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渊的大嗓门让荀当街黑了脸,唐贺见他不高兴,赶忙伸手扯扯他的衣袖。
荀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微笑。
夏侯渊转眼就到跟前,翻身下马,非常高兴地猛力一拍唐贺的肩膀:“还是阿贺好,知道我喜欢什么!你送的那张弓深得我心!”
唐贺被他猛力一拍,有些站不稳:“妙才兄长,喜欢打猎,所以贺才让人寻了这张弓。”
荀抬手扶住唐贺,转头对夏侯渊道:“我与阿贺是步行,故此慢行。妙才兄,骑马不如……”先行……
话未说完,夏侯渊举起马鞭一抽马匹,那匹马就自己往回跑了。
荀偏转了头,藏在袖中的手握紧。
一手将马鞭斜插在腰际,夏侯渊一脸笑意地望着唐贺,眼角瞥了眼荀,故意拉她到自己身旁,隔开两人:“阿贺,明日与我等出城打猎如何?哥哥我手痒,想试试那张弓的威力。”
唐贺正要回答,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这个……”她迟疑地看了看假咳的荀,又抬头看了眼夏侯渊。
“去吧,去吧!我等兄弟许久未聚,正可让哥哥瞧瞧这几年你的功夫可有进步!”
“这怕是不妥吧?”荀忍不住开口道。
夏侯渊转向荀,脸色不渝,狠瞪着他:“我等兄弟相聚,有何不妥?”
“……那个,妙才兄长,贺已为人妻。”唐贺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不便……不便出门。”
“莫不是你这夫君不愿意?”夏侯渊说话间,已经对着荀举起了拳头。
唐贺赶紧拉住他的手,一脸无奈地说道:“妙才兄长!到曹家再谈此事,说不定其他几位兄长明日未必得闲。”说话间,唐贺突然感到一阵晕眩,向后倒退了半步,抓着夏侯渊的手松开来。
荀见她有些不对,急急伸手在后方抱住她。
夏侯渊瞪大了眼,看着唐贺变得些许青白的脸色,立即一把推开荀,把唐贺抢过来:“我还道你是个好人,没想到子廉真的说对了!你竟敢虐待阿贺!不给她吃饱,让她饿晕了!”
荀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他,他什么时候不让唐贺吃饭了?她一日三餐,外加点心,吃得比谁都好,怎么可能会饿得发晕?想着,他不禁有些慌乱,盯着妻子,焦急地问:“阿贺,你感觉如何?”
眼前的视野瞬间从街道的人群,转变为蓝天白云,唐贺晕乎乎得难受,胃里一阵翻搅,很想呕吐。她本想对夏侯渊解释根本没有虐待这回事,夏侯渊已经打横抱起她往曹家跑。
“……”荀目定口呆地看着夏侯渊抱着唐贺跑掉,周围的人好奇地看过来。他顿时脸色铁青。原以为他和这群武夫只是讲不清楚,看来不止如此,他们根本没有得说,这群人不会讲道理,他这什么话都还没说夏侯渊就把唐贺抱着往曹家去了。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转身对随侍的下人道:“去请城里最好的大夫到曹家。”
白毫利落地一躬身,退后两步,匆匆忙忙地跑了。他知道唐贺食欲一向很好,饿晕是不可能的,那晕倒只可能是病了。雨前,大事不好了!主人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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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正翻转着竹简,《尉缭子》是本好书。
其他人也各自抱着属于自己的礼物,一脸的欣喜之色。
一个八九岁的幼童站在书房门口,看了看抱着竹简一脸喜色的父亲,又看向院子中的各位叔叔。他们都有礼物,自己什么也没有,而且他们现在都在关心自己手上的东西,没人理他,霎时,心里就觉得委屈了,嘴巴一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就在这时,夏侯渊抱着唐贺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快!快!阿贺晕过去了!”
话说,唐贺原本只是普通的晕眩,但被夏侯渊一路抱着跑,颠了一阵,不晕也直接晕了,直接闭了眼,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大家都被吓了一跳,呼啦一下全都围上来。
还是曹操反应快,命人安排了房间,把人挪到床上安置去。
小曹昂发现大家根本就没注意到他,眨眨眼,泪花不见,小腿蹬蹬地跟在一众长辈身后去看热闹。
把人安置在床上,夏侯渊比划着说了唐贺晕倒的事,向众兄弟提了下曹洪之前关于唐贺受虐待的事,又加上了自己的想象。
听得夏侯鹌蓖洗埽骸案盟赖能,老子要废了他!”
“没错!敢欺负阿贺,饶不了他!”曹洪挥起拳头声援。
几个兄弟一致认定荀家虐待了唐贺,决定要上门去讨个公道。
唯有曹操听着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声讨荀,额角直抽搐。他压根不相信荀会虐待唐贺。为了唐贺,荀做了什么,他还是看得出来的。这晕得离奇,怕是有什么毛病,该先请大夫来看看才是。
瞥见床边突然冒出的小脑袋,曹操揉揉眉心,伸出手揪住正准备爬上床的儿子:“昂儿,去和你娘说,让她派人请个大夫来。”
曹昂想靠得近一些,看看这个漂亮的大姐姐,没成功,还被父亲抓个正着,不禁有些畏惧地偷瞄了眼父亲,左右看了看,诸位叔叔还在嚷着要收拾某人。他只得不舍地瞟了眼床上躺着的那个闻起来香香的姐姐,挪出房间,找娘亲去了。
不一会儿,荀就赶来了。他跑得不如夏侯渊快,所以进来的时候,这些误会了的兄弟们已经个个摩拳擦掌拉开架势等着揍他了。
曹操阻止不及,夏侯讶灰桓黾缴锨埃嗥鹚囊铝欤悠鹑肪鸵蚁蜍那张漂亮的脸。
“你小子行啊!敢不让阿贺吃饱饭!”
唐贺醒过来的时候,人有些不大清醒,只听到夏侯哪蔷洳蝗盟员サ幕埃泛谙撸牌鹕习肷恚涂吹秸饩说囊荒唬缸潘┧挡怀龌袄础
“住手!”曹操受不了地喝止了夏侯亩鳎按蠓蚶戳嗽偎担”鹇以┩魅耍
因为是曹操的命令,夏侯缓梅纯梗藓薜厮煽郑赖勺跑。
“文若?”唐贺叫了一声。
曹操见她醒来,松了口气。要是兄弟几个都坚持要打荀,他还真拦不住人。趁着这会儿功夫,他侧开身,让荀站到床边来。
“感觉如何?我已吩咐下人去找洛阳最好的大夫来了。”荀感激地向曹操颔首致谢,在床边蹲下身。
唐贺摇摇头:“没事了。”说完,又看向满屋子的人,头疼地问道,“诸位兄长是从哪里听说贺没吃饱饭的?我根本没有饿着,刚才只是觉得头晕而已。”
“阿贺,你不要为他开脱!你不饿得慌,怎么会好好地就晕了呢?”夏侯渊跨了两步,走近前来。
其他人也都赞同地点头:“他欺负你不要紧!我等兄弟与你讨回公道!”
曹操偏转了头。他有感觉,这里头误会大了。
拉着荀的手,唐贺无奈地解释道:“可能是前一阵子没休息好,真的不碍事!”
“少骗人了!那天我明明看见你哭了。”曹洪憋不住叫道,“而且你吃得比我还多,怎么可能不是饿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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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更是吃惊地看着曹洪,阿贺什么时候在他面前哭的?
“各位叔叔让一下!大夫已经来了。”曹昂脆嫩的童声响起在门口。
这么快?!曹操记得自己儿子刚出去不一会儿。
一位年纪老迈的大夫拎着一个大木盒,晃悠悠地进来了,边走边嘀咕:“快颠死我这把老骨头了。什么病这么严重啊?”
荀立起身,向他一鞠躬:“老先生,方才是拙荆晕倒了。我家下人心急,如有失礼之处,还请老先生见谅!”
老大夫撇了眼面前清秀俊雅的年轻人,又听到他的道歉,心中的不悦立时散了大半:“不碍事,不碍事!家人生了病,心中着急总是有的。来,让开我看看!”
荀连忙后退让开。
后边几个兄弟的声音又响起来:“大夫你给看看是不是饿晕的!”
这下不仅荀尴尬,唐贺脸色古怪,就连曹操也深感丢人地背转了身。在曹操身后的小曹昂不懂的诸位叔叔在议论什么,只听懂了“饿晕的”三个字,歪着脑袋想了想,又跑了出去。
老大夫扭头环视了下四周站的人,又见病人脸色尴尬,摸了摸胡子,示意唐贺伸出手来。眯着眼睛,手搭在唐贺的腕间,老大夫神色古怪地看了眼唐贺,继续。
荀瞅着老大夫的神色突变,不禁担心地问道:“老先生,她怎么样了?”
“无妨。”
“啊,老头,阿贺到底怎么样了?人都晕倒了,怎么会无妨!你倒吱个声啊!”
老大夫懒得理会他们,索性闭着眼睛把脉。
见他不回答,反而闭了眼,大伙以为情况不好,紧张地屏住呼吸,盯着大夫。
过了好一会儿,老大夫睁开眼来,收回手,朝荀笑了笑。
“大夫,拙荆……”
“恭喜!”老大夫就是比较喜欢荀这种守礼的书生,语气温和地向他道贺,“尊夫人,有喜了。”
…………
室内一阵冷风吹过。
曹操众人瞪向夏侯渊,夏侯渊觉得自己无辜,将视线转向曹洪。于是,曹洪在各位兄长的瞪视下,退了小半步,讪笑两声:“嘿……原来,原来是有孕了啊……”
不理会那几个兄弟是何等的尴尬,荀欣喜若狂地看着妻子,一把拉住她的手,语无伦次地问:“这个……这个是男是女?”
唐贺一手捂住嘴巴。什么男女?有喜了……那不是等于……怀孕了吗?她被这一结论吓懵了。
老大夫看着这一屋子的傻子,连这个清雅的书生也跟着一起犯糊涂了,不由摇头叹气。
倒是曹操很镇定地请他到外间说话,让大夫写了安胎的方子,给了诊金与赏钱,正要派人把老大夫好生送回去。荀追了出来,拉着老大夫就问了好几个关于安胎的问题。
曹操想到曹昂出生时,自己紧张的样子也没有比荀好到哪里去,站着看了片刻,摇头笑了笑,转身回屋。
里头气氛正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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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只得无奈地率先上前道贺。
问过大夫注意事项后,荀进来正好听到曹操的恭贺,连忙代唐贺回礼。
小曹昂端着一碟点心,钻进来揪住机会爬上床榻。
“姐……啊,不是,是姑姑。”曹昂及时改口,把点心献宝似的推到唐贺眼前,“吃了这个,就不会饿了。”
曹昂的话,再度提醒房间里的所有人刚才的一场闹剧。
躲在曹仁身后的曹洪听了这句,觉得很难堪,钻出来,上前一把拎起侄子:“下来!”
曹昂不依,一把抱住了唐贺。
“快松手!”
“不要!”曹昂巴着唐贺,死不松手。
唐贺拍拍他的脑袋,抬头对曹洪道:“子廉兄长,不碍事的。”
瞥了眼唐贺,曹洪红了脸,讪讪地说了声恭喜,缩回后边。
有曹洪开了头,夏侯渊摸了摸鼻子,也开口道了恭喜。接下来,曹仁、曹纯两兄弟干笑着向立在边上的荀道贺。
最后只剩下夏侯点对诘背。恢栏孟认蜍道歉还是恭喜。直到曹操看不下去重重地咳了两声,他才回过神,向荀贺喜。
坐在床榻上,唐贺摸着肚子,有些幽怨。这年头流产危险很大,她不敢冒险,可是,为毛要这么早生小孩啊!!!
曹昂舔舔唇,眼睛盯着点心,咽了口口水:“姑姑不要不高兴了!吃了好吃的,就会开心了!”
“啊……”唐贺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拈起一块糕点,放在嘴边狠狠地咬一口。唔,甜而不腻,好吃!
吃了两块点心,唐贺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盯着她的手,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食物,终于将目光移到眼前的小男孩身上,开始打量他。
“姑姑,好吃吧?”
唐贺点点头,看出他的小心思,把一碟点心推还给他。不知道是这几位中那个的孩子,小帅哥一只啊!
“你叫什么?多大了?”
“曹昂。九岁了!”曹昂很骄傲地扬起头。
手抖了一下,曹昂?!那不是曹操的长子,因为曹某人的好色,在宛城一役中,死于非命?!唐贺掏出手绢擦了擦,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粉嫩的小正太,视线移向曹操,再移回来。说实话,长得不太像。比起曹操来,这娃太水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