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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贞娘便一早去给七祖母请安。
李老夫人见到贞娘十分高兴,又拉着她的手问了关于申家那批墨的事情,贞娘自是一五一十的说了清楚。
“好,好,有申大人的墨评,这回贡墨咱们的把握就很大了。”李老夫人道。
一边的陈氏自也是应和着:“可不是。”那看着贞娘的表情也很高,昨天天孙氏回来,把孙文杰的事情跟她说过了,不管怎么说,这丫头,做事端是稳重。
而说到贡墨,贞娘便又把李氏*三才墨的构思跟自家七祖母说了说。
“好,若真能制成这个*三才墨,那这回贡墨非李家莫属。”李老夫人眼神着坚决,这回,田家那边休想再走什么歪门斜道,否则,拼去这条老命,她也定要讨个公道的。
如此,接下来几天,贞娘便同李老掌柜两人一头钻在墨坊里。
所谓*三才,其重点自然是在合墨对胶之上,胶既是粘合剂,同时,胶的氧化对于墨来说也是一种极其重要的化学作用。
一般来说,新墨的断面干枯,如此,字迹也就显得暗淡无光,只有摆着七八年后,那墨色才能有好的表现。而老墨的断面光亮润洁,写出来的字墨色十分黑亮,这里面就是因为墨里面的胶经过时间的氧化而造成的。
当然,高品质的新墨同样也能达到老墨这种效果,那么,怎么来的?就在这个对胶之上。
其重点其实就好比和面一样。
贞娘还记得后世时,她喜欢吃她奶奶做的手杆面,而手杆面自然要自己和面。和面的时候,若是一次和成的话,那煮起来的面条就容易糊。贞娘还记得她奶奶当时和面的情形,常常是把面和成团后,休息一下。过一会儿再和,再休息。再和,如此,那面煮起来就十分的劲道。
和墨里面的对胶亦也是这个理,一合,二合,三合,四合。乃至五合,*,其目的也就是通过对胶和墨,即使得胶于墨充分的融合。同时也加速胶的氧华过程,另外还可以用老墨为引,起到一个媒介做用。
比如苏轼用高丽墨制再和墨时,就是用了潘墨做引。
当然,整个和墨过种中的温度。时间,都是极有讲究的。
总之,这些天,贞娘跟自家爷爷待在墨坊之内,由李老掌柜和墨。而贞娘就是盯着温度和时间,每一合要试各种温度和各个时间段,那眼睛是眨也不敢眨一下,如此,直到腊月二十三,李氏六和墨才大成,而接下还需融合潘墨和罗墨技法。
“我们继续。”李掌柜躬着背,咳着声的继续道,竟是一刻也不休息。
“爷爷,明天就小年了,咱们还是休息几天吧,等过完年再试,也不差这几天,我这可有些吃不消了。”贞娘一脸哀求的道。
其实她倒是无所谓的,本也是一个墨狂,便是再接着一个月也能扛得住,可她扛得住,她爷爷却是扛不住了呢。
墨坊里熬胶本就是烟火气重,爷爷这段时间咳的越发的厉害了,尤其那脸颊子,越发的红,老人家这脸色太红可不是好事,这是肺病加重的兆头啊。只是她如果直接劝自家爷爷的话,爷爷肯定不听,所以,她便说自己吃不消要休息了。
听着贞娘这么说,李老掌柜哪里还不明白自家这孙女的心思,也确实他感觉最近身子骨实在是有些熬不住了,休息一下也好,于是点点头:“成,那就休息。”
随后想起什么似乎的道:“对了,文谦说明天让人送年节礼过来的,听你爹说的那口气,似乎明天的排场小不了,我正好瞅瞅。”
“呵呵。”贞娘装傻的笑了。
李景福和罗文谦他们是腊月二十二到徽州的。
于是,爷孙俩便回到家里,这些日子在墨坊里,一身的烟火气息,贞娘自又好好的泡了一个澡。
如此第二天一大早的,她难得瞧一个懒觉,还没起来呢,就听得外面一阵的暄闹声。连忙穿衣起床,则洗漱好,五岁的小笑官就颠颠的跑来,笑的见牙不见眼的道:“姑,姑,爷爷说了,今天要吃杀猪饭。”
“家里又不养猪,哪来的杀猪饭?”贞娘看着他那样子,便好笑的道,家里也不缺肉吃,只不过这小子上回听润哥儿说回庄里吃了庄上的杀猪饭后,这小子就成天掂记着杀猪饭。
“有猪,还两头呢,又肥又大。”小笑官掰着指头道。
“两头猪,哪来的?”贞娘奇怪的问。
“抬来的。”小笑官哈哈的道。只是仍然没解释清楚猪哪来的问题。
“你这小子,别在这里烦你姑,去找你小叔玩去。”这时,杜氏过来,才笑着解释道:“是罗家人那边抬来的,两头猪,还有鸡鸭,再加上别的礼物,整整十台,这样的年节礼哪曾见过,整个街面都哄动了。”
贞娘一愣,这个年节礼也似乎太大了点吧,有钱烧的,不过那心里还是有些甜滋滋的,再瞧见一边自家大嫂打趣的眼神,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爹娘高兴的很呢,你也知道,婆婆因着你的亲事,背后没少被别人说,如今也算是杨眉吐气了。爷爷发话了,今天就宰一头猪,再杀几只鸡鸭什么的,请墨坊里的工人和原来的邻居吃顿流水席面,大家图个乐呵。不过,你今天可不能的出去了,省得大家鼓噪了起来,你不好意思。”杜氏道,前面这些是她自己的真心话,后面的显然是递赵氏传话。
贞娘点头,正好,她也要画墨线图。这参选贡墨的墨线图也是要好一翻思量的。
到得午后,马大娘和怀德嫂吃的一脸满足的从李家出来。
“怎么着,你那时候还说田姑娘有福气,说贞娘订的亲不行呢。依然看哪,贞娘这门亲事还真是订对了,罗家少爷可真是大手笔,其实订亲啊。终归是要门当户对,这罗家虽然败了,可人家田少爷争气啊。正是门当户对的。你再瞅瞅田家,徐家那边可有一丝响动。这都过小年,该来送礼的都没来,徐家那样的人家,这年节礼怕是不要想了。”怀德嫂道。
“也对。说起来,这福气本是田家姑娘的。”事实面前,马大娘也没话说了。
“活该,谁让当初罗家一出事。田家就不认那门亲事了,更何况,田家墨坊可是罗家的,谁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怀德嫂道。
这时马大娘那眼睛却正好看到从前面街面药店里出来的田荣华。整个人看着倒是去以前清减了不少,不由的摇摇头:“田家是多事之秋啊,听说田老爷中风了?”
“可不,岁数不小了,又讨了那么个美娇娘。听说那春枝缠人的紧,这夜夜*的,哪里受得住啊,听说是马上风呢。”怀德嫂摇着头道。
这色是刮骨钢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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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宅。
“多谢二公子,多谢二公子。佣妇给你磕头。”苏氏一手拿着信。一脸欢喜的冲着田二道,说着,就要跪下来给田二磕头。
这信是曾经的李得财,就是当年李家的赘婿,后来被逐出李家,改回了本姓,成了王得财(前面是叫王进财的,因着名字跟一个远房亲戚重了,避违一下。)
他当年因着奸计被李家拆穿,后来发配海南。
而后隆庆登基大赦,王得财自也在大赦之例,只是他远在海南那边,没有盘缠,最后,苏氏求到田二身上,田二便给了银子,如今王得财来信,说已经在路上了,不久将到,苏氏自是欢喜的给田二磕头了。
却被田二一把拉住。
“磕什么头啊,快别了,你的事情我可一向着紧。”那田二说着,却是伸过手住了苏氏,只是那手握着苏氏的手,捏捏揉揉的就是死不放开,另一只手却是捏着苏氏的下巴。
田二有个怪毛病,他不喜欢那些个毛都没长开的丫头片子,就喜欢逗弄这年轻的妇人。
苏氏眼神中闪过一丝悲哀,只也不敢真得罪田二公子,只是任他轻薄。
此时田荣华匆匆的进了田宅。
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这一幕,之前看到罗家给李家送年节礼的情形,她本就不痛快,这会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前,就重重的给了那苏氏一个巴掌,“啪”的一声老响的。
苏氏的脸立刻就起了五个手指印。
苏氏痛的捂着脸,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我说三妹啊,你这是干啥?罗家那小子惹你不痛快了,可你不能把气撒在二哥头上吧。”田二也瞪了眼,这打狗还看主人的面呢,三妹这是活生生的撕了他的脸面。
更主要是他一腔兴致,结果叫田荣华这一施为,便如同兜头浇了冷水一般,让他如何能痛快。
说着,田二就伸手拉了那苏氏起来。然后挥挥让苏氏下去,苏氏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二哥,你这些腌渍事我也懒的管,可你也不想想这是什么时候了,爹还躺在病床上呢,你不在跟前侍候也就算了,居然还跟佣妇这般,你还是人不?再说了,这明年三四月里就要竞选贡墨了,咱家拿什么跟李家争?你还真要让李家爬咱们田家头上不成?”田荣华瞪着眼。
“那决对不成的,李贞娘那丫头片子我不会让她好过的。”一说到李家,田二便恨恨的道。他可是几次栽在李贞娘身上,这口气他是一定要找回来的。
如此,田二也觉的自己先前的行为过份了点,便笑嘻嘻的冲着田荣华道:“妹子能干,你跟二哥说说,二哥该做什么,二哥听你的。”
听得田二这么说,田荣华脸色才好看一点,挥挥手让身边的丫头下去,随后才道:“趁着年边,墨务司的人二哥多走动走动,另外,墨坊里的几个大师傅正在研究宋徽宗的苏合墨,这个墨对于我们田墨的贡墨竞选尤其重要,所以,过年的时候他们怕是不能休息了,大哥还是要花些心思笼络一下几个师傅的心,结他们鼓劲,让他们早些研究出苏合墨来,如此的我们便能早先布局。”
“好好好,不就是请人吃酒送东西的事情吗?这我最拿手。”田二拍着胸脯道。
见自家二哥这么说,田荣华便点点头,也是,自家二哥别的不行,这请人吃酒送礼倒是拿手的,更何况有徐家做靠山,倒也不怕别人不给面子。
随后田荣华先便回屋了,站在自家的阁楼上,看着远处李家大宅:“李贞娘,我一定会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