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让沈秋君如此感叹,起因还得从前几天的不欢而散说起。
那日六皇子又来还东西,因为府里有些琐事要处理,便由沈夫人陪着六皇子说话,沈秋君起身出去了。
哪知道六皇子就上了邪劲,非要沈秋君陪着,把个沈夫人气得直接下了逐客令。
六皇子便涨红着脸,死赖着不走,沈府又不敢真就直接把他叉出去,沈秋君见此,便只好领着他去了哥哥院子里训示了一番。
当六皇子听沈秋君说,以后为了避嫌,不要再指名点姓要她陪着,不由气急败坏地在院里走了一大圈,半日才走来央求道:“只要府上不说出去就是了!你只当我是你的亲弟弟,还不行吗?”
那双一笑起来就微挑的凤眼中,盛满了哀求以及被遗弃的悲伤,沈秋君直看得发慌,拒绝的话便怎么也吐不出来了。
六皇子又道:“自从我母亲走了以后,我父皇不愿意看到我,太子贤王他们都只想自我手中拿到那笔财富,所有人都不喜欢我,一个个虚情假义。就连你母亲沈夫人也只是敷衍我,我手底下的人对我好,只是为了报答我的恩情,其他人都怕我,只有玉姐姐能以平常心待我,从不使什么阴谋诡计,我只有此时,才能稍稍放松一下!”
沈秋君的心被六皇子的话紧紧地揪住,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得长叹一口气。
六皇子见此便知沈秋君妥协了,不由眯着眼笑起来。
这场斗气也就算是过去了,偏沈秋君看着六皇子还回来的东西,又说道:“你只说别人不是真心对你,你对别人难道就是真心的吗?你要来便来,犯得着毁了我哥哥心爱的东西吗?你这样耍心眼,也够让人心寒的!”
也不知这句话怎么就勾起了六皇子的不快,六皇子的脸登时就黑了下来,一甩衣袖就走了!
沈秋君不过是想训示他一下。见他就这么把自己晾在那儿自顾地走了,倒是惊讶了好一会儿,这样别扭性子,还真难得让人喜欢。
如今六皇子又上门,沈秋君少不得打起精神,还没站起身来。就见六皇子满面含笑地走了进来。
沈秋君便让了六皇子一回茶,让人去与母亲说了一声,就带着六皇子去了哥哥院里。
六皇子紧走两步,与沈秋君并排而行,认真说道:“我的确不该和你耍心计。那次我是故意打碎了你哥哥的东西,好借此来府上的!不过,你放心。自此以后,我决不会再唬弄你的!”
沈秋君停住脚步,看着他笑道:“你既然如此说,就把那些东西都还回来吧,一件一件地也不嫌麻烦!”
“我一次次来府上,总要有个说法,等我什么时候再想到新的了,就一次都拿来!”六皇子笑道。又看着沈秋君央求道:“以后你我皆开诚布公,都不要隐瞒欺骗对方,好吗?”
自己有什么可欺瞒他的。可见他是被人算计怕了,沈秋君心中暗自叹息。
六皇子见沈秋君不语,忙笑道:“我今生对玉姐姐都会以诚相待。我保证说到做到!”
沈秋君见六皇子一脸期待,只得道:“我有什么可欺瞒你的!”
六皇子也忙笑道:“也是,玉姐姐向来是光风霁月之人,哪里有什么要瞒骗人的地方,是我小人之心了!”
沈秋君被六皇子赞得很不好意思,她实在没想到自己在他眼中的形象如此高洁。
紧走几步,沈秋君回头见雪香她们落后了三四步,又小声说道:“前几日听人说,金家被贼寇劫杀了,是不是你做的?”
见六皇子点头,沈秋君不由叹道:“你行事何必如此狠绝!罪魁祸首金二已经死了,金员外郎也丢了功名,家财被抄一空,何苦再害他全家上下的性命!”
六皇子看着沈秋君正色道:“玉姐姐太过妇人之仁!一个人在做坏事之前,就该想到此事若是败露,他会是什么结果!敢做就要敢承担,一个人做了坏事,以命来偿,天经地义!金二固然不对,金员外郎未必没从中推波助澜,所谓恶有恶报,他家不知行善积德,有此一劫,便是怨也怨不到我的头上!”
沈秋君被六皇子当面训斥为妇人之仁,心中不免气恼:“便是他家咎由自取,你又何必让他们死无全尸!行事也太恶毒了些吧!”
六皇子冷笑:“他们不做人事,来世也只配做畜牲,要什么脸面四肢,他们尸身变成一块块的,也好方便送进野狗腹中,我倒是帮他们死后积了德,好少做一世的畜牲,他们此时说不定正在阴曹地府感激我,也未可知呢!”
沈秋君不由打了个寒噤,六皇子看见忙道:“外面冷,快些进屋子里暖和一下吧!”
沈秋君便直接拐到自己房间,让人将东西送到哥哥院里。
六皇子惬意地喝了杯热茶,暖和了手足,便开始东张西望。
只要六皇子不进自己的卧室,沈秋君也懒得理会这么个不懂礼节的东西。
六皇子晃啊晃地,就进了沈秋君的小书房,看到沈秋君抄写的佛经正摊在桌上,不由赞道:“玉姐姐写字真好!”
这话倒是提醒了还坐在外面的沈秋君,她问道:“你怎么还能往外跑,不用上课的吗,我可没听说其他皇子象你这么悠闲的。”
六皇子漫不经心地答道:“有什么好学的,识得几个字就行,学那么多有什么用,白白遭人忌惮!”
沈秋君不免为他一叹,都是天子之母的名头惹下的祸!一个没有才学只识得几个字的皇子,自然不是储君之选。
想了想,她终还是劝道:“读书多了总是有好处的!便是你的兄弟们,随意拉一个出来,哪个不是才学武功俱佳,你哪怕每样都比他们差好多,也要都懂得一点!”
六皇子忙笑道:“我也学的,只是没有他们那么用功罢了!”
二人一问一答间,时间便过去了,六皇子告辞时,将沈秋君的字拿走了,说是要临摹一番。
沈秋君哭笑不得:自己的字算不得十分好,只清秀而已,又不是大家,六皇子临摹,自然还要差一点,能练成什么好字!
当夜六皇子的积德论传到沈父耳中,沈父不由赞叹道:“这六皇子倒是个真小人!歪理也挺多!”
沈夫人听说,忙念了声佛道:“幸好他做不了皇帝,不然若是他倒行逆施,谁敢劝他,一个不好全家被剁了喂狗!”
沈父闻言不说话,半日方叹道:“有时真小人比伪君子要好的多,不过六皇子的性子也太暴虐了些,实在不是个君主之材。”
总让他如此缠着女儿也不是办法,沈父想了想,第二日就跑到皇上面前,委婉表示自家的那些东西不值钱,六皇子不必费心赔偿了,若为此耽搁了他的学业就不好了,若是内宅之人再冲撞了他,沈家罪过就更大了!
皇上一听立马明白了,小六子脾气古怪,宫人无人敢下死力去管,于是造成他不学无术不懂礼教,看样子是拿了借口,跑到沈家内宅去厮混了。
皇上面上有些不好看,责怪沈父道:“你我之间,有什么话不好明白说,也学那些文臣,说个话九转十八弯地。你放心,我会让人约束他的。”一面又令人赏赐些东西,权当替六皇子赔了。
果然此后六皇子就再没上沈府的门,至于他是否真被拘在宫里学习,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没了这么个魔头到府上捣乱,沈府的人倒是过得蛮惬意的,不过相对于李瑶琴的心满意足,沈府的这点舒适就不值一提了。
李瑶琴如今在伯府,大有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激扬心情。
那日她们一行人回到伯府,李瑶琴就告诉了李夫人,已与贤王说好,请他捎带些东西给哥哥。
李夫人虽也高兴,可对李瑶琴擅自去求见贤王还是心生不悦。
陆嬷嬷又瞅着空,委婉地对李夫人提道:自己见识有限,在生活中自然能将小姐照顾的无微不至,只是规矩上怕是有心无力了。
李夫人捉了字眼,问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想到女儿在外面给伯府丢人,不由气炸了肺,便借口女儿行事不妥,要关她的禁闭。
李瑶琴已经想通了,母亲就是个标准的封建卫道士,只要求自己谨守女子规范,不得越雷池一步,不出一点错地关到出嫁,李夫人便算是完成了她教养女儿的任务了。
若她是初穿越过来的也就罢了,不敢在这男尊女卑妻妾成群的世界里,奢望一生一世人的爱情,就这样盲婚哑嫁,享受一生富贵也就算是交代了这一生。
可自己在这个世界里找到了良人,又怎能就这样放手,再嫁他人呢!
偏偏这世的事情又起了变化,她若还是只躲在闺房之中,此生与贤王怕是再无交集。
想到这里,她顿生反抗之心,对着母亲大谈特谈李夫人闭关锁国的坏处,又道:“只有常出去与人交往,多探听些消息,了解朝中动向,才能高瞻远瞩,做出对家族亲人最有利的举措来!您就只知拘着自己与女儿在家里念经,与社会脱节,若是哥哥在外面有个好歹,怕是连去求谁都不知道!您既然不作为,女儿便少不得代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