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大公子离京前一晚,皇宫大内里的亲爷爷,御马监首领大太监贾敬忠着人送来了几个锦盒,明说是护身至宝。
贾璋亲手打开一看,赫然是一件金丝软猬甲,轻轻抖开,从里面掉落一张两指宽纸条,上面两行蝇头小楷,写明此宝来历用处。
“大前朝桃花岛藏宝,以天山蚕丝、海外乌金,抽丝拔简,按织金法编织而成,能挡住神兵利器劈砍……软猬甲外层涂抹剧毒,为了以防万一,以火成法尽数拔除!”
贾璋看到这里,忍不住笑了:“拔毒!真乃老成持重之人,哪怕有解药在,也有被人利用之嫌!”
翻看第二个锦盒,里面竟然是一长一短两条手杖,前端用细细的铁链连着,竟然可以套接成一条长棍。
贾璋捡起两根手杖,发现下面还是压着一张纸条,心里暗道果然如此!
于是,放下长短手杖,将纸条取出,摊开在手背上,匆匆的浏览一遍。
“盘龙棍,大前朝天水黄宋边军,大破铁浮屠之器,百年降龙木质地,能震慑水中百族……爷爷真是送出了不少好物,就是持着傍身,也是好的!”
最后一件锦盒,还没打开就察觉到一丝贵气,已然透出盒盖,气势汹汹呢的扑面而来。
贾璋稍微打开一条缝隙,紫金辉光顿时倾泻而出,小半个身子都涂上一层金漆似的。
“好家伙!内甲、宝杖、饭碗……这是打量着我会出师未捷,流落边关塞外,预先准备乞丐三件套?”
贾璋气呼呼的关上锦盒,在房里来回踱步,不停的走来走去,直到气消了,神智清醒了,才停下脚步。
“不对啊!爷爷不会如此不智,这三件至宝,我估计只有内甲是给我用的,用来防身,抵御刀兵之灾。”
“盘龙棍是给保镖护卫用的,我可没有缚鸡之力,正面搏杀强敌,尤其是塞外铁骑之能!步兵对骑兵,只有给真正的高手!”
“至于那口紫金饭碗,或者也可以称作紫金钵盂,应该是用来结交方外高人……也不知道爷爷为我请来了哪位有道高真?”
贾璋收起三件宝物,想起宫里的爷爷,御马监首领大太监,不得不双手拱起,面朝皇宫大内方向,深深的揖了一礼。
房外,贾璋生父仔细瞧过儿子得宝见宝,心怀感恩,不欺暗室,料想被人在朱雀大街上打过一顿,生死之间走过一遭,没想到竟然开窍了,不由的老怀大慰。
再想起日前,蒙帝国皇帝恩召觐见,陛前见驾,哪怕说了些山野之语,十分的无状,也仅仅是被内监呵斥了几句,临了还得了御赐墨宝。
这可是新帝登基头一遭,若说其中没有些恩宠,贾璋老父贾徵自然是不信的。
“吾儿身负纨绔之名二十年,没想到,骨子里却是一个修真求仙之人……也对!从小胭脂粉堆里厮混,却从未弄出过什么人命,招蜂引蝶或许有,那也是你情我愿。如此看来,吾儿恐怕志向不小!”
自己的老子是个狠人,并非世代宦官内臣,割了一刀,在宫里刀枪剑戟趟过来,走到今天这地步,本身就有许多才能,能练兵,更能掌军。
更是得了贵人看重,把持御马监多年,手中始终掌握兵权,五千帝骑铁卫,简直烫手!
太祖爷开朝建制时,亲手创建十二卫,大半落在兵部手里,大多都荒废了,也只有绣春卫监察不法,帝骑铁卫捍卫皇宫大内,还有百战之力。
“唉!武将乱国,国将不国,文官乱政,顶多误国!文官掌握兵权,也是没办法的事,总好过藩镇割据吧!”
贾徵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间想到了塞外风光,又想到了荒无人烟的阴山,念叨起了大同总兵杨鸿,联想到其胞妹。
数日前在朱雀大街上令家丁殴打贾璋,差点打杀当场。而京城头号纨绔竟然不药而愈,还引来了帝国皇帝青眼垂顾,御赐墨宝已作安抚。
贾徵不是老眼昏花的糟老头子,身为内臣大宦官在外府邸的一家之主,能够在京城这鱼龙混杂之地安安稳稳的待着,没被人赶出去。
可不仅仅是旁人看在贾敬忠是御马监首领大太监的情面上,或许那些与“阉党”针锋相对的文臣党人,巴不得找个机会,把自己赶出京城,甚至赶尽杀绝了才好。
不妨出门找人打听打听,进京赶考的寒门子弟,哪一位没有收过贾徵送的银子,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哪一位没吃过贾府送的秘方,甚至还请来杏林高手诊治。
哪怕不念着这份人情,日积月累下来,贾徵的人脉照样遍布朝堂上下,不为别的,就是讨一份情面。
再说了,贾徵就是一个守家门的豚犬,在官场上毫无进取,那就不会四面树敌。安于现状,宁愿做个富家翁,身后却有内臣大宦官撑腰,就不会被人轻易弄下去。
再说了,贾府养出京城头号纨绔贾璋,这自污的气量,不顾面皮的格局,谁敢小看轻视呢?
也就是兵部员外郎余钱发妻恶狠了些,竟然真的动起手来,事后打杀了几个武装家丁,也不怕寒了人心。
据说,余府厨房里的下人出门采买,谈起几个膘肥体壮的家丁,突发恶疾暴死,言谈之间都有些哆嗦,想必是被家主手段吓到了。
如此刻毒凉薄之人,京城贵妇圈子里风传开后,都对大同总兵杨鸿胞妹,兵部员外郎府里的余杨排风警惕戒惧不已。
这名声坏了!以后余家的儿女,还能跻身进京城贵公子、千金小姐的圈子里玩耍。
“我看是难了!”
贾徵面露喜色,背负双手,默默的步入黑影里。片刻过后,贾府之主穿堂过室,人前又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正经人模样。
一夜无话!
西京城里头号纨绔子弟恩荫出任,走马塞外阴山县令,引来了无数绣花枕头,平日里交友同好之辈前来送行。
没想到,贾璋早就留书一封,等着这些逐臭之人,本人却在天色刚亮,京城四门开启,就随着阴山镇副总兵武云龙出京去了。
十里长亭外,京城二号纨绔薛盼就想看场笑话,结果自己成了笑话,被贾璋不轻不重的耍了一把,嘴上忿忿不平的呵骂着,心里却为这位同道中人欢喜不已。
那封写的花团锦簇的《与薛盼书》,托付香水河胭脂巷四大花魁,直接把京城头号纨绔称号,移交到开国勋贵薛家嫡子薛盼头上。
薛盼的风头,顿时一时无俩,狠狠地在权贵子弟、高门大户圈子里,喘了口大气。
这封《与薛盼书》,当日就在大大小小的世家子聚会上风传开,贾璋的文采风流也被此举广而告之。
反倒是,热衷于互相吹捧的清贵文人圈子,一点波澜风声都没有掀起,不是《与薛盼书》写的不好,而是太好了。
毕竟,能够把闺房乐事,写出青词的境界,也是独一份了。
事后余波也不小,香水河胭脂巷四大花魁原本只是穷酸文人吹捧起来民间花魁,远远比不上伎乐坊正经官伎。
可就是《与薛盼书》把她们几位吹地天花乱坠,仿佛散花天女,一时间竟然也大出风头。
寻常打个茶围,也就几两银子,顶天了也就是十几两,现如今身价飞涨,引来了许多权贵子弟过来捧场。
亲眼见过,还真是不同凡响,约莫是被贾璋亲自调理过,只卖艺不卖身。
真有人毛手毛脚,花魁们端起架子来,一口一个“当年京城头号纨绔都被我扇过耳光,就凭你,也配!”。
此举不仅赢来了穷酸文人的大力追捧,京城京县的士林清议,也站在花魁的身后,简直成了她们的护身符。
贾府大公子贾璋哪怕离开西京,京城里依旧有他的传说,就这一手抬高民间花魁身价的手法,就有许多人推崇备至。
虽说是京城头号纨绔,香水河胭脂巷的四大花魁,可都是守宫砂在身,半点弄虚作假都没有,可见贾璋是实打实的志诚君子。
话说贾府大公子随着阴山镇副总兵武云龙西出,一路轻车简从,过了浅水一滩的土木浦驿站,就望见大同关防所在。
平型关!
关隘位于灵丘县与繁峙县分界的平型岭上,先帝在位时修筑内长城,经过平型岭就顺手在关岭上建造了城堡。
城墙宽的能并四车,长的能跑马跑出汗,可见此地关隘多么牢靠,塞外阴山哪怕卷起百万大军,没有十天半个月也打不破此地。
有这缓冲时间,什么援兵援军,都能趁着国道驰道,赶到平型关助战了。
平型关城虎踞平型岭南麓,四四方方的正方形,周长九百八十丈,也就是三公里左右。
东南北三个方向各自设置一座城门,门额镌刻着“平型岭”三个大字。
一脸风尘仆仆的贾璋贾宝玉,随着帝骑铁卫头号高手武云龙踏入平型关城里,换取了出关文书,盖了关防大印,走的却是出关做买卖的路子。
毕竟,大同总兵杨鸿不得不防一手,谁知道他会如此对待,据说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轻薄了胞妹杨排风的京城头号纨绔呢。
不过,贾璋游走平型关城时,忍不住登顶城墙,眺望北方恒山,如屏风高高峙立,回首望着难免,五台山巍然耸立。
平型关东联冀地紫荆关,西接晋地雁门关,彼此相连,形成一道严固的防线,实乃京城西面最重要的藩屏。
贾璋随手捡起一块筑城墙的鹅卵石,夯土硬地经历风吹雨打,竟然有些松泡浮动了,不由想起一些事来。
“坚不可摧的堡垒,往往从内部开始陷落!人心坏了,所谓牢固藩屏也不可靠,或许重建六镇的时机已经成熟!”