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别说,真的被我想起一位传说中的人物!”
苏璨突然瞪大眼睛,精光大放,一拍案台,伸手顺势指着鹤发霜鬓的老者,一脸“你有救”的神情。
就是这手指直接指着老人家的鼻子,实在是有点无礼了,不过老者看在自己能够获救的份上,脸上挤出几分尴尬的微笑,坦然接受了破庙少侠的指点。
“白苗族大祭司林清儿,又名林月如,精通白苗医术,又因其父乃黑苗族大巫王,懂得养蛊、放蛊、收蛊,掌握着一只金蚕蛊母,不用换掉两条臂膀,就能彻底治好这万蛊蚀元之伤!”
说到这里,槐棘祖庙门口,临时客串庙祝的苏璨忍不住咂了咂嘴巴。
“不对啊!万蛊蚀元即是蛊术,又是武术,蛊武双修的苗疆奇术,黑苗族内部就连诸位巫王也不一定懂得,难道是绿袍老祖的苗裔,南疆魔教的传人?”
苏璨不慌不忙的起身,双手拱手揖礼:“没想到,您老还是抗击左道魔教的义士,边疆地带默默无闻的卫士……”
苏璨放下双手,目视前方,目光仿佛穿越千山万水,看到苗疆十万大山深处,冥冥之中与某人对视一眼。
“正所谓,护国安邦惩奸恶,道法自然除诸魔,祸不休兮战不熄,吾辈男儿自当强!”
这平仄不押韵,对仗不工整的打油诗,没想到触动了不少人的内心,于是有忍不住开口叫好。
鹤发霜鬓的老者往后看去,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别有所图的好事者,有求于人的卑鄙之徒,心里只有冷笑。
这些人,大概是看重祖庙门口小庙祝,能书写神符与人有益,随口指点,能起沉疴、祛顽疾的好处,才会如此热烈的捧场。
好在,面前这位年轻人,似乎并不看重这些虚头巴脑的叫好喝彩声,忽然发现了什么,忙不迭的收拾案台上的物什,滑脚就开溜了。
老者顺着苏璨的目光扫视过去,发现是一伙下山的猎户,一个个肩扛背挑着轻重伤员,血腥气味浓的惊人。
“这手法,石子都嵌进皮肉骨头里……禅城城里哪来的暗器宗师?不,还有精通拳脚,擅长白打的一流高手,甚至还有刺客,刺道大家!”
老者回过头来,发现祖庙门口,会画符的这位小庙祝,竟然在众人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走了。
乌衣方帽的管事看出家主人的忧虑,赶紧凑近过来,低下头,免得自家口气冲撞了主人的清净。
“主公,那小子往通济路口溜走了,里衣外穿,很不起眼!”
老者看了一眼背着愣头青的黄润发:“连身贴身的兄弟都能放弃,刚刚画符救治过来的恩情也弃置不顾,找上门来的下山猎户,有那么可怖?”
乌衣方帽管事看了一眼那群脸色愤然的猎户,以他的见识,竟然没有任何印象,心里暗道:哪里来的过路鬼!毫无端由的冲撞了小庙祝,害得主公差点错过了好不容易求来的机缘。
“太公来了!太公来了!”
槐棘祖庙的老庙祝,李太公姗姗来迟,却在紧要关头赶了过来。
鹤发霜鬓的老者脸色微冷,直到老庙祝走过来,拱手揖了一礼,才稍微放霁。
没想到,李太公开口就是一句:“东翁,你的手有救了!难道这不是我退位让贤的结果,你可得记住我的好处!”
南武林宿老“大罗手”东心雷这时才明白过来,忍不住笑了。
“自从年前与南疆魔女蓝凤凰一战,以风雷吼破了她的勾魂摄魄音波功,我这双手就被那小娘皮放出的蛊虫祸害了。好在,还有的救!”
李太公伸手揭下老友东心雷胳膊上的六神符,发现仅仅是医神大道公的符印完好无损,其余五位神祇多多少少被蛊毒侵蚀了。
“下次,我请白山药王降神,以妙应真人名讳作符头,再写一版六神符,定然能再压制三四个月!”
“大罗手”东心雷闻言,仅仅是笑了笑,就在门人弟子的簇拥下,悄然离开槐棘祖庙,径自往通济路路口走去。
这回,西樵十三郎挤到解签案台前,看到当世第二——其实就是南武林这一带,有望第一的道医李太公亲自坐镇,老二顾佳赶紧跪倒在地上,先来一招道德绑架!
这无往不利的招数,还真是挺有用的,至少在众目睽睽之下,逼得李太公不得不站起身,绕过案台过来搀扶。
“哀嚎痛呼者,神完气足还能等,默默无语者,怕是离死不远了!”
李太公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夺取了场面以内的先机,示意这帮下山猎户,把只剩下一口气钓住性命的“小十三”,先放在案台上。
“找个人,去庙里烧香,十两银子的柱香,先结下一份善缘!”
李太公不做庙祝实在是浪费了,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是五口之家两年的吃穿用度。
猎户们咬咬牙,尤其是二哥顾佳握紧拳头,指关节咯嘣咯嘣,响成一条鞭,却还是点头给钱了。
没想到,齐眉棍那么长的柱香刚点燃,香头冒出一缕轻烟,笔直而起,过路轻风都吹不散。
被人一击打倒在地上的“小十三”,深吸一口长气,缓缓地坐起身,凹陷下去的左侧太阳穴要害,甚至缓缓的恢复原状。
这一幕,吓到了在场所有人,尤其是下山猎户们,看着李太公的眼神都不对了。
起死人,肉白骨!这已经不是凡间常人的医术,简直就是通天了!
“没事!下手的人很懂得轻重,看似把人打死了,实质是以巧妙的手法,晃动此人上丹田,失了魂走了魄,也就是失魂症,或者游魄病!”
李太公手指指着自己:“我让你花钱点香,就是借你们兄弟情谊,将晃出去到处游荡的此人魂魄,飞快的召回来。幸赖于北帝庇佑,回魂返体了!幸甚至哉!幸甚至哉啊!”
老庙祝治好了一个猎户,随口嘱咐道:“最近三个月,别随意走动,就让他住在祖庙附近,每日过来诵读《北帝伏魔神咒经》,久而久之,自然可以稳固心神,谨守魂魄!”
下山猎户们没有一个敢怠慢轻忽的,不仅自己牢牢记住,还特意嘱咐再嘱咐“小十三”,暂时别会西樵山了。
接下来是胸口插刀子的猎户老大,一腔子的瘀血,呼吸吐纳稍微幅度大点,就是咳咳咳的不停咳出血来。
“没伤到心肺!这人出手……啧啧!既快又狠还准,你们是怎么招惹到这种狠人?不要命了!那人想要取走尔等性命,简直就是三指捏田螺,笃定!”
李太公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一根细竹管,贴着割肉的匕首,左手拔刀出来,右手顺势插管子进去。
随后,嘴巴凑到管口上,稍微用力依吸,就有猪肝红色的瘀血喷射出来。
随着血液不断流出,这帮下山猎户的老大,高高鼓起的胸膛,也缓缓地降落下去。
“没事!没事了!外敷金疮药,内用北帝延命咒的符水吧!”
当然了,为了给祖庙周边一大家子的关系户拉生意,李太公又开出了住下来,修养疗伤一两个月的秘方。
稍后,轮到两位脖子被自家人开了气道,伤口却一直在吐泡泡的老八、十一弟。
“还好还好!没有伤到喉骨,此人故意用了暗劲,拳力渗透到脖颈筋肉里,弄得脖子肿大变粗,犹如灯芯变灯笼似的,却还是有得救!”
李太公双手同时按住两位猎户的脖子,以轻重不一的手法,挤出喉咙里的瘀血,以眼睛可见的速度消肿,顺利的重新打开食道。
“这侧切开的气道,须得医术大家,以金针穿结,重新缝合了!不然的话,吃饭喝水都会漏出来,那样很不好!很不好!”
李太公摇了摇头,发现猎户们一动不动,赶紧开口:“别看我呀!我老人家可不会缝合伤口,这是闺阁女红大家的巧手,衍生出来的医术!我真不会!”
二哥顾佳已经知道这位栖居槐棘祖庙老庙祝的套路了,直接掏出压箱底的二十两银子。
“太公,看在银子的份上,救他俩一救!附近的房子,我等至少租住个一年半载!”
李太公毫无烟火气的笑纳了银子,嘴上说着“我真不会!”,手底下却开始缝合气道伤口。
那双哆嗦个不停的手,开始穿针引线后,就稳如一条老狗!
老八、小十一两人终于可以正常呼吸吐纳了,哪怕还有一点点的痛,却总算是不会脖子新开的气道,不停的吐泡泡了。
最后的最后,是几个额头、胯下被人用石子射中的倒霉鬼。
“你们招惹了拳术白打大家,练成渗透劲的暗劲高手,还冒犯了暗器宗师!你们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李太公不知道从哪里擎出一瓶紫红色的药酒,给镶嵌着棱角分明石子的部位,稍微涂抹了一点。
那紧绷的肌肉皮膜就彻底松弛开来,石子自然而然的脱落掉下。
“话说回来,这些伤势不可小觑……”
二哥顾佳都已经学会抢答了:“太公爱我!我等必定会在槐棘祖庙附近住下来,休养十天半个月……两个月打底……至少半年!如何?”
李太公捋着银白胡须,一脸市侩的微笑:“好好好!你们都是懂事听话的好人,这就很好嘛!”
此时,早就走远的苏璨,嘴里念叨着:“蛊武双修蓝凤凰?还擅长音波功!我怎么从来就没有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