不必担心!”
沈丽君闻言笑道:“那就借你的吉言了!”一边将信重新叠好放入匣中,亲自锁好交于孙嬷嬷手中,叮嘱道:“若无事也就罢了,一旦我有个三长两短,兰姐儿就交给你了!”
孙嬷嬷忙郑重说道:“必不敢辜负王妃之托!”又笑着说道:“王妃洪福,必能看着姐儿成亲,哥儿长大,将来还要抱孙子呢!”
沈丽君也笑了,孙嬷嬷看她面有倦意,忙小心收好匣子,唤人来服侍沈丽君休息。
孙嬷嬷走进兰姐儿房中来,刚要往自己居住的耳房走去,就见一个丫头跑过来,看到孙嬷嬷眼前一亮,惊喜道:“嬷嬷可回来了,姐儿正好睡醒了,嬷嬷快进去伺候吧!”
孙嬷嬷笑骂道:“姐儿醒了,你们就不会伺候,就知道偷懒!非等着我这个老胳膊老脚的!”
那丫头便笑道:“我们倒是想借您老不在,讨了姐儿的欢心,也争争宠呢,奈何姐儿就只与您老亲近,这才刚醒了,还没回过神,正愣怔着呢,就直叫着嬷嬷,我们若是冒然上去伺候,万一惊着姐儿,罪过可就大了!”
孙嬷嬷闻言,为自己独得小郡主的信任而自得,便一径走进兰姐儿的房中,果然兰姐儿一见孙嬷嬷,便笑道:“嬷嬷,快帮我穿衣裳!”
孙嬷嬷忙走上前,帮着兰姐儿穿上外面的衣服,又将她抱着下了床。
兰姐儿便咯咯笑道:“你怀中放了什么,怪塥得慌!”
孙嬷嬷差点都忘了自己怀中还揣着东西呢,忙笑道:“这是王妃赏了我一件东西,我先放回去,就过来陪你玩耍!”
兰姐儿撒娇道:“你让小丫头们帮着送回去,你还给我讲昨日没讲完的那个故事。”
孙嬷嬷哪里敢将那匣子呈到众人面前,只得掏出来,暂锁进兰姐儿的一个衣柜中,想着一会回去时,再拿回去。
哪知兰姐儿小孩子好奇心重,非要让孙嬷嬷拿过来看看,孙嬷嬷拗不过,又怕她闹得狠了,再生意外,只得又开了箱了重拿出来,送到兰姐儿眼前。
不过是个普通的小锦匣子罢了,兰姐儿用手拨弄着看了半日,说道:“怎么打不开?”
孙嬷嬷忙笑道:“可是呢,奴婢不小心把个钥匙给丢了,只得等找到了,也是时候到了,再打开来给姐儿看吧!”
兰姐儿嘟着嘴将匣子掷到孙嬷嬷怀中,孙嬷嬷刚把匣子放入柜子里,却听兰姐儿说道:“我去看看母亲!”说走人已经已经走出去了,孙嬷嬷急忙忙地追了出去。
沈秋君稍歇息了一下,便与母亲来看沈丽君。
沈丽君对妹妹帮着自己照看兰姐儿,一再表示感谢。
沈秋君此时心境早就变了许多,她实在无法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只淡淡笑笑,也不多说话,正好太医们来给沈丽君把脉,沈秋君便告辞出去了。
沈丽君心下便明白了,便只暗叹了口气,由着太医把脉。
沈夫人见沈丽君对沈秋君的冷淡态度反映冷静,连个疑问都没有,似是早就料到一般,不由心下发冷。
兰姐儿见沈秋君出去,也跟着出来,拉着她到自己房中玩。
沈秋君却不过,只得牵着兰姐儿的手,一同进了屋子。
兰姐儿便开始炫耀自己的新衣服新珠花来,稚言嫩语,沈秋君一干人等,都不禁被她逗得直发笑。
这时兰姐儿让孙嬷嬷帮着梳小辫儿,便拿着一朵粉红绢花,对沈秋君说道:“小姨帮我看看,我穿哪件衣服,才配这朵花儿呢?”
沈秋君见旁边的一个衣柜半合半闭的,只当是放着她新近穿的衣服,便随手打开来看,却看到里边衣服上放着一个绸缎金线银暗纹的精致小匣子,不由拿起来笑道:“这是哪个小丫头收拾的,怎么就混放到衣裳里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