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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役和这队盐商是在从盐场这边出山后的官道口说话,就这一会儿工夫,后面又有两队车队运盐出来了。
那些车队的管事和领队们,一听县衙有岗亭租给大家避风雨,也跟前面车队的人一样,胆战心惊地问了话。
衙役将县太爷最新的命令说了一遍。
有人嫌贵在犹豫,也有人担心飓风暴雨损毁货物,虽然也嫌贵,但是看看天色,不敢再耽搁了,咬牙付了散租的钱,租定了前面五里外的一个岗亭。
马上就有书吏上前,问明了这车队有多少车货物、多少个人之后,算好价钱,让车队的管事签字画押,银货两讫。
然后,就有衙役过来在每辆马车的车头一一挂上一块木牌,又拿了一个做了标记的牌子递给管事的,“行了,你们往前走吧,到了五里处的岗亭,将这块木牌递给岗亭值守的,自然就有人帮你们安排了。”
这个车队的管事拿过有标记的牌子打量了一下,上面居然是月令花色,背面还颇风雅地题了一句诗,“你们县太爷还是个风雅人啊。”
“那是,我们县太爷可是文曲星下凡、状元出身。”那书吏一脸自豪,“这满天下能有几个状元?辽州哪个县能有状元公做县太爷的?”
管事的收起牌子,不想说话了。他其实是想讽刺一下这位铜臭满身的刘知县的,可人家不以县太爷为耻、反以为荣,他还能说什么?
他讪笑一声,喊了一声“走了”,领着车队往前走。
新修的官道非常宽敞,衙役上前让前面到的车队往边上让路,就让这个车队过去了。
这个管事带着车队来到五里处的岗亭。
岗亭门口站了几个人,都穿着靛蓝色短褐衣裳,外面套了一件短褂,短褂背后印了一个“巡”字,显然这些就是被收编进巡逻队的混混们。
混混们一看车上挂着的木牌,马上迎了上来,“这位管事的,您是要在我们岗亭歇脚吧?不知有没有标记牌啊?”
那管事的掏出衙役给的标记牌,“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在你们这岗亭歇脚的?”
“嘿嘿,我们可是县太爷亲自训导过的,这点眼力劲能没有?”领头的混混被人叫队长,接过标记牌,得意地一笑。
这些木牌和标记牌,可是都有暗号的,别人想冒充都难。
县太爷让他们把这些标记背下来,还亲自给他们考试了。
他就是因为记得又快又好,县太爷才亲口让他做了这岗亭的队长呢。
管事的进入新野县的时候,已经看到官道边新出来的这些岗亭了。现在仔细一打量,发现这些岗亭的设计还挺周到。
叫是叫岗亭,却是一排长方形房子。
清一色的石墙青砖,屋顶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应该是为了防止飓风吹屋顶,压得很结实。面向官道的那房子应该是就是库房,光长度就占了普通房子三四间的长度还有余。
难怪那衙役敢保证这岗亭能放四十车货。看这长度,只怕他还是往少了说。
而岗亭房前面有一片空地,左边有独立的一间房子,居然还有烟囱,看来是能做饭的。
不管是库房还是小房子,屋檐修得都挺长,人站在下面避雨也不错。
那混混验收完标记牌,转身冲里面叫道,“来人搬货,二十辆车。”
一声喝完,岗亭库房里冲出二三十个壮年男子,掀起马车上的油布二话不说就开始搬。
“哎——哎——”管事的吓了一跳,这是要抢吗?急得就要上去阻止。
“管事的放心,租了县衙岗亭存放货物,搬上搬下的脚力是赠送的。您跟我来,到这边来歇歇脚。”岗亭的队长态度很好,将管事的往里面引,“您放心,搬下来几包货,搬走肯定还是几包货。关马和停车都不要钱,您的车都卸在这边院子里,马都牵到后面的马厩去。你可以派人去那边守夜喂马,马厩边有供人守夜的地方。对了,您带了草料不?要没带我们也可供应,您可以跟我说。”
管事看着殷勤的队长,幸好,他们带着草料呢,不用花冤枉钱了。
队长听说不要,倒是没啥遗憾的样子,还是热情地将人送到库房一角,“对了,跟您的人说一声,要是要方便的话,可不能在库房这儿,也不能在院子里,你们沿着屋檐出门右转,那边就有茅厕。”
“县太爷连这都想到了?”
“那是,我们县太爷什么人啊,就没有他老人家想不到的事。我们县太爷说了,你们要是在岗亭随地那啥,太不成体统,而且粪肥不能浪费了。不瞒您说,县太爷说了,那茅厕和马厩的肥料,回头就分给这边上的几个村子。大家挑回去沤肥。嘿嘿,新野的田地贫瘠,就是因为缺少肥料啊。”
管事的无语地看着这队长,呵呵,果然是宾至如归的新野县,果然是细致周到的刘扒皮县太爷啊!啥都没放过。
“你们县太爷修这岗亭,费了不少心思啊。”
“那是。为了整修官道和建岗亭,我们县太爷光这条官道就走了不下十遍。走路走、骑马走、坐马车走……各种法子都试过了。为了赶工,光徭役就招了几千个人。您看看这官道,我们村里老人说了,这条路就算飓风暴雨冲都不会积水,路基也不会垮。”
“那可真费了不少心力。”
队长看了这管事的一眼,见他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有些不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地里怎么骂我们县太爷的,说他是刘扒皮,说他雁过拔毛死要钱。可我们得说句公道话,县太爷收了你们的银子,可不是他一个人拿的。别的不说,就这全县上下多少人因为服徭役得了工钱,熬过了三五月啊?往年你们趁机买人的吧?今年没看到有人卖儿卖女吧?还不是都是有了太爷,大家的日子才好过。”
“您再看看这些脚力,这都是我们这岗亭附近村子里的人。他们在岗亭这儿扛包可是有工钱的,按照市面上的价钱,做一天扛活的就有二十文钱。大家轮流来这儿搬货,我这儿有名册,谁也不用争,一个个轮着来,大家都能赚些养家糊口的钱。大家的日子好过了,几个村子的人也和气了,往年争田争地,如今谁都没吵架的功夫。反正要是有争端,先找我们,不行找里长里正,都不需要麻烦我们县太爷。我跟您说,这些人的工钱可没动用县衙公中的钱,都是我们县太爷从他得的那份里掏出来的。”
对于这种话题,那管事可一点也不想听,死不要脸的刘知县往外吐钱?也就糊弄一下这些愚民村夫。可他也不能得罪对方,毕竟还站在新野的地界呢。
所以,他打着哈哈带过,没再接茬。
队长看他那样子,也懒得再跟他多说。货物搬好后,那些脚力们就回到外面屋子去,换下一批人出来,而盐商车队的这些人就守在自家的货物边上。
队长离开前又交代了一声,“您要是要自己烤火弄干粮,可以到门口屋檐下吃。烤火的木柴我们也卖,要是要热水,招呼一声,要是想吃饭菜也有,不过可先说好,这些都是要钱的。”
我们也没指望刘扒皮这儿能有免费的东西,那管事心里腹诽了一句。
随着这一个车队带头,在路口那儿,租用岗亭的车队也渐渐多了起来。当然,那些不肯租用的,也赶着马车往前赶路,决定按照往年的规矩先走着,要是发现要下雨了,再找沿路的村子民宅租用房子。
这几个车队的一边走一边互相搭话,都笑那些租岗亭库房的车队是傻子,自己送上门挨宰。往年都这么过来了,瞎担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